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山洞中,原本还在认真读书认字的楚元宵,在余人察觉到不对的前一刻,就彻底陷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变化之突兀,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就直接进入了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空玄状态,魂游天外,周身弥漫着某种混沌气息。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此刻,当初北灵观的目盲老道长曾说过,肉身破碎,武道之路已断,这就意味着三径同修已无可能,想要重新踏上这条路,则必须要找到远在东石矶洲的那位绝巅青帝,传说之中的天下第四人来亲自为他续命。
但是眼前这个突兀的变故,明显与当初的说法不同。
只是此刻的少年没有时间来细思这件事,当他陷入混沌的那一刹那,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天翻地覆彻底不同,让他如置身在一面倒影清晰的镜面之上。
四周空寂无人,空旷而死寂。
楚元宵低头望去,脚下镜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整个人的身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不明所以的少年人,静静凝视了一眼镜面那一端与他对视的那一张自己的脸,好像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下一刻,对面那张面无表情的少年脸庞,突然挂上一个有些邪异的狞笑表情!
本还有些莫名的楚元宵,在这一瞬间汗毛倒竖,因为他很确定地知道,那个鬼魅表情明显不是来自于他自己!
镜面之下,那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身影,随着楚元宵自己的骇然后退,如附骨之疽一般跟着他同步倒退,除了那张脸上的表情与他本尊不一样之外,几乎全如倒影,一举一动如出一辙!
而后,就在楚元宵满脸骇然不知所措之际,那个诡异的笑容脸庞低着头,凝视着镜面另一侧的少年,突然就狞笑着开口了,“不用再退了,心镜两端,你我一体,不管你退到哪里,都不可能避开我的。”
楚元宵看着对面开口,瞬间停住了脚步。
下一刻,原本还在两座倒影脚底之间的那座巨大镜面,突然之间天地倒转,两个表情不一的楚元宵各自同时再睁眼时,就突然变成了隔着一张镜面,开始面对面悬空而立!
此情此景,就更像是互为镜中倒影,只是表情不同!
楚元宵看着对面的那个自己,终于开始冷静开口:“你是谁?”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对面那个“楚元宵”挑眉邪笑。
“我们不一样。”少年并未直接轻信对面的回答,只是面色平静摇了摇头。
对面那个少年人耸了耸肩,“确实不太一样,准确地来说,你是我,但我不一定是你。”
“什么意思?”
对面这个回答很值得玩味,楚元宵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脸色沉凝看着那个笑容玩味的另一个“自己”。
但更让他惊诧的是,对面那个“自己”好像与他心意相通,他的每一个念头都好像能被他自然知晓,因为在楚元宵压下心底思绪的那一刻,对面那个“自己”便挂上了一脸笑意。
“猜的不错,你之所以会在此刻看到我,很大的功劳要归功于你那两位先生给你的那几本书。”
进入此地之前,楚元宵正在认真读书识字,崔觉和苏三载的两位先生,分别给他的那几本书,有很多说法不一样,他之前正在因为上面的各自几句话而苦恼纠结,正不知该信谁。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
……
镜面对面的那个“楚元宵”笑眯眯看着少年,“有些事,你如果什么都不想,自然就不会有太多的岔路,但是既然你现在已经开始想了,就自然会造一个‘我’出来。”
“这不够。”少年摇了摇头,天下人会想这件事的不在少数,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当然。”
对面那个“自己”笑着耸了耸肩,“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一路都觉得自己是被“仙人指路”了吗?就是因为你那几位先生想要看到这个结果,你当然不会不知道‘道争’一事,给你的那几本书就是这个目的!”
