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洲魏氏,本是白云剑山麾下的附属家族,处境大概跟当初金钗洲未曾陷落之前的那个郑氏有些相似。
当初的金钗洲郑氏,因为家族出了个能嫁进水岫湖成为宗主夫人的郑醇柔,故而郑氏身份便跟着水涨船高,也成为了能够名传整个金钗洲的一方豪强。
明眼可见,郑氏一门上下的所有荣宠,几乎全系于那位身为水岫湖主母的郑夫人一身,所以也就只能跟在水岫湖柯氏身后,一路上跟着他们吃肉喝汤,但万一哪天,那位郑夫人要是稍有差池,则郑氏的前途也就不太好说了,至少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鼻孔朝天去看人了。
反观龙池洲魏氏,其实大同小异,作为白云剑山麾下,早年是因为家族出了几位拜入白云剑山门下的纯正剑修,其中有一些天赋够高的,甚至还混上了那座剑山祖师堂里敬陪末座的两把交椅,故而能在这座大名鼎鼎的剑道宗门有说几句话资格的魏氏,便一直跟在白云剑山身后,一路水涨船高,红红火火。
同样也因为魏氏背靠剑山,有一群剑修顶在脑门上,出得门去就自然连头都能高抬几分,说一句“打狗还得看主人”也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也罢,总之魏氏在龙池洲南部江湖上,到底也算是有几分薄面的。
天下间最好做的事,自然是站在山腰看山下,既不必太受登山之苦,也不需要自己长得太高,却还是能低着头俯视某些虽比自己长得高,却只能站在山底的人物。
不过,有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在龙池洲门楣光耀了多年的魏氏,如今也终究是有了些未雨绸缪的隐忧。
家族中那几位进入白云剑山的剑修老祖宗,堪称基石的压箱底、定海针,如今都已陆陆续续进入暮年,可剑道修为却迟迟再难更进一步…
全族上下只要是知些事的,大多心里都很清楚,等到那几位剑修老祖宗大限到来之后,魏氏的未来就将一眼可见跌落山底,泯然众人。
老话说“天晴防天阴,天阴防下雨”,魏氏为防将来门楣一落千丈,反过来再被那些曾经的宿怨对头骑上头来,所以近些年就一直都很着急,一方面是想要再培养几个剑道胚子出来,另一方面也想着广开门路,另辟蹊径,找一找有无其他门径,可保家族基业不堕?
好在天佑魏氏,这么个主脉旁支加起来足有数千上万口子的大家族,年轻一辈子弟当然不在少数,虽然家族高层踅摸了多年,依旧没能如愿再出几个有天赋的剑道胚子,但到底还是挖出了几个聪明人的,而那个被散修老人谢石一路挟持到礼官洲去的蒙眼年轻人魏臣,正巧就是其中之一。
……
楚元宵一行在春山渡口住了大概将近有一个月之后,终于搭乘了一艘过路的跨洲渡船,去往龙池洲南岸的龙泉渡口。
红衣姑娘姜沉渔虽然在春山渡口跟着楚元宵一行待在一处很多天,但却并未跟着他们一起搭乘跨洲渡船,而是选择留在了兴和洲。
又或者说,她其实只是路过春山渡口,顺道见一面那个新认识的老朋友,而她真正到兴和洲的目的,是因为在她手中的那本名册上,有许多能查到来处的名字,都是源自兴和洲的。
那艘木兰渡船当初的目的地是兴和洲,所以船上有很多人其实都是在回乡路上。
楚元宵一行四人告别了再次开始“访乡”的姜沉渔,踏上了去往龙池洲的跨海之路,搭乘的这艘名为“龙吟”的跨洲渡船,最终会在龙池洲南岸停船,然后他们便可东行去往龙池洲东南部的魏氏,算是完成当初白衣李乘仙的嘱托,送魏臣回家。
渡船上某间船舱之中,楚元宵与魏臣二人对坐在一张桌边,舱中没有其他人,余人和青玉都分别在自己的船舱之中。
一柄带鞘的长刀,和一柄带鞘的木剑,被并在一处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成双成对。
一行人还是跟当初在北海渡船上一样的三间客舱,只是如今少了白衣跟李璟,又多了个女子青玉。
楚元宵的本意是让余人跟自己一间,女子青玉自不必说,那个蒙眼年轻人便也可单独一间,算是对他的照顾,结果余人这个家伙最后却跑去跟魏臣住了一间,还说是他们俩搭伴惯了,分开不习惯。
此刻,楚元宵看着同桌对坐的魏臣,见他表情平静,也没有多少近乡情怯之类,又或是喜上眉梢的高兴神情,于是就斟酌了一番后终于开口道:“魏兄有没有兴趣,从龙泉渡口下船之后,我们一同转道去往石矶洲?先不回魏氏如何?”
