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宵一行最终就真的在那彩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来。
白衣文士看着破天荒行事阔绰的小镇少年,似笑非笑调侃了一句,“这会儿怎么不见你跟人做买卖时候的小气了?”
楚元宵也不觉得尴尬,还光明正大递了一句,“以前在盐官镇,那是穷的慌没钱可用,现在咱有钱了,还不能舒舒服服住个客栈?”
一旁等候的余人感触最深,他跟着楚元宵走了一道下来,这家伙一路上是尽量能不花钱就绝不多花一文钱,那个山间酒肆里的两碗面,还有那把绣春刀,是他为数不多往外掏了钱的时候。
如今突然毫不客气就开始要请一行人住客栈,这种机会就跟马头上长了角一样,是实打实的稀罕事。
楚元宵对两人的古怪目光不以为意,跟那客栈掌柜要了三间上房,一间给白衣,一间给余人和魏臣,还有一间则是他自己和李璟。
众人分房入住,之后就闲了下来。
闲不住的李璟拉着魏臣还有余人一起出了客栈,在渡口上四处闲逛,白衣文士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一个人在客房里喝酒,只留下了楚元宵一个人,坐在自己那间客房的桌边,又开始继续翻那几本崔觉和苏三载两位先生给他的书籍。
先前在那江中独山的龙王庙里破境时,有些事是他没有来得及细想的,如今终于有了空闲,就不得不开始仔细想一想了。
他大概知道两位先生各自出自诸子百家的哪一门,也大概猜到了当初所谓的道争应该是怎么个形势,但最开始一直觉得那几本书可能就只是讲一讲他们那两家的学问脉络,直到那一夜在临茂县城隍庙,以及后来在那座龙王庙山洞,他将书本翻到后半部的时候,才发现好像那几本书上的内容,不只有两家。
有些书中的道理是互相矛盾的,因为来自不同人之手。
看完了书中道理再看人间,还会发现有些道理好像只是书上说的,真要放在人间众生身上,也不能说不对,但是太难了。
白衣李乘仙又是一手神出鬼没的移位术法,在楚元宵盯着书本发呆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桌子对面,一只手肘撑着桌面,坐在椅子上继续喝酒。
少年低着头盯着书上文字,好像是没有发现白衣的到来,但却轻声开口道:“有人说人性本善,也有人说人性本恶,还有人说人性不善不恶,后天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被生来的一路遭遇影响了而已,前辈这里有说法吗?”
白衣抿了一口酒,笑道:“人家争了千万年都没争出来结果的事情,你想叫我给你个什么样的答案?”
楚元宵沉默了一瞬,“既然是道理,不是就应该有个确定的说法才对吗?”
李乘仙看了眼少年,饶有兴致道:“你觉得从小就跟你不对付的那个赵家子,算好人还是算坏人?”
楚元宵应声想起那个每次见到自己,就总要故意找些戳人的话茬来故意挑衅的赵继成,被人欺负是常事,柳家、朱家的那两个嫡子带着头欺负他,是该被说一句可怜的,但是他却又总是反过头来欺负唯一一个不曾得罪过他的楚元宵,说话也是怎么恶毒怎么来,彷佛这个从小就孤苦的少年比他还惨这件事,很值得乐呵一把。
往好听了说,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往不好听了说就叫柿子只敢捡软的捏,没点子骨气。
楚元宵也不惊诧这个半路才遇上的白衣,会知道那些发生在小镇上很多年的事,只是回想了一下那个赵家子一贯的表情言辞,摇了摇头道:“我没觉得他是个好人,但又好像也没那么坏到底。”
白衣挑了挑眉,“你就不恨他?”
少年摇了摇头,“那个家伙也有他的苦楚难处,虽然每次碰见都会找我的麻烦,但也不过都是嘴上逞能,真说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其实也没有,还不如那水岫湖一家子蛊惑朱氏做的那些事来得恶毒。”
李乘仙喝了口酒,随后摇摇头不太赞同道:“我倒是觉得,作恶这种事不该分出大小来,有些人好像只会一些偷鸡摸狗,有些人一上手就大盗窃国,有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但是对于受害之人来说,都是被人偷了东西。”
“对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而言,一国姓氏换了人,其实就没有他的饭钱被人偷了这件事来得让人痛绝,旁人会觉得小偷小摸是小事,那只是没有着落到他们头上而已。”
楚元宵听着白衣着话愣了愣,抬起头看了眼李乘仙,他从没想过道理还可以这么说。
李乘仙看着少年的表情,一眼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道:“语言文字这个事,往往是同一件事翻过来覆过去,好像怎么说都有些道理,你要是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被人带到他的言辞立场上去,所以怎么判断一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得你自己有个定数。”
少年有些疑惑,“那不就成了各说各话,各讲各的道理了?”
