宁珂见那终于停笔的说书先生,觉得甚是好玩,便朝林满六出声说道:“你猜那先生笔下是怎么描写那扬风谷投诚一事的?”。
林满六随意瞟了眼便闭目言说道:“当然是茶楼之中爱听的,街巷之中想看的,他心中最得意的,如他刚才嘴中言说的一般,助纣为虐之辈,必是低声下气,以求苟活,惩恶扬善之辈,定是大破宵小,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林兄所言,是觉得那扬风谷投诚另有图谋?”宁珂先是摆弄起桌上的一枚瓜子随意说道。
林满六手指轻叩桌面,刚准备继续说自己的看法,身旁的宁珂却怪异了起来。
“...莫不是林兄江湖阅历之高,已经不只是被铸剑峰李家记恨、神秘兵卒围杀、还有断那风雪大观楼楼主弟子手筋这般简单了?”宁珂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在林满六做惊讶状,但声音却依旧只是二人之间才可听到。
“你...正常些”短衫少年看着身旁这个穷酸书生的滑稽模样,有些无奈地出声说道。
“正经书生又不喜,同游道友又不愿,如今只能扮做着挑梁小丑,都要引得我们的江湖才俊林少侠嫌弃...唉,此行南下真是有歉考量”宁珂掏出腰间折扇便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苦涩神情。
“若不是宁兄真非男子,我早就要抽身逃离了”林满六实在忍不住了,从一路上出来宁珂便在不断地恶心自己,尽管知道她不是男儿身,但是这副端起了的做作模样,短衫少年有些接受不了。
“小小年纪,就想这些,不怕眼里进针子啊,还是林兄虽年少,便想着仗剑游侠儿,身旁总要有佳人常相伴啊?”宁珂一转之前的言语态度,并且说话声音也趋于正常,用回了她原本的声音开口说道。
自从初遇之时,林满六指出过宁珂音色问题之后,两人每次交谈,宁珂都在尝试改变自己的音色与林满六交流,起初蹩脚的男子声音到现在不同的男子声音以及她原本的声音,随意切换,短衫少年已经见怪不怪了。
短衫少年觉得这些话题在聊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况且隔墙有耳,他与宁珂谈论的一些事情,或许那铸剑峰和姜家会加以利用,林满六便出声打断道:“此地已无任何再打听的必要,你要留在这里听那说书先生润笔之后扬风谷投诚,还是一同离去”。
“鼠辈投靠贼子的话本看过太多了...无甚意思,一起走吧”宁珂也识趣,便起身先行走向茶楼出口,林满六也随即起身一同离开了茶楼。
茶楼小厮看着刚来了便要走的两位活着的金元宝,随意丢了自己几文钱便走了,他有些痛苦无泪,一定是刚才那个闯进茶楼的汉子扰了那位爷的雅兴,想到这里茶楼小厮撸起袖管便朝茶楼之中走去,他一定要把那捣乱的家伙丢出来。
不过还不等短衫少年和那穷酸书生走远没多久,茶楼小厮还走在进入茶楼的台阶之上,便看到茶楼之中陆陆续续走出了六七人,皆是刚才在茶楼之中起哄之人。
但这些人脸上那还有之前在大厅之中的嬉笑模样,个个脸色阴沉,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一人看向了走远的林满六、宁珂方向,他嘴里轻哼了两声,。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齐齐点头,各自朝着街巷当中的一些摊位、杂货铺走去,但位置都在不断地靠近正在运去的林满六、宁珂两人。
在街巷拐角处,宁珂有意的快步上前撞了林满六一下,短衫少年点头,宁珂会意,两人便加快步伐,瞬间便闪入了右侧街道的人流之中。
那些后知后觉得的追踪之人,才反应自己被两人发现,立即放下了所有手里刚才用于遮掩行迹的东西,都快步冲向前前方拐角位置。
......与此同时的岳州城内,那座立于湖畔的巍峨高楼,高楼正殿匾额上写有
“风雪大观楼”的字样。今日的主殿之中,坐满了人,可风雪大观楼弟子或是执事却全都坐于末席,殿中主位空缺,左手边最靠近主位的椅子上,坐着一名身穿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在其座位之后,依次是紫袍黑冠的道人,灰袍负剑的汉子...衣饰种类繁多,像是来自于各地。
