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洛阳就是当今大隋的都城。
不过大隋才传到两代,都城就已经几次变更。
隋文帝杨坚开国之后,曾经定都于故汉长安城。
后因为汉朝遗留的长安已经破败狭小,不堪大用,因此在相隔不远的地方重新选址,建立都城,名为“大兴”。
杨广登基之后不久,则迁都洛阳,同样是抛弃汉魏故城,重建了一座城池。
这座城中,贯通南北两门的大街,名为“天街”,宽度就超过百步。
街旁遍植樱桃、石榴、榆、柳等各式树木,中为供帝皇出巡的御道,每当春夏之交,桃红柳绿,景色如画,美不胜收。
洛阳本义是指洛水的北面,商周直至汉魏时代的大多城池,都处在洛水的北岸。
但是大隋的这座洛阳城,横跨洛水两岸,浩浩荡荡的水波,自西向东,穿城而过。
天街和洛水交错的地方,建有当今天下最宏伟的一座大桥,人在桥上最高的地方俯瞰下去,势如横跨天河,妙不可言。
大桥中间留出了供人行走的地方,大桥两侧靠栏杆的位置,居然还有不少摊贩。
文人豪客,江湖侠士,每次到这桥上来观赏风景,未必记得自己带酒,看景看的豪气大发,从摊贩那里买些水酒,或买些笔墨纸砚,又或者叫人唱曲奏乐,也常常有之。
在这桥上摆摊的也赚了不少,知道这个摊子该好生经营,很多人已到别的地方开了店面,仍不忘在这里占一个摊位,卖的东西品质也是越来越好,打出了名声。
这天人群之中一个灰色僧衣的老和尚,摸着白胡须,拍着大肚皮,晃晃悠悠的上了大桥,站在桥上眺望远方。
他一双眼老而不昏,似乎除了能看到大河滔滔,还能看到远处青山叠影,山上一个耳戴金环、筋躯雄壮的大和尚,气势巍峨,眺望着整个洛阳城。
一壮年一老年,两个和尚对视片刻,老和尚移开了目光,听着水声起落,不禁诗兴大发。
“碧山人来,清酒满杯,生气远出,不着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
旁边一个卖酒的摊主听了这话,顿时一笑,揭开封皮,将打酒的竹筒朝坛子里面一伸,舀起半筒酒来,说道:“大师也来三两好酒尝尝吗?”
旁边有个书生模样的游客笑道:“和尚也喝酒?”
那摊主立即说道:“贵客有所不知,我这是素酒。”
当年南北朝时期,南朝梁武帝极为推崇佛门,曾经亲率两万余人,宣布要投身佛家,自己领了菩萨戒,四次舍身住在寺院中,要群臣集结巨资捐去,才能赎回。
他试图设立管理天下各地的僧院制度,自己出任天下佛门领袖“大僧正”,被大众反对,这才作罢。
也就是这位梁武帝,把佛教慈悲戒杀,道家贵生,万物有灵,以及儒家远庖厨,不忍见其死、食其肉的仁恕之思,结合起来,对原本只是戒五荤的佛门子弟,颁布《断酒肉文》,令各地众僧在佛前发咒,“永断酒肉”。
当时的北朝齐文宣帝,也仿照梁朝制度,诏令僧众“禁断酒肉”。
到了大隋建立之后,酒肉戒条,已经成为天下佛门通行的戒律。
粮食酿的酒是不能喝了,但和尚尼姑出了大名的,往往出入高门,与名士往来,不喝点酒,也不算风雅,因此有素酒一说,以果子酿酒。
老和尚接过竹筒,凑到鼻尖嗅了嗅,不禁摇了摇头。
摊主问道:“大师你摇什么头,难道我这酒不好?”
那书生手中折扇一抖,轻轻扇来一缕酒气,刚一嗅到,不由眼前一亮:“谁说这酒不好,这酒太好了。”
“戒肉是劝善,少造杀业,戒酒则是因为酒能乱性,容易造成罪过。”
那老和尚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而你这酒酿的也太醇厚了一些,虽然是果子酿的,但也算不上是素酒了。”
摊主这下不依了:“没听说过酒酿得醇厚,反而成了过错,照你这么说,我直接往这酒里掺点水,它就是素酒了?”