楚元宵闻言微微沉默,但片刻之后又再次摇头,“还是不够。”
那个“自己”又笑着摇了摇头,“雁鸣湖畔的那个嫁衣女鬼,为什么会落得那个下场?临茂县为什么会面临那样的困境?所有的事情,又为什么都在你经过时,突然就有了变化?人心算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另外再造就一个‘我’出来,所谓的博弈手段,自然要先造就出黑白双子,之后才能见双方手筋,这就叫布局。”
楚元宵再次沉默,过了好大片刻之后,突然抬头看向那个“自己”,平静道:“你之前说了,我是你,但你未必是我。”
那“自己”面对少年不间断的发问,好像没有半点不耐烦,也没有任何的急躁,耐心细致给他解答所有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神族吗?又为什么他们会被封在天门之后,不得现身人间?”
楚元宵摇了摇头。
那个“自己”笑了笑。
早在天下还没有明确分出五族之前,某些天生地养的世间通天大能,或者说原始的天地生灵们,曾做过一个试验。
当年那第一位天地生灵开天辟地确立天壤之别后,又有第二位天地生灵创造世间万物,其中包括人族,也包括其他生灵,随后再由这两族分别脱胎出妖族与鬼族。
但是那个所谓的神族,其实是这人鬼妖三族表现出某些特性之后,那些创世生灵突发奇想的那个试验产物。
后来所谓的成神成仙的某些秘法,比如“斩三尸”,又比如关于四大天书的那个所谓“飞升”的传说,再比如“尸解”,或者是“羽化登仙”等等,各种各样的说法很多,具体的操作方式看起来好像都不太一样,但又大同小异,其实最早就都是脱胎于创造神族的那个试验手法。
真正被关在天门之外的神族,最早其实是生活在人间的普通生灵,被斩掉了以私欲为主的七情六欲之后变化而来。
诸子百家争论了近万年岁月的那个辩题,早在更早的时代里就已经被人试验过了。
所谓神族,就是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实验品,那些做了这个试验的天地创世生灵,就是想看看如果没有了私欲,能做到绝对客观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现,是不是就能让世间恢复永恒的秩序?
但是很可惜,这个试验最终失败了,原因很简单,那些被创造出来的神族,确实能做到一切行为都只为了恢复世间秩序,他们甚至能做到毫不留情和无半点犹豫地自斩,但这个结果推论到最后,却意味着天地之间将再无生灵!
这就与那些创世生灵的目的是相违背的了,从根本上发生了分歧!
所以所谓的神族,其实只是个失败的试验产物,而那些参与了这个试验的创世生灵,也因为受到天地大道的反噬,彻底消散于人间。
神族自此再无那几位本该是天生地养的真正创世神的原始生灵掣肘,所以开始了纵横捭阖屠杀世间所有生灵,以求达到最终秩序的目的。
这也是为何会有后来五族大战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镜面对面那个一脸狞笑的“楚元宵”,看着楚元宵本尊,似笑非笑道:“你现在再猜一猜,我到底是谁?”
……
龙王庙门外,独峰之巅。
白衣李乘仙长发翻飞,大袖飘摇,手中三尺青莲寒光粼粼,一朵朵犹如水中青莲般的灵气虚影,盘桓围绕在一人一剑身周方圆百丈之内,犹如一片莲花世界,与那高天之上的层层云雷遥遥对峙!
时至此刻,山洞内的黑衣少年人在与那个不知来历的镜中倒影在斗智,而山巅上的白衣大剑仙,则在与那阵阵天雷斗勇!
已经被那三尺青莲劈碎的八道天雷,每一道都是前一道的翻倍效果,一道复一道,似乎不将那被波涛滚滚四面包围的水中独山劈成碎屑,就绝不罢休!
此刻原本树丛茂密的水中独山,已然变得光秃秃如同秃头,树木焦黑,寸草不生!
李乘仙再次抬手,将第九道威势已高过前八道总和的天罚劈碎,而后抬头望着那仍旧没有打算散去的劫云滚滚,终于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倒不是说他接不住下一道天雷,而是这个劫云的规模架势有些超过常理了。
虽然楚元宵三径同修之路确实算是逆天之举,除了那位末代人皇之外,也不曾听说有人做到过,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才对!
这只是个才入一境的开头而已,普通修士根本就没有天罚一说,即便三径同修一途特殊,这天雷滚滚也不至于如此不依不饶,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九道天雷还不肯罢休?
