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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负伤离场

    “福勒先生!”

    约翰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那个精瘦的老头颓然倒地,前一秒他还把长枪当做拐杖支撑着他的身体,此刻却狼狈地坐在地上,右腿不自然的向前伸着,鲜血从裤脚边流了出来。

    “我站不起来了,刚才奔跑时腿上一凉,我以为只是子弹的擦伤,没想到……”

    托马斯立刻蹲下察看福勒先生的伤,不一会儿他收紧眉头:“他的小腿受了贯穿伤,无法站立了。”

    看着血还在不断涌出,托马斯扯下一片衣布包扎伤口,但是收效甚微。

    福勒先生突然抓住托马斯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你们快走,我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

    约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冲上去把老人的指头紧紧攥在手里,尝试着把他背起来,然后他发现福勒先生的体重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有没有人来搭把手!”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子弹与敌人的嘶吼,那些印第安人中响起不安的躁动,相比于受伤的同伴,人们更关心自己的安危。

    约翰感觉到牙齿的颤动,二十年前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在他眼前若隐若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又强迫自己睁开——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一个他视作父亲的人死掉了。

    “别让一个人拖累所有人,如果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巴不得给自己来上一枪。”安鲁伯说。

    听到这话,约翰真想冲上去揪住安鲁伯的领口,但福勒先生抵着他的肩膀用寥寥数语就让他僵在原地。

    “他说得对,约翰……我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腿上的伤……给我一把枪。”

    约翰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福勒先生虚弱地喘着气:“我曾幻想过千百种死法,从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但这样挺好……至少我还能亲自结束生命,而不是像其他亡命徒一样在平克顿侦探手中折磨致死。”

    “再这么拖延下去,咱们就要被包围了!”

    终于,迫于形势的压力,约翰把福勒先生放了下来,但他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守护着陪伴了他一生的再生父亲。

    他努力回忆起关于福勒先生的一切,即使什么都改变不了,至少,他做出了抉择——陪福勒先生到最后一刻,哪怕失去这次逃生机会,哪怕自己葬身于此。有那么一瞬间,一声尖锐的嘶鸣冲击着他的耳膜,扰乱了他的思绪,让他从悲伤中抽离出来抬头望去。

    一匹深赭色的土库曼马冲进了重围,几个惊慌失措的士兵翻倒在飞快扬起的马蹄下,马背上的人使着两把快枪,精准地撂倒了几个想要翻进壕沟的士兵,等到马儿接近,约翰才看清那个飒爽的身影。

    那是麦利弗太太!她把手中的双枪插回枪套,看着福勒先生血肉模糊的腿发出一声惊叹。

    “噢,利亚姆!”

    “你来得太及时了。”约翰如获新生般看着麦利弗太太,她的出现预示着福勒先生活下去的机会,“福勒先生受了重伤需要立即医治,你们去最近的城镇找到医生,我没记错的话,安尼斯堡矿场有一家诊所。”

    玛格丽特·麦利弗决然地握紧缰绳,注视着约翰和托马斯一同把福勒先生抬上她的坐骑,此时的福勒先生因为失血过多陷入半昏迷状态,但当被安置在马背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附在约翰耳边轻轻说道。

    “别忘了你的复仇,孩子。”

    约翰点点头,既是对福勒先生也是对自己答复,片刻之后,他取下肩上的滚轮闭锁步枪,插进土库曼马的鞍筒里,“麦利弗太太,还记得吗?这是你丈夫的枪,拿上它,我需要福勒先生活下来。”

    土库曼马踏着飞舞的火星离开了,约翰眼里噙着热泪,辛酸与感动的心情在他心里交织着,史崔奇走过来抚摸他的背。

    “相信我,福勒先生会没事的。”

    此时已是深夜,老兵农庄的灯却全部点亮着,农庄主人哈米什一直都有早睡的习惯,但今晚频繁的枪响和冲天的火光让他无法进入梦乡。

    随着枪声渐渐停息,他的睡意也消失殆尽,一直辗转反侧不是办法,哈米什决定搬个板凳坐在湖边欣赏月光,可惜他没等到月亮从黑云中探出头来,却等到从旁边树林走出来的人,并且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稍显狼狈的约翰。

    “你们也卷入了那场战斗?”

    约翰忍着悲痛点点头。

    “利亚姆·福勒呢?”

    “他受伤被送去救治了。”

    “哦,那真是不幸,战争总是会让人受伤,这些我看得太多了。”哈米什晃了晃他的假腿,那是他残废的印记,福勒先生伤的也是这条腿,他会不会像哈米什一样……约翰不敢再想下去。

    约翰在保留地旁的树林里找到了黑珍珠,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凶险,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他们能多次失散然后团聚,更像是命运的眷顾。

    这时饕狮和猎鹰骑着马来到他旁边,饕狮向约翰借了一支枪油擦拭配枪,随后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约翰。

    “约翰,索菲娅还困在华莱士堡,我们准备趁着夜色把她救出来,你要一起来吗?”

    “就你们两个人?”

    “人数不是关键,我们已经熟悉了堡垒的构造,能在那里进出自如,还有……猎鹰的仇恨无处发泄。”

    约翰望着月亮石池塘的方向,他得赶快回去确保帮派的安全,他吩咐麦利弗太太把帮派带到那里去,是因为他只想起这个地名,而对其安全性一无所知,“恕我不能奉陪,先生们。”

    “行吧,你今晚已经做出牺牲了。”

    约翰瞥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猎鹰,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明显是在压抑心中的怒意。

    “切忌冲动行事。”

    约翰对两位印第安人说,然后,他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月亮石池塘是个静谧的地方,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牵引着一个圆形的池塘,如同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吊坠,充分享受着月光的照耀。池水显得格外清澈,岸边除了丛生的杂草还有一座石屋,只不过一棵连根拔起的落叶松砸坏了屋顶,让此处变成了废墟。

    营地就建在这片废墟之中,依靠灌木的掩护,很难被路过的人发现。靠近营地的时候,约翰看到威廉·金森正弯腰拾起一丛紫红色花冠的植物,然后用力把它的根部拽下来。

    “兄弟,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世外桃源的?除了美景以外,还有这个,唔……我想你知道这是什么,正好治治我的腰痛。”

    约翰自然认得出牛蒡——露宿荒野之人必须熟知的植物之一,可以作为苦药酒的原料,用来短暂麻痹肉体的痛楚。

    但有什么药能麻痹心灵的伤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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