那书生也说道:“老和尚,你若不想买酒,不要在这里缠夹不清,摊主你给我来三斤,我尝尝这洛阳的素酒是什么味道。”
“也罢,也罢,也是缘分到了,我来给你们瞧瞧素酒该是什么样的味道。”
那老和尚走到栏杆边上,把竹筒往外一甩,里面紫红色的酒水,全甩进了洛水之中。
不等摊主为自家那点酒心疼,桥上的游客们,就纷纷惊呼起来。
只见河面上一滩紫红色的波涛,越翻越大,转瞬之间就已经扩张到两岸的位置,朝着上游下游蔓延过去。
大浪滔滔,颜色全部变得如同紫色的云霞,浪花飞溅之际,全是果酒的香气飘扬上来。
老和尚再用手一指,河面上冒起一条条水柱,如同一汪汪泉眼,正好抵达比栏杆略高的地方。
游人中有胆大的,直接伸手去捧,尝一口,果然是果酒的味道,更是大声称奇,呼朋唤友。
那摊主伸手捧了一口来尝过,刹时就呆住了,脸色红润,鬓角有淡淡的白气蒸腾起来。
桥上的书生,也被酒香诱惑,拿折扇朝水柱伸了过去,忽然脸上露出警觉之色,向后退了一步。
“唉,不愧是邪王的弟子。”
老和尚叹了口气,“所谓境随心转,这满河的素酒,都是用禅心酿成,看来公子你是跟我禅门无缘了。”
邪异盟的邪王石之轩只有两个弟子,一个就是盟中少主杨虚彦,另一个则是多情公子侯希白。
侯希白这人,根本没有练过半点魔门功法,所修炼的全部是石之轩开创的魔门以外的武功,对权势也没有兴趣,酷爱为美人画像。
这次他来到洛阳,就是听说慈航静斋当代传人师妃暄在洛阳附近出没。
结果美人还没有遇到,先遇到了这样的怪事。
侯希白仔细打量那个老和尚,醒悟过来:“原来是当今四大圣僧之一,禅宗的道信大师。”
“把一河之水变出酒味,道信大师这么大的手笔,到底是要做什么?”
说话间,侯希白举目望去,发现全城百姓都已经被洛水的奇景所吸引,纷纷赶到洛水两岸,人群拥挤无比,争先恐后的品尝河中的酒水。
有人喝过之后,大呼还要,连喝几口,才变得神色平缓,闭口不言,也有人刚喝上一口,就已经呆立不动。
这些人被后面的人稍微一挤,就落入水中,溅起一点浪花,在紫红色的水流里面,瞬间消失不见。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上游下游,两岸落水的人已经数以万计,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但是城中陆续赶过来的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落水者,依然在不断地向水中拥挤过去。
侯希白看得直冒冷汗,心中大恐。
‘记得师父曾经偶然间跟我提起,说佛门的人,指不定比魔门的人离魔更近。
我当时只觉得他习惯性骂骂秃子,如今想来,莫非这道信大师,真发了疯病,入了魔道,要溺死满城百姓?’
已经不只是百姓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大隋留在洛阳城的那些守军,也已经赶了过来,结果也是一样的下场。
留守皇都的精兵,竟然也会去喝那来历不明的河中酒水,而且也会被挤入水中。
“呵、呵!”
侯希白干笑两声,“大师这素酒还,还挺荤,里面肉不少……啊呸,这素酒太好了,我师父一定很欣赏大师的做派,等我回去跟师父聊聊这边的事情,我告辞了!”
