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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第89章 各自压箱底

    楚元宵一刀横斩,将那从海面之上破海而来的十多杆玄冰寒枪直接砍碎,随后趁着那北海龙王一时的分神,直接抽身暴退开来,两人之间便再次停手。

    严格说来,从方才那一招万里推刀开始,再到此刻双方停手,重新对峙为止,两人各自其实就仅仅都只出了一招而已。

    楚元宵抽身后退,与那北海之主拉开了百丈距离,但他们双方之间互相对话的声音,依旧能清晰传到对方耳中。

    虽然楚元宵此刻只是伪十境,但借了道门某位高士的光,此刻也勉强能算高阶修士,与那北海龙王一起同为上三境,就已与世间凡人的肉体凡胎相去甚远,有些事就是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楚元宵右手持刀轻轻抬起,又以左手双指轻轻抹过那光滑如镜的刀身,其上从头到尾不沾半滴血迹,亦不留颗粒碎冰,始终清亮如许,光彩照人。

    “真是一把好刀,果然能斩龙头的,就必不会是凡铁!”

    当初御龙氏曾以此刀误斩龙头,虽然此举导致此刀大道相冲,品秩跌落,但是那头倒霉龙族之属的龙血浸润了刀身,却又误打误撞提升了这绣春刀的铁质品相,又能算作是因祸得福。

    所谓福祸相依,便在于此。

    此刻一脸妖异的黑瞳少年,先啧啧赞叹了一声好刀,随后才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面色阴沉,又带着某种忌惮的北海龙王,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准备跟这位北海之主说一点其他的事。

    当初在承云帝国的陇右道边境,楚元宵曾在那座江中独山半山腰的龙王庙之中破境,真正成为了三径同修的人间修士,修复肉身续上大道,勉强算是开始脱离肉体凡胎之列。

    此刻少年看着对面那位渊渟岳峙的龙宫之主一脸的阴沉表情,笑意盎然问了一句,“陛下觉得‘龙王庙’这三个字眼熟吗?”

    当时破境,那一青一黑两个读书人,虽然未曾直接现身于楚元宵面前,但却好似心有灵犀一样,齐齐出现在那座江中独山之巅,与那一袭白衣一起,送走了少年破境的最后一道天罚。

    再之后,那两位先生虽然都立刻就从江边离开,并未见楚元宵的面,但之后的苏三载在离开之前,曾特意找过一趟因为躲避天雷而退到百里之外的鬼物余人。

    楚元宵一边说旧故事,一边看着那北海龙王,一双黑瞳漆黑如墨,自始至终都未曾摆脱那股阴森邪异之感,加之鬼物附身表情乖张,看着戾气极重,让他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个恶鬼,而非是一个正常人。

    这样的一张脸,偏偏又在此时做出来一个挤眉弄眼的古怪表情来,简直是惨不忍睹,让人不忍直视,还像是江湖人之间偷偷摸摸聊那些小道消息一样,嘿嘿一笑问道:“想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什么吗?”

    北海龙王听着这个少年古古怪怪,将一大堆好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连在一起说,有些不明所以,但未有丝毫怯意,只是淡淡笑了一笑,语带不屑,“装神弄鬼!”

    对面少年人,听着这北海之主不信邪也不觉得如何,挑了挑眉还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说到装神弄鬼,我这里还真有一桩神神怪怪的好故事。”

    “先前在敦煌城的长风渡口,我出钱帮人开了一间书铺,临走之前无意在那书架前站了一会儿,就偶然翻到了一本那位大隐先生的千古名作,记载着天下名酒其中十三种酒曲的酿酒之法,里面有个名字很让我一阵惊讶,叫做‘顿递祀祭曲’。”

    说话间,少年突然从须弥物中掏出一只酒葫芦,朝着对面那位北海之主举了举,“巧了,有人在更早之前曾送了我一坛酒,他们都管它叫‘顿递曲’,陛下要不要猜一猜,这两者之间是巧合呢,还是有意?”

    直到这一刻,对面那个北海之主,终于彻底眼神凝重了起来,微微眯眼看着对面的少年,“你们从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算计了?”