蒙眼年轻人一笑,好像对于少年这个提议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有些人的心细如发,习惯了什么事都在心里过几遍,大概是早就注定了的,就比如对面这个少年人。
“楚兄不是答应了李前辈要送我回魏氏,为何要在这最后一跺脚的时候,突然改主意?”
楚元宵面色有些复杂,“急功近利的人,有时候很容易无所不用其极,身处局中的人又都很容易身不由己,魏兄你又何必非要将自己置于局中?”
其实有些事的理由,从刚起头时就已经很明白了,只是人在路上走,有些想法会变而已,跟赶路之人一路都在遭遇的变化有关,也会跟人与人之间的交情有关。
如果此刻的楚元宵,还是当初在礼官洲途中离开山间酒肆后,夜宿映霞河畔的那个小镇少年,他大概都不会有今日这一问,但毕竟今天的少年已非昨日了,所以有些事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另外一回事。
李白衣当初在映霞河畔的那座废弃河伯庙前时,曾经语气莫名说过一句“多余不多余”的话,在当时的楚元宵看来,是有些难以捉摸的。
风雪楼那位剔骨刀,在从那个老散修谢石手中救下了魏臣之后,却并未负责将之送回龙池洲,因为她说风雪楼只接到了杀人的买卖委托,但魏氏并未说过要将年轻人平安送回家。
风雪楼秉承了一贯的作风,绝不做多余事,可那位剔骨刀却又在经过了一段似是而非的纠葛之后,将魏臣托付给了白衣李乘仙。
总有很多事是很值得玩味的,比如魏氏为什么只给风雪楼一个杀人的委托,却将族中这个脑子够聪明的年轻子弟丢弃在外,大有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
另外,风雪楼如果真的一贯只做委托之内的事,如他们早有的规矩一样从不做多余事,又为什么会让魏臣跟着楚元宵和李白衣他们这一行人,一路同行不止,还要将他送回礼官洲?
白衣李乘仙是有意,那位剔骨刀也未必是无心。
当初的楚元宵不关心这些,或者是没有深思,只是因为那座旧河伯庙前的蒙眼年轻人,与小镇少年并不熟,所以他就没有太多考虑的必要。
但是此刻坐在这张桌边的两个人,都已不再是当初并不熟识的那两个过路人了,尤其是在巴山渡口那座边军大营一事之后,小镇少年人就更不可能做到,要眼睁睁将一个朋友往某些局中推这种事。
人间事不多想,就什么事都没有,但有些人其实根本就做不到“不多想”这三个字。
那座神神秘秘的风雪楼,是小镇少年眼中的第一座江湖,所以历来让他印象深刻。
当初在盐官镇出现的那位红莲祭酒,在如今看来,其实也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奔着杀人而来的杀手,反倒更像是打着杀人的幌子,来给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人提一提某个醒的。
后来行走了千百里山路的小镇少年人,阴差阳错在某个山间酒肆得了一坛顿递曲,却成了他真正修复肉身、踏上修行大道的其中一处关键所在,又是后来在北海渡船上,那件“请神”壮举的一桩早有的伏笔。
那个将魏臣送到少年眼前的老散修,因为受了风雪楼的胁迫,所以才追着某个风水术士跑了半洲之地,结果每每追丢了前人踪迹,也全程都是那风雪楼给的消息。
楚元宵一直都不是很明白,那座风雪楼到底为何会如此,意图又是什么,但是有件事他看得很明白,就是这个被莫名其妙送到眼前的蒙眼魏臣,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巧合。
近些年都在着急另寻出路的龙池洲魏氏,为何会毫不犹豫放弃一个虽然目盲但智计绝佳,堪称上上之选的魏臣?
风雪楼又为何会不惜以坏了规矩为代价,也一定要将魏臣送回魏氏?而且还是通过白衣李乘仙之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通过小镇少年郎之手?
有些事已经砸进了眼底,由不得少年不多想,那么要不要送这个已经成为朋友的人入局,就是此刻摆在楚元宵面前的选择。
魏臣听着对面少年语气复杂的言辞,也跟着沉默了一下,而后突然笑了笑,“楚兄,可否容我问一个问题?”
楚元宵点了点头,随后又轻“嗯”了一声。
魏臣听得到少年的复杂心绪,但却并未直接明说什么,只是道:“你觉得小局跟大局,哪个更重要?”