十境入十一的高阶修士破境,雷劫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三径同修当真就遭天妒至此了?那当年的那位末代人皇是怎么活下来,又最终成为人族之主的?
白衣李乘仙抬头看着那继续孕育第十道天雷的劫云,微微沉默之后缓缓低下了头,看着四周黑沉沉的大雨雨幕,过了第四道之后的后面这几道天雷,已经有将这弥漫在天地间的大雨都逼停的趋势了。
李乘仙也不太在意这些,只是看了眼周围,随后语气不善地淡淡道:“既然已经都来了,不准备出来给个说法?你们两个好意思?”
话音未落,山巅白衣的一南一北,分别有一青一黑两个身影在各自在一阵氤氲之后,出现在山巅之外的虚空之中,凌空悬浮。
青衫崔觉,黑衣苏三载。
白衣抬头看了眼头顶即将落下的第十道劫雷,这已经到了堂堂白衣都不得不谨慎对待的地步!
他又看了眼那新现身的两人,似笑非笑道:“你们两个,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三径同修虽然逆天,但至于能闹到这么大的动静?找一个水平差一些的十一境,这恐怕都要扛不住了吧?”
青衫儒士与黑衣苏三载,两人也有些不明所以,这个事同样有些超出他们之前的计算。
“临茂县一事,承云帝国那边的反应,是有我的因素在。”苏三载耸了耸肩,坦然承认了某件事。
儒士深深看了眼那一脸无所谓的苏三载,平静道:“临茂县的那位刘县令,早年间曾跟我有过一段同路之谊,算是我送他赴的任。”
白衣微微愣了愣,但还没来得及发问,头顶那第十道天雷就落了下来。
袖袍无风自动,不胜其烦的白衣大剑仙,反手就朝着那天雷送了一记青莲剑阵,四大剑宗之一的青莲剑宗门下,压箱底的手段之一!
一朵尺寸巨大的煌煌青莲,在三人头顶上方渐次绽开,每一朵莲瓣都是由无数道剑气构建而来,整座青莲就是一座巨大的剑气大阵,放手施为之下,不仅挡下了那道天雷,更是直接顺着那雷电的来路,直奔劫云而去!
即便不能一举将劫云震散,最起码也能挡住一会儿,让在场三人把该聊的问题聊完。
白衣放了一手压箱底,随后才低下头看着两人,狐疑道:“那个路边酒肆,就没有你俩的手笔?”
一青一黑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这就有些意思了。
白衣摩挲着下巴,倒是并未怀疑这两人的言辞真假。
在场三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虽然修为高低不一样,身份也不一样,而且各有各的心思算计,但也不至于在当面对质时,还要说一些不实之言,毕竟脸面还是要的。
那么此刻的情形,就只能说明了一件事,这个小家伙身上还藏着某些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伙最开始就想要他命的人物?”苏三载也跟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白衣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天上雷云,没好气道:“要有这个本事,他们至于偷偷摸摸?”
“临茂县那个局算是有迹可循,但是眼前这个,不像是随便谁都能控制的。”儒士也跟着点了点头,而说出口的这句话,则是支持了白衣的说法。
白衣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那个山洞的方向,面带思虑缓缓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小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都有些沉默,有些事是可以算到的,但有些事未必。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个说法,有时候也可以反过来用。
……
山洞之中,陷入混沌的楚元宵,此刻看着那个一脸邪笑,透过那镜面看着他的“自己”,突然就笑了。
对面那个“楚元宵”有些莫名地皱了皱眉头,虽然他能感知到眼前少年的所思所想,但并没有找到这个笑容的由来,这让他有些惴惴不安,于是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猜你现在是在我的心湖之中。”楚元宵看着他的反应,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面那个“楚元宵”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原本那不可一世的嚣张表情猛然一滞,随后皱眉道:“所以呢?”
楚元宵笑得越发灿烂,“所以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很怕我才对!”