    楚元宵闻言一笑,耸耸肩道:“这事跟我有关系,但说到‘算计’两个字,就不能说是我的功劳了,还得靠我家两位先生一位师父,人人费心费力,个个居功至伟!”

    “至于我嘛,自然只是个乘风借力的,也就是稍微心细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所以才偶然发现了他们埋给我的压箱底。”

    北海龙王冷笑一声,“倒是有劳诸位如此费力算计于我,本王不胜荣幸!”

    黑瞳少年闻言摆了摆手,“不不不,其实准确来说,这一手起势之前,大概是还没明确到具体是对谁的!”

    “有些事确实是有的放矢,比如那座龙王庙,又比如我手中这把绣春刀,对你们龙族一脉上下都会有所压胜,对非蛟龙之属的其他妖物也同样有震慑之效。”

    “但还有些事,就不能说成是‘针对’二字了,堂堂祖宗四渎之一的灵源公,藏在身后不管用来对付谁,都是手拿把掐的一尊大神仙,今日只算是赶巧,刚好就被陛下你给撞上了。”

    北海龙王不置可否,“本王不是很明白,你们是怎么请动的那位灵源公。”

    楚元宵笑笑,也没打算隐瞒,既然事已至此,大势已成,隐瞒与否也就无所谓了。

    早在楚元宵出凉州时,就曾有了“见山磕头遇庙烧香”的好习惯,那一夜留宿于山腰龙王庙的时候,还真就想起来过要“敬酒奠神”一事来着,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顿递曲有什么用,只以为是那山野酒肆的一坛自酿琼浆而已。

    所谓顿递曲,全名五个字,真正的根骨就重在那“祀祭”二字上,奠之以祭神,与供桌之上以三牢祀神如出一辙。

    当初借助李璟那只装有神灵金身碎片的百宝袋,混以顿递祀祭曲之酒气,再辅以四面环水的水韵厚重格局,就恰似陶土塑泥瓶,将他那武道肉身道道裂缝粘黏如初,浑然天成如水到桥头,成为彻底踏上三径同修的武道开山路。

    但更深一层的事实是,前面这件救命事,只是一件人算又天算的第一层伏笔,隐藏在桌面下的第二层,则是楚元宵在渡口书铺里,翻到那本大隐先生的手笔时,才真正猜到的另一件大事。

    那把曾有斩龙壮举的绣春刀,被毫无察觉的楚元宵背在身后进了龙王庙,其实是有一些不地道的,因为他那个举动,几乎将那庙中本就所剩寥寥的最后一点龙气彻底清空无余,而后来再以那坛顿递曲祀神,召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祖宗四渎之一的灵源公!

    所以那一夜,苏三载去找避难的鬼物余人,带给楚元宵的话其实也只有一句,“出门回头拜三拜!”

    也所以,才会有第二日楚元宵临离开那座江中独山时,曾当着云江水神的面,朝那座山洞庙宇作揖致歉又致谢。

    彼时,他只以为此举礼数,是朝那被毁坏的江中独山龙王驻跸之地致歉以及致谢而去的,但并未料到那所谓的“致歉”与“致谢”,实则是在朝着不同的两位神灵分别行礼。

    那一幕于少年而言,理不明,意却真,勉强也算心诚则灵了。

    如今再想来,那位承云帝国一品高位的四渎之一云江水君云子期,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现身江中独山,大概也就不是单纯的所谓送行了,只是他从始至终都并未明言“参拜”一事而已。

    一国四渎之一,出门参拜九洲天下祖宗四渎之一灵源公,更在情理之中。

    楚元宵说到这里,又看了眼脚下海面,抬头朝那位面色难看的北海龙王,一脸玩味似笑非笑道:“陛下贵为九洲之外的北海龙宫之主,却偏要进入这九洲内海,或者准确来说是进入祖宗四渎,还好巧不巧就是冲着我来的,你说到底该算是你天命该绝,还是该说一句时也命也,人算不如天算?”

