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弑君弑父杀兄,坑蒙拐骗,隐忍多年,只是因为想要她的爱。
一国之君,跪在她面前,卑微地百般恳求,求她原谅他,喜欢他,爱他。
殊华凝视着慕容昊,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只觉得人生如此荒谬沉重。
她抹了一把脸,哑声道:“你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慕容昊猛然抬头,惊喜地道:“你愿意了?”
“你放我出宫。”殊华郑重地道:“我被关了很多年,不想再被继续关下去。”
“出宫干什么?好和慕余生双宿双飞吗?我不答应!”
慕容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言辞激烈。
“我和你朝夕相处,耳鬓厮磨,这么久的情分和相处,竟然敌不过几首浮于纸上、没有任何作用的诗词吗?”
殊华早猜到会这样,她垂了眼,不想再多说。
“对不起,小殊,我是太难过害怕了,不是有意要吼你。”
慕容昊看到她的表情,立刻收了怒气,低声下气:“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看,我从未伤害过你和你的家人……”
“你要是不信,可以剖开我的心!”
他激动地拔出匕首,用力塞进殊华手中,强迫她去划他的心口。
“你疯掉了吧!”殊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飞了他。
若论真实武力,慕容昊并不是她的对手,他所依仗的,一直都是藏在暗处的修士。
修士冲出来将殊华摁在地上:“陛下,要给她一点教训吗?”
“放开她,退下。”
慕容昊无所谓地擦去唇角的血,目光幽暗,声音幽怨。
“果然……不会写诗,你就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真是铁石心肠。为什么,我想尽了所有办法,你仍然不喜欢我……”
殊华仰面躺在地上,看着繁复精美的藻井大笑起来:“我若真是铁石心肠就好了,就不会被你们关了又关,强迫所有!”
她笑得疯狂,停不下来。
如果她不是能够呼风唤雨、富庶民生的祥瑞,大概也就没有这些不幸了吧?
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拥有的能力。
“你别笑了!”慕容昊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他朝着她爬去,不顾她的攻击,用力捧着她的脸。
“不许笑!不听话,我就弄死你的父母!”
他威胁着,低头去吻她的唇。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小心翼翼地想把她抱得更紧。
殊华难以控制地干呕起来。
慕容昊迅速松开了她。
他缩回去,哑声道:“不管你再怎么恶心,我也不会放开你的。三日后大婚,你好好地想想,别让岳父母担心。”
宫女拥入,将殊华从地上拽起来,给她梳洗换衣,又要喂她吃东西。
殊华沉默地接过筷子,自己进食。
只要父母还活着,她就没有资格去死。
慕容昊每天早晚都会来看她,但他没有再接近她。
他站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挥退所有宫人和修士,心平气和地说话。
“我去了一趟岳父母家,把咱们立刻就要大婚的事说给他们听了,两位老人很是高兴。”
“慕余生现在是礼部主事,办差很卖力。”
“你这两天轻减了许多,希望你能多吃一些,别让岳父母担心。”
殊华扭头看着窗外广阔的天空,没有丝毫回应。
三天之后,大婚之礼如期到来。
殊华没有丝毫挣扎、拒绝的余地。
因为一大早,慕容昊就把殊老爹、殊老娘接进了宫,还在他们身边安排了很厉害的修士。
殊老夫妇一无所知,高兴得笑开了花。
慕容昊与殊华同乘游城,万民欢呼,都为这桩婚事而欢欣鼓舞。
经过挑水巷口时,那棵杏树结了青青的小果,慕余生穿着青色的七品官服,满脸忧色地站在树下眺望。
烧麦铺子的老板一家大声喊着:“风雨令、陛下!草民真为你们高兴啊!今日免费赠送一百只烧麦,以作礼贺!”
慕容昊停下车辇,高兴地给了赏赐:“此乃朕与皇后的定情之地,多谢你们了。”
殊华面无表情。
慕容昊微笑自若地圆场:“皇后太累了。”
有修士悄无声息地出现,抱着老板夫妇的孩子,他的手放在稚童脆弱的脖颈上,冷酷无情。
殊华大笑出声,彻底绝望。
她笑得像个疯子,边笑边接过那个孩子递还给他的父母:“照顾好他,你们都要长命百岁。”
“走!”慕容昊狼狈不堪,紧紧攥着她的手,命令车辇继续前行。
慕余生紧抿着唇,神色冷肃地注视着远去的车辇。
短短几日,殊华眼里已经失去了光彩和活力,像个性情乖张的半疯之人。
他最清楚不过,被圈禁了若干年的神女,有多么地渴望自由和知心同伴。
慕容昊折断了她的翅膀,她为父母屈服,为别人屈服,却注定活不好,活不久。
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她想要别人长命百岁,他却只想要她长命百岁。
慕余生走进医馆,留下字条,与医者约定两个时辰后务必去他家里出诊。
之后,他采买了大量的东西,回到自己那间小而简陋的屋子。
他安静地烧水,洗澡,熬药,准备干净衣物,在床边放好干粮和清水。
万事俱备,他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刃,在磨刀石上磨了又磨,再将它投入到沸水之中。
一大碗麻沸散灌下去,烈酒清洗身体,帕子塞入口中。
他举起刀刃,闭目挥下。
强烈的剧痛撕裂了他的神智,他踉跄着摔倒在床上,颤抖着把干净的帕子压上伤处止血。
医者如约而来,看到这景象不由失声大叫:“你疯了!找死吗?”
“我要活。”慕余生紧紧攥着大夫的手,嘴唇无声翕动,眼里闪着坚毅的光。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净身已经迟了,十有八九会死掉,没人会给他做。
但不要紧,他自己来就好。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入宫,一定要走到殊华的身边。
七天之后,慕余生形销骨立、摇摇晃晃地走入宫中。
慕容昊神色阴鸷:“听说你有要紧事禀告?”
慕余生脱下官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行大礼:“恳请陛下准许微臣入宫伺奉娘娘。”
病了,所以这几天会更得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