白衣一乐,语气带着些不知是对谁的揶揄,“这世上自说自话,半点听不进旁人劝的人,难道还少了?”
楚元宵看着白衣的表情有些复杂,“可不是前辈你自己刚说的,要自己有个定数吗?”
李乘仙有些叹气般摇了摇头,“你就只听到了这一句?”
眼见少年表情有些尴尬,白衣便又摇了摇头,淡淡道:“道门为什么会说出‘绝圣弃智’四字,难道是真的认为天下百姓不该读书识礼?”
“所谓‘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圣人之治,虚心实腹,弱志强骨,使民无知无欲,智者不敢为,为无为,则无不治’,这其实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后办法了。”
“人间之人想法太多,往往知道的多了,想要的就会更多,本来好好一个道理,说出口的人是一个意思,听在有心人耳中又会变成另外一个意思。”
白衣笑看着楚元宵,“你以为后世之人骂儒家一脉,说他们蝇营狗苟溜须拍马,难道真是儒家那位祖师爷本来的意思?无数后来的儒家君子,嘴上说着成仁取义,干出来的事情全是男盗女娼,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容易被祖师爷打出来狗脑子来?只不过是因为祖师爷讲的道理太难,真要活在人世间,以他们的心气毅力根本就做不到罢了。”
“某位被后世读书人骂作欺师灭祖,篡改了儒家道统的儒门圣人,说他把好好一门力求天下大同的精妙学问,改成了皇家手中天经地义的治人利器,你觉得他该是好人还是坏人?说他是个坏人,他救了儒门一脉,把一门只能看着好看但不好用的学问真正推到了神坛之上,成了三教之一不说,还打残了另外一家实力强劲、斗了数千年都没占到便宜的诸子对头!可你要说他是好人,恐怕儒家那位祖师爷大概都得说一句,难道老子当年真的是这个意思?”
这位白衣大剑仙好像是此刻彻底放开了忌讳,借着酒劲撒泼打滚,说了一大堆足够让某些人变脸变色的心中话。
“道德太难,不太适合如今的人间,当今的天下,真正身怀浩然气的读书人,已经不多了。”
楚元宵一下又一下地抽着嘴角,看着这个好像突然就醉酒了的白衣剑仙,即便是没读过多少书,他都听出来了这一大段絮絮叨叨,是不能听到某些人的耳朵里的。
白衣可以醉酒,可他楚元宵不喝酒,也还没醉不是?
少年甚至在这一刻,开始在心底里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也该学着喝一喝酒什么的?
——
李璟硬拉着魏臣和余人一起,去渡口街面上闲逛。
这个从小就逛遍了长安城东西两市的少年王侯,对于这种在嘈杂的市口里四处晃悠的事情,从来不曾觉得烦腻过,还颇有心得。
什么东西是真金白银能值大钱的,什么东西不过是那买卖人摆出来惑人眼目的不实之物,他基本都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三人在人声鼎沸的街面上一顿闲逛下来,魏臣还是那个只跟着走路,却从不多说什么的老样子,余人则是有些好奇,紧跟着李璟的脚步,听他在那里指着各处做买卖的摆摊小商人,指点江山气吞万里如虎,说谁家的东西是九成孬物里夹了一成好东西,又说谁家的东西是真的有些看头,再说谁家的东西全是些以次充好的水货。
一路走下来,这特立独行的三个人,招来了身后无数大大小小的咒骂之声。
李璟好像对此充耳不闻,他身后靠着一尊大剑仙,就在那落脚的客栈里喝酒,所以就根本不会怕这些人真的过来找麻烦!
咱说的又不是假话,当面对质也不怕!这年头,也没说不让人说实话不是?
三人走到真正距离那停泊跨洲渡船的岸边渡口极近的位置,李璟突然在一间专门售卖古董瓷器文玩字画的店面门口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那店门上挂着的红底金漆“百宝阁”三个大字,微微眯眼开始摩挲下巴。
余人有些好奇,顺着少年的目光也打量了一眼这间客人不太多的店面,但并没有看出来什么特殊的门道,于是又转过头看向李璟,疑惑道:“有啥说法?”