    ……

    中土神洲,这座比其他八洲都要更加幅员辽阔的巨大陆地,不仅聚集了三教百家诸子圣人,也包括某些曾经只在传说之中出现的人物。

    比如那位自封逐鹿州从不曾出过门半步的魔道祖师爷,又比如那大名鼎鼎的五岳四渎九位祖宗神灵。

    中土神洲西侧海岸线由南向北长达数十万里,群山连绵百折千回,挺拔险峻,奇观万象。

    在某处四面环山高耸入云的困绝之地,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潭边缘,有一间年代久远的老旧茅屋,虽已有很多年未曾修葺过,但它好像永远都是那同一个样貌,不新不旧,毫无变化,光阴流转于它而言形同虚设。

    今日,这座不见天日的旧茅屋,时隔多年终于第一次来了一位客人,是个弯腰驼背满头白发,手持一根雀头杖的耄耋老人。

    这老人家自那座天下最大的文庙而来,到此见一位多年未曾同桌饮酒的老朋友。

    塑像摆在文庙配享之列的老人,从那峡谷一侧高耸入云的某座山崖边一步步走入谷底深潭附近,要去敲一敲那茅屋的屋门,他迈步入山的速度一直不快,但却好像并未花掉太多时间,很快就到了那间不新不旧的茅屋门外。

    “多年不见,还先我一步喝了我家再传弟子的敬酒,你这老头也不知道有点眼色,就不能出门迎接一二?”

    老人的缓慢言辞在略显逼仄狭窄的峡谷之中不断回荡,久久不散,但那间茅屋依旧毫无动静,仿佛其中久无人住。

    眼见对面茅屋里那老家伙明知自己到访,却始终不出声,老人一瞬间火冒三丈,开始朝着那茅屋破口大骂道:“阜冯!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夫跑了如此之远的一趟路过来,你这老东西连个面都不敢露,是不打算喝老子的酒了是吧?信不信老子现在转头就走,直接去找北岸那边的曲眀?!”

    老人说罢,佯装大怒转身就走,状似准备直接从来路返回,做出来一副真要去找北岸那位的样子。

    不过,虽然脚步不停,但老人依旧偷偷摸摸竖着耳朵,关注着身后那间茅屋的动静,还一边小声念道:“老哥一定得给兄弟个面子啊,老弟我可是在文庙那帮老东西那里打了包票的,说我跟那灵源公是酒桌上称兄道弟的铁哥们,这要是连一坛酒都送不出去,这人可就丢大了!”

    老人一边自说自话地念叨,一边磨磨蹭蹭放慢脚步,可这地方本就不大,还没走几步,就眼看着脚尖已经快要碰到那盘旋而上的崖壁山路了,但直到此刻,那间茅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老人忍无可忍,终于愤愤不平直接转身,朝着那茅屋再次跳脚怒骂,“你这老东西当真就一点面子都不给?还真他娘的是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你个老家伙给老夫等着,我非叫我那一堆徒子徒孙去一趟你那灵源宫不可,拆了你个不讲义气老东西的房顶,看你还能不能忍得住装死!”

    那间茅屋的主人,好像打定了主意,不管这老人如何说,就是不肯出一声,至于露面就更是无从谈起。

    被逼无奈的白发老人,只得一屁股坐在那山道的起点处,将抱在怀中那只酒坛放在地上,开始睁大眼睛盯着那间茅屋生闷气。

    好巧不巧,今日天有不测风云,好似一只水桶一般的峡谷之中,下一刻就突然开始下雨刮风又打雷,把蹲坐在谷底山路起点处,无遮无挡的白发老人给浇了个透心凉!

    老人知道是谁搞的鬼,抹了一把脸上雨水,气呼呼瞪着那茅屋,但就是不肯走。

    暴雨越下越大,不断从那上方谷口处跌落的雨滴,很快将那口谷底深潭灌满,但雨水依旧不停,那水位就还在不断上涨。

    那间位于潭边的茅屋,就好像一块未曾落地生根的浮木,水涨而船高,随着水位不断上涨开始往更高处浮起。

    那个坐在山道入口处的白发老人被逼得没有办法,就只能抱起地上酒坛,也开始转身顺着山道登山躲水。

    今日这场大雨,好像专门就挑了这座深谷开始灌水,大雨如瓢泼,片刻已满桶,那间茅屋也很快就从那高耸的峡谷山顶处露出了真容。

    大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就像是某些人拿在手里耍着玩的小孩子过家家,与儿戏无异!