这一刻,对面那个“自己”越发脸色大变,眼神之中甚至带上了一抹复杂的恐惧与怨毒,“那又如何?人心之私不可剪拔,我现在确实不能将你如何,但同样的,你又能奈我何?”
最后一句,那个隔着镜面的“楚元宵”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我才是大道之实!”
楚元宵此刻彻底没有了刚开始的恐惧,反而一脸笑意看着镜面对面的那个歇斯底里的“自己”,缓缓道:“你是不是大道之实我不知道,我现在也确实不能将你怎么样,但这不代表我以后还是不能怎么样,咱俩估计有的耗了。”
少年看着对面那张自己的脸,笑眯眯道:“我猜,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能修炼了,对吧?”
楚元宵这段话说完,对面那个他“自己”原本一脸扭曲的表情,突然就又出奇地平静了下来,甚至不再刻意与楚元宵一模一样,而是变成了一身白衣的少年模样。
白衣楚元宵看着黑衣,沉沉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黑衣少年本尊笑了笑,“你是问我怎么猜出来的你的身份,还是问怎么猜出来的我能修炼了?”
白衣少年此刻好像彻底地平静了下来,耸了耸肩道:“都是。”
黑衣也跟着耸了耸肩,摇头道:“你来历确实挺厉害,但是玩心眼儿实在不怎么样,我虽没怎么见过世面,也一样觉得你差劲了些。”
这话可说得毫不客气,但那白衣却只是眼角抽了抽,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慨的表情,“愿闻其详。”
“你从一现身,就在极力地表现你的可怕,并且一直试图让我相信,你的出现就是我那两位先生斗智斗勇的结果。”黑衣一脸笑意,解释了一句。
“这有什么问题吗?”白衣不解。
“乍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也确实很合理。”黑衣笑了笑,“有句俗语,说最好的谎话是九真一假,你其实用得很好。”
“不管是说我看到的书上内容,还是说我对先生教的学问有不解,甚至也包括你说的那个所谓的‘神族来历’,我都相信是真的。”
白衣楚元宵听着黑衣如此说,就更加地不解了,“既然都是真,那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有问题?”
“因为你提到了道争。”黑衣楚元宵笑道,“你运气不太好,你唯一的那一句谎话,偏偏已经是我早就猜到了的谜底,我已经早猜到‘道争’是怎么回事了,跟你说的有些相似,但没你编的那么简单,你小看了我家先生,更小看了诸子百家。”
白衣楚元宵有些沉默,他刚得到机会在少年心田之间现身安家时,就迅速看了一眼他的心湖记忆。
但因为时间过于匆忙,加上眼前少年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好像是将某些认知内容压在了心湖最底层,使得他根本没来得及翻到最后,就被迫开始了与之斗智。
如果黑衣楚元宵本尊,在进入自己的心湖之后,能稍微多观察一遍周边的景象,哪怕是稍微多拖延一点点时间,白衣楚元宵都不至于没有发现最底层的那些内容,但黑衣偏偏在进来之后,只是简单看了眼四周,就直接将目光放在了脚下,让他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心湖是黑衣的心湖,白衣只能瞒一时,但绝不可能在他的注视下瞒一世。
就是因为这一招错漏,白衣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一步错步步错,直接输得一败涂地!
虽然未来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但至少目前来说,黑衣赢了。
“那你又是怎么猜出来的你能修炼了?如果我没看错,你最开始的认知,是必须要到东石矶洲找到青帝才行。”
镜面对面的白衣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黑衣,这个问题同样是他失败的原因之一,如果黑衣楚元宵没有猜到他自己可以修炼了,就不会有那么强的底气,说出来那句“有的耗了”。
黑衣的底气,成为白衣彻底失去抢夺心神控制权的关键,毕竟正如黑衣所说,这里是他的心湖,所以只要他黑衣足够坚定和自信,以白衣初来乍到的能力手段,他根本抢不走任何东西。
黑衣楚元宵耸了耸肩,“你的出现不能说明问题吗?”