李璟微微眯眼不说话,看着那铺子良久,随后耸了耸肩,表情又变回了云淡风轻,语气散漫道:“进去看看再说。”
说罢,也不等余人和魏臣两个回神,当先一步吊儿郎当进了那铺子。
铺子里头,一个青衫短褂跟余人打扮有些相像的小厮,肩头上学那酒楼客栈店小二一样搭着一截抹布,正靠着柜台边上打盹。
他们这间百宝阁,是这渡口上少有的几家真正十成十只卖好货的店家,铺子里的东西绝对都是真正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天下九洲各地那些官窑民窑,只要能混出些名气的,他们都有门路能买来各家的瓷器摆在货架上。
至于那些字画墨宝,那就是属于掌柜的独门本事了,但凡是有些文采名气的读书人留下的香花佳作,不管是那诗仙词龙,还是苏子草圣,多多少少都会有几幅墨宝就挂在他们这间铺子之中,只不过价格之高昂也足够让人眼晕,多少年都没人能有那个真本事将之买走。
最有名气的故事,是很多年前有位来自龙池洲畅音阁的大修士,看上了铺子里挂在墙上的那幅苏子墨宝,放出豪言要花大价钱将之买下来送给自家祖师,结果昂首阔步进得门来,最后又灰溜溜夹着尾巴出门去,是生生被那墨宝价格给轰出门去的。
在渡口上当小厮盯着铺面生意盯久了,也总会知道一些有名的江湖事。
传说那龙池洲畅音阁开山祖师柳安山,乃是词宗苏子的狂热拥趸,对出自苏子之手的无数诗词,他都能如数家珍,时时不忘朗朗上口,每每背诵时,还会摇头晃脑如饮醇酒。
若仅如此倒也罢了,最妙的地方是,曾有人为求一个畅音阁的人情,想要将这位苏子的衷实拥趸引荐给苏子本尊,却不料反而招来了那位阁中老祖师的一顿胖揍,其后更是将之视为仇敌,见面就动手绝无二话。
因为此事,后来的江湖上很多人都嘲笑那畅音阁初代阁主叶公好龙,结果那柳老前辈闻言就都只是翻个白眼,不置一词。
还有好事者将此事说给苏子听,更妙的是,当时正举杯饮酒的苏子闻言大笑,遥遥举杯,说了句:“枉活一世得意之事不多,能有此神交好友,夫复何求?苏某当遥敬老阁主一杯!”
无数江湖人,看懂了此事的大多都是心有灵犀一笑而过,没看懂的,就总说那两个人装模作样狗屁不通!
有人赞也有人骂,都不妨碍此事被引为江湖佳话,据说时至今日,这个故事的两位主人公依旧未曾见过面。
倒是那位被苏子墨宝的价格给砸出店门去的畅音阁门下修士,又为常年在这渡口上讨生活的人们,多添了一份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此刻由李璟当先领路进了这百宝阁的三人,那靠在柜台边负责看铺子的店小二,只一眼就看出了当先进门的少年人非富即贵。
虽然他们这百宝阁够得上那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豪气架势,但这店小二也没真就因此脱去了买卖人该有的眼力和姿态,做生意还是要以赚钱为主的,什么人有钱,什么人没钱,得一眼就给瞧出来,才能有钱可骗不是?啊呸!是有钱可赚不是?
李璟进门之后,也不怯场,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要落座的意思,就只是站在铺子中间,环视了一圈店面陈设,一脸鼻孔朝上老子有钱的豪迈架势!
那店小二见状就更加地殷勤礼让,笑脸相迎,一边用肩头擦布抹了抹那摆在一旁的桌椅板凳,招呼着客人就座,一边开始观察这位少年客人看事情的眼神,暗暗斟酌着是该推荐些瓷器古董,还是该夸一夸某些名人字画。
李璟也不客气,还真就挑了个最上首的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对小二端上来的上好茶点根本不屑一顾,只是看着那小厮笑眯眯道:“把你家掌柜的叫来,我有笔大买卖要跟他谈。”
那小厮看着这个一进门来,就明晃晃把仙家高门子弟的嚣张神情挂在脸上的富贵少年,也不敢怠慢,还真就应了他的吩咐去后面请掌柜的了。
看人脸色看多了,伺候人的心得还是要有一些的。
百宝阁的阁主掌柜是个年轻人,清清瘦瘦,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不到三十的样子,一身长衫衣着也并不金贵,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手里有这么大一间可谓价值连城的古董铺子。
李璟打量着这个一露面就笑意盎然的店主,开门见山道:“你是这铺子店主?我有笔大买卖要跟你谈,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那店主也不见怪,腰缠万贯的富家子见多了,这种上来就把“老子有钱”四个字挂在脸上,等着让人来骗的人,自然也不会少,见怪不怪。
“开门做生意,自然就是各种买卖都能谈,无非是个价格够不够的问题,客官但说无妨。”
李璟闻言嘿嘿一笑,大手一挥,举手投足豪气干云道:“我要买你这间铺子,你开个价!”