    白发老人被逼回那山谷一侧山巅,哼哼唧唧瞪了眼那间漂浮不定的破茅屋,但随后又突然像是有些惊讶般低头,看了眼那只他抱了一路却没发现酒水已空的酒坛。

    老人突然就嘿嘿一笑,又开始心虚自己是不是在那谷底骂得太狠了,于是朝那茅屋眨眨眼,赶忙又开始绞尽脑汁想新词。

    “果然嘛!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这好酒就该送给真朋友喝,一万个酒肉朋友,都抵不上一个阜兄来的真情实意!”

    ——

    东南金钗洲,此时已进入夜幕之中,一轮圆月高挂苍穹。

    凤池书院山长裴胜,还有那位姓虞的书院副山长,两人一起立于瓶山之巅。

    月色映照下,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书院门下的书生学生读书人。

    在这群儒生更之后,还有从金钗洲各地匆匆赶来驰援的无数江湖修士,跋山涉水横跨一洲汇集于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身侧那座已然塌了两层的镇海楼。

    天下八洲同遭海妖一族围攻,各洲仙门一时间都有些应接不暇,既要防着妖物登岸,还要护送沿海百姓退往陆地深处免遭屠戮,手忙脚乱自扫门前雪。

    中土神洲有临渊学宫以及诸子百家坐镇,海妖一脉大概是忌惮于此,没有直接强行攻击,但是八洲战事复杂,多处战场糜烂,接管战事的兵家武庙,不得不将中土的这只拳头分散开来去救援各地。

    一国一地的战场争雄,为将者有弄险求胜的机会,把握够足的话,孤注一掷自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此刻涉及到整座天下之争,有些兵家奇招就不能再拿出来用了,事关人心向背的紧要处,某些坐视不理,极可能会影响到某些更加遥远的未来。

    一片左支右绌的战乱之中,鲜有人注意到,此刻金钗洲东岸瓶山之外的海面上,已然悄无声息聚集起了此次妖祸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批海妖!

    不光如此,此刻在海岸百里之外的海面上,遥遥站着的数道雄浑人影中间,已经聚齐了四海龙宫之中除了那位北海之主以外的其他三位龙王至尊。

    大军压境,黑云压城,浑水摸鱼。

    瓶山这边为首的凤池书院山长裴胜,双手负后立于山巅,看着那三道气势滔天的身影,面色沉稳,眼神平静。

    这位算是在金钗洲一洲之地内位置最高的几个读书人之一,此刻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惊恐,也让身后跟着他一起御敌的这一大群金钗洲江湖各派仙家修士都镇定了不少,但他隐藏起来的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有些叹惋。

    果然他在不久之前的某些隐约担心和预感,在此刻终于显出了全貌。

    这一次烽火四起的天下妖祸,对面最终的目的,还真就是身旁这座镇海楼,以及这瓶山背后的金钗洲无尽疆域。

    所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有些事一旦出现某种苗头,等到某些关键时刻,就瞬间成为了足以冲垮万里海防的一孔蚁穴。

    今日的金钗洲,最终未必会是输在对面那三位海妖之主手上,但某些早就埋下的祸根,到了此刻再想堵,也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那三位雄心勃勃的海妖之主,以东海龙王为首,此刻遥遥与那文庙圣人裴胜对峙。

    这位隐隐算是海妖一族之主的东海龙王,此刻面色依旧并无太多变化,只是看着那个读书人平静道:“裴山主,眼前形势差不多已经明朗了,七洲自顾不暇,中土那边兵力分散,也已赶不及驰援至此,你们金钗洲结局已定了。”

    东海龙王说完这段,看着那读书人沉默之中透露出来的坚决,淡笑着摇了摇头,“与其在此地徒劳抵抗,最终还要落得个全军尽没的凄惨结局,倒不如让本王与山主做一笔买卖,不知裴山主意下如何?”