道信一把摁住他肩膀,笑道:“小施主似乎误会了什么?你且细看。”
侯希白急于施展身法逃走,连闪了数闪,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原地,心中知道差距过大,不由颓然。
道信大师的达摩手十八式,对应佛门十八空见,平凡之中极见深意,据闻是四大圣僧功法中最朴拙的一个,却最善于克制那些繁巧变化的招式。
既然逃不走,侯希白只好老老实实再去看向水面,凝视片刻之后,果然看出一些端倪。
原来水底逐渐出现了很多莲花,每有一人入水,水底就多出一朵莲花,每个人都抱着膝盖蜷缩在花中,如同回到婴儿的状态,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我这素酒,喝了绝不乱性,直入甚深定境。”
道信大师叹了口气,说道,“不久之后,我们要在这里迎战一位魔尊,洛阳百姓全部都要迁走。”
“而且邪祟妖魔的手段往往都有扩散性,东辽那位魔尊虽然诡异,身上倒没有展现出多少魔气,不知道这位碎叶魔尊又会如何,指不定魔尊之身两分,魔气全都在那一位身上。”
“为防他全力鏖战之时,有些余波魔气,顺着城市和居民的联系,邪化那些曾住在这里的人,我做了这一点,安排送他们入水入花入定,以求万无一失。”
侯希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大师还没有丧尽天良。
“碎叶魔尊、东辽魔尊?”
他也想起昨日划过长空的蚩尤旗,虽然没有接到魔尊相关的具体消息,倒也想起传闻。
“当真有魔尊降世么,难道刚一降生,就能比……杨广更强?”
他差点顺口说起自家师父,想想不礼貌,还是改口了。
“他们孰强孰弱,我也不知道,但你与扬州双龙有过一点交情吧,他们两个联手,使出乾坤近道之法,也被碎叶魔尊轻易生擒了。”
道信大师摇了摇头,“我们在东辽,同样失手过一次,这次绝对要把来者彻底拿下,防止魔尊继续壮大!”
他们说话这段时间里,整个洛阳都变得空空荡荡,所有居民不论老少,哪怕是不良于行的病弱者,嗅到那股酒香,都莫名有了气力,到了河边又落入水中,抱膝于莲花之内。
道信大师脸上露出一些慎重之色,单掌虚按,水底的莲花纷纷合并。
河底密密麻麻的莲花,逐渐变得稀疏,最后万变为千,千变为百,百变为十,十变为一,只剩下一朵车轮大小的花。
洛阳城所有百姓,此刻全部在这朵花中入定。
道信大师的手在空中变化几个印法,越来越低,似乎要把这朵莲花按入地底深处保存起来。
就在这时,南面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了空和师妃暄从空中飞来。
“道信师兄,这朵莲花不要放在地底了,还是送去南方吧。”
了空说道,“天下高手多半云踪难定,除了我们能召集到的,还有一位最可能请到的,就是岭南天刀宋缺,之前慈航静斋方面已经向他发函,惜乎没有回应。”
“如果把这朵莲花送去,万一魔尊气息循迹而去,看在莲花中百万生民的份上,宋缺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道信大师皱眉道:“何以要算计到这一步?”
了空叹息一声,说道:“之前白马寺钟声,想必师兄也听到了?”
道信大师神色一动:“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尝试与辩和接触引起的?”
道信与辩和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也知道,了空他们这些人谋算起来,有时候只看实际利弊,不看别的,因此故意忽略,不曾打听。
“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因为辩和西去,遇到了碎叶魔尊。”
师妃暄开口,“刚刚有消息传来,不只是辩和大法师,当时还有突厥武尊在场,武尊神足联手,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武尊就败退而走,大法师更是彻底被镇压,连逃都没能逃得掉。”
侯希白原本在师妃暄一出现的时候,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已是痴了,这时也被惊醒过来。
神足大法师跟四大圣僧对峙多年,难分高下。
武尊的《独日武典》,更是号称无瑕之招。
这样两位绝顶强者联手,就算因为默契不够,不能等于八个圣僧,起码也能等于六七个,居然惨败收场?!