——
客栈这边。
楚元宵没再继续之前那个话题,而是看着白衣笑道:“前辈觉得,那个叫钱多的家伙,会不会来这里找我们?”
先前余人跟了那一老一少一路,不光知道了他们的安身之所,也知道了那两人各自叫什么。
白衣淡淡斜瞥了眼少年,道:“那你觉得呢?”
“我希望他不会。”
楚元宵缓缓摇了摇头,合上了手中书籍放在一边,然后坐在桌边,学着白衣掏出了那只装着山间酒肆顿递曲的酒葫芦,轻轻拉开葫芦口的那半截木塞子,凑在鼻尖处闻了闻。
酒味飘香,夹着一股熏人的辛辣味道,呛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白衣看着少年的表情,笑道:“饮酒一事,光靠闻是不够的,即便你搭上鼻子能闻出来一千一万,但进了口之后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品字三个口,既是种类繁多之意,也说明了要入口才成。”
楚元宵有些犹豫地看了眼白衣,随后尝试着将葫芦口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烈酒入喉,一股辛辣味夹杂着丝丝缕缕苦涩的复杂味道,瞬间在口腔喉头间弥漫开来,又顺着喉间向下,一路灼烧进了胃中,后味里又好像慢慢发出来一抹似有若无的回甘香气。
一口酒下肚,整个人浑身都开始暖洋洋的,烧得他觉得整个脸颊都开始有些发烫。
白衣将手中那只银质酒壶放在桌上,然后双臂一起撑在桌面上,笑眯眯看着少年,道:“如何?”
楚元宵只觉得一言难尽,主要是那股子辛辣的味道,刺得他舌根两侧都有些火辣辣的痛觉,好像是针扎一样,连累着整张脸都有些微扭曲。
李乘仙笑了笑,随后才又续上了之前的那个话题,“你不希望那个小家伙来找你,却还要用所谓的一笔礼金酬谢来给人下套,你就不怕他真的因为那一笔酬金,让你大失所望?人家是缺钱人,不像你能住得起客栈,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指摘不得。”
楚元宵勉强压下了喉间的不适,整了整脸上难言的表情,随后听着白衣的话默了默。
这话是有道理的,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如果那个钱多到时候真的来找他,他肯定是会给出那笔酬金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但如果不是的话,其实有些事还可以再多聊两句。
天下人无论做什么事,不一定有理,但都可以被理解,只不过不是一路人的话,就不能更进一步做成朋友了而已。
白衣破天荒有些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想起来,要跟那个小家伙掰这一把手腕的?”
少年闻言缓缓摇了摇头,也许是在那一股呛鼻的恶臭味道钻入鼻孔的时候?或者是看到那间破落院子的时候?又或者是听到那几声时断时续的孩子啼哭的时候?也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临时起的意?
其实他刚开始真的就只是想去找那个草鞋老人的,倒也不是要仗着自己背后跟着个大剑仙,就要与人不依不饶,他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但是在看到那一伙孩子的时候,少年可能就突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当年那个将他捡回盐官镇的老酒鬼已经死了,带着他每天为小镇守夜守了三年的老梁头也已经死了,但少年觉得即便是那两个老人不在人世了,他们曾经做过的某些事,也不该就此断了根。
世上人都有各自的愁苦要解决,没人看得见这群孩子也不能怪谁,如果没人能做这件事,那就让他来做好了,也算还一还他当年欠下那两个老头的一小部分人情。
白衣对于少年的这种四处发善心的做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置可否,只是笑看着他在那里算来算去,偶尔看到有趣处就多喝一口酒,当个下酒菜。
两人之间聊完了某个话题之后,就都暂时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个抱着酒壶,一个抱着酒葫芦,各自跟那壶中酒气较劲。
白衣到底是个老酒家,酒入喉间如饮水,不见半点脸色变化。
再反观楚元宵,则还在适应那个让他有些不太习惯的味道,只是喝了几口,就已经面目绯红,大有醉倒睡过去的趋势。
白衣看着少年脸上的表情,虽然脸颊越来越红,但眼神清明,没有丝毫散乱发昏的迹象,就知道这个小家伙,也是个醒酒很快的,说不定以后还会是个酒腻子,就更高兴了。
直到某一刻,他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就干脆直接从客房之中消失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坐在对面的少年,此刻醉意上头,也没在意白衣的去向,干脆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少年头顶,放着一摞书,一柄绣春,还有一只装了一坛顿递曲的酒葫芦。
窗间偶有清风吹过,袅袅酒气如诗词,满室书香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