主殿之中虽人数众多,但无人言语,落针可闻,气氛极为沉闷。那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出声说道:“此次柳楼主被贼人偷袭得逞,大家也都知晓,都携众弟子驰援岳州,说明大家共同克敌,协心讨贼的心念依旧,仍是幸事”。
“明宗主说的对,如今我们当是团结一致,才能不被那屠恶门,有机会在这江湖当中继续作乱...”紫袍黑冠的道士立即出言接话道,如果林满六在场便能认出此人,便是参星观大弟子——霜指道人。
坐在末席与风雪大观楼弟子在一起的一名汉子出声说道:“如今柳楼主被袭,谁还能与之相拼啊!有时间在这里说教,能不能来个人去挫一挫那屠恶门锐气啊!”。
随着这人的言语完毕,原本安静的主殿之中,开始变得嘈杂起来,有人言说着自己之前如何对敌那屠恶门,自己的门派对于那屠恶门有什么可以应对之法,有人讲述着自己所见的惨事情形,坐在主位左侧的那位明黄衣衫的男子,见到此景,面显苦色,长叹一气。
“或许因为江湖安定,大家都安逸的太久了,如今明兮尚有一计,各位稍安勿躁...”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叹气之后,提了提自己的嗓音出声说道。
这中年男子便是扬州问剑湖的宗主——明兮,如今除却柳梅以外,第二个手持昔日铸剑峰四剑之人。
相传他手中所得的四剑之一,名为告君,剑身极长,寻常人负于身后,根本无法将其拔出,但明兮徒手便能将那告君出鞘,并且听闻那告君即便不出鞘也有一种鞘中剑的战法,剑招剑式变幻莫测,对敌之时,谁也不知那告君何时会突然出鞘。
随着明兮口中说出自己有对应计策之后,原本声响最大的那几人,便安静了下来,不在言语,而是郑重其事地看向了那座于主位左侧的问剑湖宗主。
见场面趋于安静,明兮又是长舒一气,似乎是庆幸在座众人,终于是听得自己劝解。
“如今之法,唯有我们一同御敌,合力将那屠恶门绞杀当下,才可还江湖一片安宁”明兮出声说道。
“此话有何意义,我们齐聚于此,不也慢于屠恶门之手”有人立即出声说道,不知是反驳,还是迎合,紧接着别有不同的声音开始言说起来。
“以我之见,当是在此危乱之际,推选出一位大家都认可之人,好让大家齐心一同破敌”。
“...可柳楼主,如今不是被贼子偷袭,至今都还在疗伤,谁又能出来带领大家一起对抗那屠恶门”。
“是啊,如今风雪大观楼被那贼人遇袭至此,还是我等驰援太过缓慢,要是早做决断,大家早日赶来,何故惨至于此啊...”。
坐在末席的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双拳紧握,听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发言,有人想要出声训斥这几名马后炮之辈,身旁的楼内执事立即出手拦阻了那名弟子。
“不可...”执事轻声说道。
“弟子明白...”那名想要起身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只得双拳锤在自己膝盖之声,继续仍由这些人说了下去。
“咳...”明兮咳嗽出声。随着这名问剑湖宗主的咳嗽声,原本嘈杂安静的整个风雪大观楼主殿,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扭头看向明兮。
明兮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站直起身后,身形向主位的椅子靠了靠,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之后,只见明兮拱手向在座所有人行了一礼。
“明兮斗胆,在此相邀各位江湖领衔之辈,一同连成一条战线,共同讨伐屠恶门这一恶贼”。