“这……”
道信也是没有想到,一时不由迟疑起来,“原以为我们六个联手,加上摩诃叶,足有八大佛兵在此集结,算得上万无一失。”
“如今看来,恐怕还是有所不足,当真联系不到宁道奇他们吗,实在不行,不如去一趟江都,看看能不能请来杨公?”
靠山王杨林死后,朝中两大强者无外乎皇帝杨广和太师杨素。
不过前些年杨素的儿子试图谋反,被杨广所杀,二者的关系就不太好。
杨广虽未斩杀杨素,但到哪里都要把杨素带着,杨素则常年称病,不上朝,不见外客。
“若去请杨素,一个不好,把杨广也牵扯进来,就更麻烦了。”
了空手上捧出一个金色圆轮,说道,“阿弥陀佛,这座新的洛阳城,当年几乎是在我们净念禅院眼皮子底下建起来的。”
“洛阳城本身就是一座大阵,借洛水之势,规划于平原之上,开拓河道,把海河、淮河、长江、黄河、钱塘江,五大水系都勾连起来。”
“杨广修炼的刀法,沟通天地灾害,他规划出这个城池,以五大水系的浑厚力量锁压自身,多半就是为了磨练刀意,但应该没能达到预期,这几年才不愿回来,只爱住在江都。”
“佛祖的佛兵也是在恒河流域铸造成就,本就与水有缘,我们若用佛兵之力,把洛阳这座大阵完全催动起来,汲取五大水系精气,威力必然空前强大。”
道信听了这话,不禁动容,五大水系的力量,那该是何等庞大。
“我原就觉得洛阳水元之力格外浑厚玄妙,这才借水施法,收容全城百姓,听你这样一说,才知道其中关窍。”
道信大师说话间,取出一个铁杵模样的宝贝,这正是九大佛兵中的惊雷禅,口中念念有词,铁杵逐渐发出金光。
他知道了空的建议之后,也相当于另外三大圣僧已经知晓。
洛阳城的三个方向,分别现出万华金龙夺,琉璃戒刀,雷音尺的虚影,长达百丈,悬浮空中,猛然向下一落,消失不见。
师妃暄没有急着拔出舍利宝剑,盯着侯希白看了两眼,巧笑嫣然中带着一点愁意,柔声道:“阁下就是侯希白侯公子吧。”
“你随邪王修行,却并无恶名,能否请你为妃暄办一件小事,将这朵莲花送到岭南?”
侯希白心中软的一塌糊涂,面色肃然,双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朵莲花:“仙子所托,岂敢不从,在下必不辱命。”
眼看他毫不迟疑,带着莲花向南飞去,师妃暄幽幽一叹,眼中带着些许歉意。
了空赞道:“邪王一共也就两个徒弟,一个已经被擒,这一个若也牵扯进来,石之轩之后必然是要出手的。”
净念禅院保管多年的涅槃经轮,逐渐被了空的功力唤醒,当空旋转,六大佛兵的力量开始在洛阳城中交织,浑厚无比的水元涌动而来。
远方山头上的摩诃叶,听到了所有的交谈,在听到武尊神足的失败时,面色也不禁一凛。
但六大佛兵一旦运转起来,他的注意力,就投入到洛阳城中,不肯错过每一个细节。
“那碎叶魔尊,当真不凡。”
摩诃叶心中想着,“越是如此,这八大佛兵,就更该由我来主导,且让我看看,这另外六件佛兵,都代表着哪些奥妙。”
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到那个向南飞去的侯希白。
只有他自己,飞着飞着,忽然看到下方河水滔滔,微带紫意,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是应该向南飞的,但怎么好像是向西飞了,飞到洛水的上游来了?
南边有宋缺,西边能有什么?
侯希白抬眼,看到前方云头上几个人影,其中有两个人,更是从前就有过数面之缘。
那是寇仲和徐子陵,号称扬州双龙,片刻前还听道信大师提起,说这两人都被谁生擒了……
侯希白的眼睛陡然瞪得滚圆,身体僵在了半空。
日他姥姥的,西边有魔尊呐!!
