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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章 八族气散,衔恨泉壤 自传十三

    一场会盟,处心积虑,虽然没有换来两相欢喜,但勉勉强强求了个一帆风顺。

    我心情沉闷,无比抑郁。

    我不知道十几年的蛰伏是否就算就此白费。

    这个问题,我穷尽一生也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联袂送走五位族长后,我与谢裒爷爷泛舟于淮河之上,江上清风送扁舟,溪水澹澹天清朗,人在此中,颇有一些惬意之感。

    不知何时,夏侯流火的尸体,已被谢裒爷爷带来的那名头戴斗笠的驾船年轻人精心掩埋,了无痕迹。

    这年轻人很显然是此道老手,我留在岸边滴溅的血迹和河中小舟中打斗留下来的残渣,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我与夏侯流火交战时刀气剑气扩散在岸边大石头上造成的痕迹,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我与谢裒爷爷这一叶竹排随水流走后,这里再看不出一丝人来过的痕迹。

    我心中暗想:谢裒爷爷这是有备而来啊!

    错身站在谢裒爷爷身后,我由衷敬佩地说道,「谢裒爷爷,您的思虑缜密周全;您的胸襟,垂范我辈。下官钦佩之至。」

    谢裒爷爷回头冲我咧嘴一笑,单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去去去!这些话留给外人说去,你谢裒爷爷我不稀罕这个!」

    听完此话,我憨憨地挠了挠头,乖巧地站在谢裒爷爷身后,眼中尽是感激。

    不管官居何位,在谢裒爷爷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再过二十年,我已两鬓斑白,倘若谢裒

    爷爷仍然在世,我依然还是他的孩子。

    谢裒爷爷轻轻一笑,观望两岸锦绣,语重心长地说,「八大世族同江家当年一战后,常思往事却不思进取,虽有争心,却无争意,天下亦无可争之机。这些人,沉浸在往日的荣耀中无法自拔,在现实世界里,他们萎靡、贪婪、懦弱,如谢安、桓温等一干堪称国之栋梁者,少之又少。」

    我黯然低头,叹道,「后继无人,家族之难!」

    谢裒爷爷顿了一顿,继续道,「可以说,不管是从时势,还是人才,如今的七大世族,再也无法如当年一般,坐拥一地称王称霸了!所以,当今七族人心涣散,昌众日衰,族人各谋出路,不再团结一致,剩下抱团在一起的,无非是一些无能庸才,想着混吃等死。哎,纵使陛下还复七族官爵、准许八族垦荒,除非天下出现惊天大变,否则,七族再也回不去当年鼎盛了!」

    感慨之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双眼直视谢裒爷爷,严肃问道,「爷爷,当年陛下定下的南北夹击江锋的大策,难道错了?」

    谢裒爷爷满脸笑容,「从十五年前来看,是没错的,那时的七大世族有血、有肉、有实力,而且心气儿极高。不过世事常随时势变,人心常随时势动,从如今的局势和七大世族的现状来看,当年的谋划,已经不太贴合实际了。就拿我谢氏一族来说,当年大哥歃血会盟八大

    世族,同江家在太昊城下一决生死,战败后,大哥自杀谢罪,老夫当时在长安差点受到牵连被诛,此风波一过,老夫便心觉谢家的人心,散喽。一族之心尚不能聚,何况七族之心?哎,三贫三富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呢?」

    我一时语塞,关于谢氏一族,我不想多做评价,所以无言以对。

    谢裒爷爷知道自己聊过了头,轻松吐了一口气,转而笑道,「所以,欲行天下之事,只能因地制宜,不能因循守旧。这便是赵括和韩信的区别,一个不懂变通,一个按时而动,两人的结局自然一目了然!」

    我轻轻点头,「谢裒爷爷说的甚有道理,姜还得是老的辣啊。只是,如此一来,对江家的合围之势,岂非荡然无存了?」

    「嘿,别再溜须拍马啦!不然老夫真的要沾

    沾自喜啦。」

    谢裒爷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单手轻动,那根方才插在夏侯流火胸间此刻却在竹筏上的毛笔,应势飞来,在水里打了几个圈圈,干干净净地回到了谢裒爷爷手里。

    「八族会盟失败还是成功,陛下并无责怪之意。倒是孩子你,咱老话说得好,平静的水面,练不出精悍的水手,安逸的环境,造不出治国的大才。孩子,你本纯臣,机变上佳,奈何在淮安郡安逸了数十年,生疏了修行啊。」谢裒爷爷如实指出了我的短板,旋即又对我说,「孩子,你可能还要在淮南郡

    呆些日子。一年之内,曲州南方五郡或有变数,要么大静、大么大难,如有大静,陛下对你自有安排,若有大难,便是你挽狂澜于既倒之时。你可明白?」

    我心中大惊,遂急问道,「谢爷爷,曲州要变天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江锋灭赵于海,这难道不是已经变天了吗?」谢裒爷爷笑看水面涟漪,「孩子,你的职责是平整土地,而非焦虑时光。你做三四月的事,在八九月自有答案。问那么多,反而累赘!」

    见谢裒爷爷不肯道明,我只得乖乖点头应允,「下官晓得啦!」

    谢裒爷爷仔仔细细瞧了瞧我,随后一脸慈祥,对我温柔点头,单手虚抬之间,一股淡淡气息吹拂我身,将我缓缓载到岸边。

    我知已到离别之时,站在岸边,心虽不舍,却深深拱手,「谢裒爷爷,此行路远,多有坎坷,多多保重,待曲州事情一了,孩儿即刻返京,为您奉上文王酒、淮水鱼,一饱口福。」

    我一语双关,既表达了不舍之情,也表达了回京的想法。

    「哈哈哈!好好好,老夫等你!」

    谢裒爷爷明亮幽深的目光透出一种清奇矍铄的神韵来,「孩子,记着,先去私心,而后可以治公事。先平己见,而后可以听人言。此为宦海立身之本、为人之道、处事之基,得其要旨,可身居高位。哈哈,老夫去也。」

    笑声余音久久回荡在山间岸间。

    我的眼眶瞬间就有

    些湿润!

    生我肉体者,父母也;育我心境者,谢裒也!

    离别之际,心中感怀,无以言表,只得深深拱手,凝视恩公离去。

    一叶扁舟远去,渐渐消失在茫茫淮水,我在岸边伫立良久,打道回府。

    回去,读书,察人,观事,等一个艳阳天,晒二两忧愁,温三盏老酒,闻四季花香。

    书生许国一腔血,一笔一划当有神。

    回头下望别离处,不见长安见雾尘。

    ......

    后来,天下大乱之后又大定,谢允在修著《汉史》时,特意用半章篇幅记录此事,且未予评价。

    今日之事的孰是孰非,今日之人的孰对孰错,都留给后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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