    裴胜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对面喋喋不休,仍旧不做任何回应。

    对面的东海龙王大概是很欣赏这位儒门圣人,眼见对面从始至终都不搭话,也不生气,依旧平心静气继续将他所谓的买卖娓娓道来。

    “我海妖一族虽有吞并九洲的鸿志,但不能久居于陆地也是事实,裴山主今日若肯阵前易帜,本王保证将来的天下高位必有山主一席,如何?”

    裴胜摇了摇头,终于是淡淡开口了,“陛下此言,其实不该放在此刻说的。”

    “哦?”东海龙王听着那老人如此说,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就笑着问道:“山主何出此言?”

    “今日能跨越关山万里到这瓶山阵前的,无一例外都是金钗洲一洲之地间能舍身许国之人,陛下与我们说这些的作用其实不大,不过白费口舌!若真要找同道中人,就请在突破了我瓶山之后吧,那里大概会有很多。”

    老人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好似邻居路口碰面,互相问了一句吃了没有一样朴实简单。

    三教百家各有各的门路,力求教化天下,使得人间不断登高,越来越高!

    但可惜的是,时至今日,天下的高阶修士人数倒是越来越多了,但人心却始终未曾真正彻底向上过,即便裴胜是儒门一脉的圣人,有时候私心里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长路漫漫,某些人心深处的细枝末节,实非人力可以左右…

    东海龙王闻言有些可惜地笑着摇了摇头,正因为是两军阵前,他才会有问一问的必要,至于那些不敢来此的,留之何用?

    不过既然双方谈不论,对面的那位海妖之主也就不再打算多费口舌了,天下事历来难说,有些人的迂腐总让人讨厌,但有些人的不通情理,恰恰是生来为人的精气神所在,缺了那一块,可能就连人都不是了。

    海妖三王至此互相对视一眼,又都点了点头,这就是准备动手的默契了,随后便各自突然从齐聚之地消失不见。

    下一刻,金钗洲东海岸外方圆万里海疆,相隔数千里之地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三块由海水冻结而来的巨大冰晶,各自方圆都已超过百里,分别由那三位龙宫之主从海面之下抬起托升,互为犄角之势从不同的方向升空而起,直冲天幕。

    这三块冰晶的排列方式,在自海面脱离开来的那一瞬间,就突然形成了某种诡异的阵法,流转其间的妖气映照着整个夜空,使得整个金钗洲天地之间,也逐渐开始因为那磅礴的妖气而陷入到一片血色之中。

    阵法不断缓缓旋转,海妖一族三大龙王,分别托着那三块冰晶不断抬升,在这个过程的同时,三人又开始借助海妖一族无穷的妖力,以及高天上不断洒落的太阴之力,将那三块冰晶逐渐融合,并不断壮大成为一颗巨大的恒星。

    仿佛是经过了千百年之久,又好似只如白驹过隙,那一颗不断被托举抬升向天幕的巨大恒星,直到离地万里的天幕最高处,竟最终成为了又一颗横挂高空的天上圆月,带着无尽血色映照着整个金钗洲,几于与那轮真正的明月分庭抗礼!

    那三位龙宫之主,海妖一族之中如今最巅峰的三位存在,如此手段已几乎等同于再造了一轮圆月,虽然这件仿品并不足以与真正的太阴相媲美,但仅是映照整个金钗洲的话,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海岸边,站在瓶山上下的数万金钗洲人族修士,抬头看着天上二月交相辉映,一赤一白横挂长空,更有甚者,那血月还在不断吸取那轮太阴明月的光泽以壮大自身,已彻彻底底将金钗洲整座陆地映入赤红血色之中,如同一只妖龙血眼,独看人间!

    镇海楼旁的两位凤池书院正副山长,看着这个堪称通天彻地的大手笔,两两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言。

    如果说当年的妖龙睁眼撒豆成兵,直接造就了如今天下九洲的妖祸横行的话,那么此刻的这一手海妖一族压箱底,一轮自造而来的妖龙血眼,将直接导致整个金钗洲被颠覆!

    那曾经被某些人用以在桌面底下买卖妖物的四座鬼市,以及无数已经被贩卖到金钗洲各地的各类妖物,无论是天生地养的,还是被某些只为挣钱的买卖人圈养所造就的,在今夜这一轮血眼之后,恐怕就都要彻彻底底造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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