“好!!!”明兮才话音刚落,便有人在殿内大声喊道,随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叫好声便传彻了整个风雪大观楼主殿。
楼内执事见到这一幕,低声叹气一声,心里开始回想到此次初战时,楼主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可怕的永远不是獠牙凶现的敌人,而是在自己身后想尽办法,蚕食自己的好友。
在较靠后的位置,坐着一名身穿紫袍的儒雅男子,是弈剑山庄的墨无言,他手中捻动着两枚棋子,一枚为黑、一枚为白,在手中换换摩挲着,在叫喊声中他没有任何言语,似乎对于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
明兮在叫喊声持续了一会后,抬起手来往下虚按了几次,然后又出声说道:“原本此次前来,便有此意,并且想要请柳楼主,亲自住持大局,可现如今柳楼主被人偷袭,群龙不可无首,明兮再次恳请各位相信在下”。
“我等愿倾尽一派之力,效力于此次战事!只为诛杀那屠恶门,让那些死去的江湖儿郎,能够安息!”参星观大弟子霜指道人率先出声。
“我等也愿追随问剑湖宗主!一同讨贼!”寻寒山门的长老开口说道。
......随后基本半数之人都开口出声说道,愿意一同追随问剑湖前去讨伐屠恶门。
“大家听我一言,我明兮并不是需要大家以我为首,而是众人不论是谁,遭逢为难,我们都可统一对外,一致对敌!”明兮提了提嗓音出声说道。
原本还在迎合的声音,便随着明兮的出言而停止,众人有人开始向明兮问到,那该如何统一对外,一致对敌。
明兮端起手中茶杯,又是朝眼前众人行了一礼,随后出声说道:“自古兄弟结拜,当是歃血为盟!今日在此,风雪大观楼的师兄弟们,禁不起再见血光,明兮便以茶代酒,希望各位一同结拜,共筑一个无坚不摧的江湖盟友”。
“我先与明宗主以茶结拜!我参星观愿一同结盟!”那霜指道人立即起身,抬起自己的茶杯朝明兮行了一礼。
先前迎合的那十数人,随后也一同起身向明兮敬茶。
“我等如此多的江湖门派,在此结盟,当是想一个响亮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各位的门派才是!明宗主可有名字!”一人竟是想喝酒喝高了一般,开始像一个醉汉一样,大声叫喊道。
随着他这句言语一出,引得主殿之中传了阵阵笑声和叫骂声,唯独只有风雪大观楼弟子和墨无言一些少部分的人,沉默不语,只是见有人朝自己的敬茶,才起身与之言谈些许,随后便不再跟着旁人一同言说。
明兮将自己杯中茶水饮尽,以杯底以识众人一圈后,开口说道:“江湖儿郎,生于天地之间,我辈在此间结盟,便是将天地之间所有英豪之气,齐聚一堂,以此来共同御敌,明兮自幼没有读过多少圣贤道理,便就只会讲这些...”。
“我等还是俗人,连这般话语都讲不出来,明宗主便快快说了便是”那寻寒山的长老,先是也喝醉了一般,开始出言笑道。
明兮将空杯再次倒满茶水,然后再次向众人举杯:“我辈结盟,便为天地盟!从此共同克敌,如今首要便是破那屠恶门!”。
“天地盟、天地盟、天地盟......”随着一声天地盟的呼出,主殿之中便开始重复呼喊着天地盟,一直持续了良久才慢慢停歇。
盛阳六年,七月初,南方江湖在以问剑湖、参星观、寻寒山为首的二十三个门派的结盟下,成立了天地盟,其中自然也包括到了已经受到屠恶门重伤的风雪大观楼和弈剑山庄。
.....风雪大观楼偏院内
“师父预料之事...主殿已成”柳梅座下大弟子言海恭敬地站在卧榻之前,抱拳出声说道。
“唉...如今情形,即便早有预料,也太早了些,明兮啊...你为什么如此心急”柳梅躺在卧榻之上,双目紧闭,眉心之间似有一道黑气缭绕不散。
“师父还需早些修养身体,如今之事已不是我们所能掌控,只能静观其变”言海看着师父愁色,再次出声说道。
“你且下去吧,代我照看好楼内事物,莫要再出现下一个轩儿了...”柳梅叹了一气出声说道。
“弟子谨记”言海说完之后,再次向柳梅行礼,随后便退出了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