侯希白心中瞬间的波澜,超出了风度所能维持的极限,五官几乎拉长,想要呐喊示警,只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那位碎叶魔尊的视线笼罩在他身上,绵绵若存,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肯定是在向南飞的时候,进入了这位魔尊的视野。
魔尊的视角,必然是在那一刻聚焦,变得更加认真,然后他堂堂多情公子,修为也算不俗,就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被这股认真的心力捕捉了,兜了一个圆弧,离魔尊越来越近。
“你猜的不错,但还少猜了一件事,我视线笼罩着你的同时,你也在别人的视野中淡化远去了,所以你飞到半途变向这件事,还没有被人察觉。”
苏寒山左眼纯金,右眼皓白,轻笑起来,“日月同天,无所遁形,而若日月叠轨,其吸摄之力,仅凭眼神都能牵动高手的灵光。”
“这样一比,我以前对日月之道的运转,还是太匠气了。”
渊界人间的月亮是一颗脉冲星,苏寒山领悟出来的第二神通,又融合了秦帝至尊法门的一些奥妙,导致他的第二神通比第一神通强出不少。
借业力消化了跟毕玄一战的感悟,苏寒山对于纯阳不朽之力也发掘出了更多奥妙,这才逐渐领略到真正的日月丽天,并行太虚。
两种神通运转起来,减少了很多生硬切换、或是强行捏合的那种不均之意。
侯希白木愣愣的到了云上,不知如何是好。
苏寒山伸手就要抓走他手上的莲花。
侯希白一惊,手指奋力收合,想要把莲花留住。
“哦?这么拼命,是为了美人的嘱托,还是为了莲花里的百姓?不管哪样,你都跟你那个师兄弟截然不同啊。”
苏寒山对眼前这人倒有一丝赞赏。
此人出自邪异盟,能放着那些魔门功法一点都不沾,性情也是十足的纯粹,虽然没有什么大的雄心,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心境要比寇仲、徐子陵都稳定的多。
“放心,我不是要害这花中百姓,我恰恰是要来救他们。”
苏寒山把莲花拿了过来,吹了口气。
紫色的莲花,有个花瓣突然变为青色,青色旁边出现红色,红色旁边出现金色。
五色轮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原本佛门元功造就的莲花,全部替换成五行神光元气。
“那些老秃都固执,我跟他们空口白话,他们肯定不听,待会儿一定会打一场。”
“但这么多佛兵集合起来,不入魔都说不过去呀,和尚若是入魔,他这朵莲花就成了这些百姓的催命符。”
侯希白听不懂是怎么回事。
戒日太子却是满脸苦涩:“前辈,清凉转寂灭,寂灭转毁灭,因此入魔道,确实是我戒日大法的破绽,但也未必这些佛门高僧,每一个都有这样的破绽吧。”
经历武尊的冲击后,岳山就意识到了戒日大法的弊端。
苏寒山镇压辩和回去的时候,本以为还要自己讲一讲,没想到岳山已经在跟戒日太子探讨。
这倒也方便了,干脆把岳山也带上,路上让他们自己聊。
“戒日大法最初走的是三脉七轮,跟中原经脉其实有很大差异,但是走到高处,其中佛门意境,跟我昔日在中原碰过的,有很多相似之处。”
岳山此刻说道,“传说所有佛门武功,都可以追溯到如来神掌和九大佛兵,你已经接近那个层面,所以出现堕入魔道的征兆。”
“那你觉得,在佛门中,这个真正代表着入魔隐患的,到底会是什么?”