白衣楚元宵愣了愣,但随即摇头道:“能,但也不够。”
“好吧。”黑衣少年笑了笑,“其实当初在临茂县那一夜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白衣皱了皱眉,缓缓点头道:“有神灵为你的夜读护道,虽然他们的能力都不高,但这样的事也确实没有发生过,没人想到过要用这种方式去试一试,而且还要让那些神灵诚心诚意,也并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容易事。”
黑衣楚元宵闻言挑了挑眉,他当时虽然确实感觉到了某种玄妙的气息,但并没有想到来源,白衣此言,正好算是替他解惑了。
“王景给了我一只百宝袋,我从上面感觉到了某种相似的气息。”黑衣又说出了第二个根据。
白衣越发沉默,有些事真的是都不好说是天意还是人心算计,他也没心情细想,只是继续解释道:“那是神道金身碎片,虽然不知道来历是哪里,但是在你得到了神灵祝福之后,这些金身碎片于你而言,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黑衣楚元宵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落脚的这个地方,四面环水,这座山洞又是龙王庙,我手里刚好还有一把‘绣春’。”
白衣楚元宵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感叹,“你本来就是因为水韵被夺,才走上的断头路,神道金身修复了肉身之后,这个四面环水的龙王庙就有些特殊了,龙族本是雨师,而你那把绣春又有镇龙的效能,你的水韵…自然而然了。”
白衣大概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所以在卡顿了一下之后,才勉强补上了后面四字。
有些人的这个布局算计的能力,也确实是没谁了。
黑衣楚元宵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你大概是借了某种契机,只要再往前多想一步,也自然就能知道结果了。”
白衣此刻终于彻底地放弃了挣扎,有些失落般随意坐在了地上。
下一刻,那镜面再次颠倒,黑衣楚元宵脚踩镜面,而那个白衣则在镜面的另一端默默无声…
就在楚元宵从心湖之中醒来的那一刻,独山顶部的雷劫终于一顿,开始缓缓消散。
悬停在空中的一青一黑两个读书人各自相视一笑,也没有与那个还在洞中的少年打招呼,只是朝那位收起三尺青锋的大剑仙拱手抱拳,然后便各自闪身消失。
白衣李乘仙低头看着那座篝火火光缓缓摇曳的山洞口,缓缓一笑,“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手捡漏的好本事。”
……
离独山数百里外,从山头消失的一青一黑两个读书人再次现身时,竟然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苏三载看着那座江中独峰的方向,故作忿忿道:“唉,你说他一个半路摘桃的,怎么比我们这俩养桃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青衫儒士似笑非笑看了眼苏三载,“你能打得过?”
苏三载耸了耸肩,坦然道:“打不过。”
一贯秉持修养的青衫崔觉,笑看着这个用心不纯的家伙,没好气骂道:“那你还说什么废话?该干嘛干嘛去!”
苏三载有些吃瘪,挑拨离间不成,于是干脆换了个方式挖苦道:“你不是应该在边城戴罪立功吗?跑到这里来,也不怕罪上加罪?”
崔觉翻了个白眼,“干你屁事!”
说罢,也不再给黑衣年轻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原地消失,不知所踪,想来大概是又往那数万里之外的海上边城跑了。
苏三载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来什么,有些无聊地看了眼四周,最后闪身去找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余人去了。
……
龙王庙里,那个蒙着双眼的年轻人魏臣,摸摸索索走到了盘腿坐着的楚元宵附近,他也不知道少年人怎么了,只是听出来了架势不对,但到底没敢打扰,免得目盲添乱。
反倒是被雷声惊醒的少年王侯李璟,有些好奇地蹲在楚元宵身前,抬着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楚元宵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脸近在咫尺。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李璟朝后一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怒道:“你这装神弄鬼的,是要吓死人啊?!”
楚元宵笑了笑,双手捏拳,指关节嘎嘎作响,呲着牙一脸危险的表情,眯眼看着少年笑道:“来来来,你好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