戒日太子不愿言语。
徐子陵倒是沉默片刻后,接话道:“如来神掌,九大佛兵,既是佛功源头,也是入魔源头。”
岳山慎重道:“很有可能是这样,越接近佛,也就越接近魔,这些达到一定层面的佛门高手,一旦也遇到惨败、根基溃退的局面,很可能会急速转入魔道。”
“我们四个当时修为连成一体,并不全属佛门,又有苏先生解围,更为我们打入三枚舍利,重新稳住根基,这才褪去入魔的征兆。”
“可四大圣僧加上摩诃叶这种修为,若他们全体开始入魔,我想不出有什么手段,还能帮他们稳住。”
岳山说到这里,即使多年不问世事,还是忍不住说道,“苏先生,你的身份被误解,佛门武功有隐患,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绝大的阴谋啊。”
“不如你先避开他们,没有这一战的话,他们就不可能败,就不会入魔,还能从别处找到转机。”
苏寒山也有点沉吟。
他之前也没想到,除了自己被安上魔尊的身份,这个历史节点的佛门武功,还被埋了这么大的雷。
想到有问题,但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法海那个历史节点的如来神掌,虽然两个使用者都不是好东西,但神掌本身,倒没有什么入魔的特质。
而这个历史节点的如来神掌,恐怕跟法海那个节点的,从根子上就不是同一套了。
戒日大法是直接来自清凉法界剑的,另外八件佛兵流出的武功,明显也全有问题。
这么多高手一下子全都入魔,其中还有几个真可算是正道。
苏寒山纵然不怕,也难免觉得有些浪费。
“这局面虽然危险,但也是一个最好的,最有可能让他们醒悟的局势,只不过得先想办法,把战局分割开一阵子……”
苏寒山看了一眼身边这些人。
啧,没人可用啊。
就岳山他们之前面对毕玄那个战绩,就算现在多了三枚舍利子,去挡摩诃叶,估摸着也挡不过几招。
去对付那座大阵,那更是搞笑了。
不应该呀,原初魔王跟混沌光脑,好歹是拉锯状态,这个历史节点内,怎么就能形势坏到这种程度?
苏寒山目光一动,忽然看到远处来了三条人影,靠近了摩诃叶所在的那座山头。
山上的摩诃叶目光一转,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李世民笑了笑:“好亮的眼神,怎么,摩诃宗主不认识我了吗?”
“李二公子!”
摩诃叶眼神数变后,面色刚硬,单掌竖在胸前,“多年不见,没有想到,原来老夫看走了眼,想必老夫的徒儿……”
李世民找了块石头,坐着歇歇脚:“你徒弟在我手上,念在是我兄弟,暂无什么损伤,但他来刺杀我,你这个教唆者,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
摩诃叶浓眉一抬,目光又扫到旁边的菩萨蛮,心中有些拿捏不准。
李世民确实不俗,但他从前是没有出过手,在这世间没有痕迹,自然也感应不出来,今日来之前,他已经出过手,有了痕迹。
摩诃叶再来看他,自然能看出他的根基比自己还要逊色不少,到底是太年轻了。
但若与旁边那个少女联手,就很棘手了。
摩诃叶转念间感受到城中阵法异动,露出微笑,从容道:“我们这里正有一件大事,李二公子非要此时寻来,恐怕有些不智。”
“哦?”
李世民看了一眼洛阳城,察觉到城中一股浑厚无比的气息,隐隐有所波动,突然朝着菩萨蛮锁定过来。
不好!菩萨蛮居然跟佛门有大仇吗?
菩萨蛮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又吃了一颗糖葫芦。
李世民心中微定,想起菩萨蛮那种怪异的锤法,不管怎样,逃跑绝对没问题,朗声道:“他们的事让他们处理,我们之间嘛,先不伤和气,稍微打个赌比试一下,怎么样?”
摩诃叶道:“待我赢了,请交出吾徒。”
李世民赞道:“不愧是极乐宗主,这么自信,那我们比比谁年轻吧。”
摩诃叶脸色一冷。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李世民笑着,伸出了一只手,“我听说极乐六神诀,尤其以雷神疾,速度闻名天下,比雷光还快。”
“这样,你跳到我手掌里来,我给你一炷香,你要是出得了我这只手掌,就算你赢。”
摩诃叶眉头一挑,盯着李世民看了一会儿,见了李世民那认真的眼神不为所动,摩诃叶仿佛忍俊不禁,轻笑转大笑,最后狂笑起来。
“好,好狂徒,老夫就与你赌了!”
笑声回荡周遭。
云头上的苏寒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