楚元宵盯着魏臣,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太明白,但依旧开始低头皱眉沉思。
蒙着眼的年轻人听不见对方的回答,也并不着急,只是平静坐在桌子对面,等着少年人自己想好。
楚元宵思索片刻,最终长出了一口气,“想说小局让位于大局?”
魏臣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这个,哪里需要我专门来跟你说?某些人每天都爱在别人耳边念叨的事情,又有什么可值得拿出来单说的?”
楚元宵默了默,“所以呢?”
魏臣深吸了一口气,“很多事,靠你自己一个人是做不了的。”
这一次不需要犹豫,楚元宵给的回答很快,也很干脆,“那是自然。”
魏臣闻言突然往后靠了靠,“道争也好,执棋也罢,天下事从不曾只在一人身上,时势从来不是造英雄,人间众生光阴百代,所有人都是过客。”
“天下九洲时至今日,三座一品高居云端过万年,临渊学宫有一半的权柄就在三教手中,九洲人族的所有权柄尽在中土诸子之手,惊才绝艳者无数,处处算尽天时地利,事事皆在股掌之间,却依旧让天下大势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可以说是因为三教无能吗?”
蒙眼年轻人突然玩味一笑,“有人说三教尽是缝补匠,这话其实一点都没说错。”
楚元宵有些咂嘴,当初在巴山大营,魏臣曾经说过一句“烂桃”之言,少年当时觉得这位魏兄当真胆子够大,但此刻他又觉得自己当时好像觉得错了,“够大”两个字哪里够?
魏臣的狂妄言辞还在继续,“天地大道从不曾在一人手中,当年那位独霸天下的末代人皇做不到,三教那三位祖师爷同样也做不到。”
“所谓道争棋子的你,同样也未必做得到,至少现在的你是想都不要想的。”
“风雪楼机关算尽,千方百计想要将我这枚弃子送回到龙池洲魏氏,未必是对我好,也未必是对你好,但我猜那位风雪楼主大概是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就是有些选择即便不是你想选的,你也依旧非选不可!”
“因为这,才是人间常态!”
楚元宵听着魏臣的这段豪言,面色不太好看,但并没有出言打断他的话头。
“很多人觉得,所谓英雄就应该一路高奏凯歌,一往无前,遇见南墙就该撞墙而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这样的人有几个?”
“石矶洲那位大名鼎鼎的楚河之主,膂力冠绝天下,武功绝世,不一样还是有无数跟临渊学宫之间的旧账本,时至今日依旧未曾算明白吗?”
“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是棋子,就连三教的那三位也不例外!只有入局顺势,你才有解小局、破大局的机会,处处不愿意,你连棋盘都摸不到,拿什么破局?靠嘴吗?”
一段毫不留情的批驳反问,不说坐在对面的少年郎,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中土,某些供奉猪头肉的庙宇大殿,都被震得晃了又晃,好似地龙翻身,动静奇大!
此时此刻,中土神洲的那三座天下绝巅的一品山门,有无数各家圣人已经无法安坐在各自高位云端之上了,若不是还要顾忌着圣人规矩仪态,恐怕都已经有人开始跳着脚骂起娘来了。
如此大逆,必然会有人想从那些各自的恢宏庙堂之中冲出来,去往那艘正在飞往龙池洲途中的名为“龙吟”的跨洲渡船,去跟某个不知天高地厚之徒,好好讲一讲什么叫圣人规矩!
群情鼎沸,气势汹汹,只是一大堆火冒三丈的老先生、大仙人,却无一例外全被挡在了各自山门之内,而那负责堵门的三人,分别是儒门亚圣,道门大掌教,以及那位佛门二祖!
既然第一阵已经输了人,第二阵就不能再输了度量!
堂堂三教,若无容人之量,哪里当得起唯三座“一品”山门的头衔?
龙吟渡船上,楚元宵看着对面突然脸色有些古怪的年轻人,神情凝重道:“魏兄难道不觉得,被人摆布这种事…很憋气吗?”
魏臣笑了笑,“金钗洲一战,九洲不是输在诸子不用心,也不是输在那二十万阵亡修士不够骨气,何谓人心不古,何谓礼崩乐坏,全都是早就融进了骨子里的鸩毒。”
“被人摆布这种事,又哪里比得上九洲陆沉更让人憋气?”
楚元宵默然,看着对面那个谈笑风生间,毫不留情将某些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的蒙眼年轻人,只觉得神魂摇曳,大受震动!
有些人蒙着眼,却好像比某些大睁着眼的人还要心明眼亮,天下在眼中如蒙黑锦,九洲天地宽一鸣惊人。
龙吟渡船顶层的某间天字号船舱之中,有个鹤发童颜的大仙人,此刻正盘腿坐在榻上,身周仙气缭绕,一柄名为“凤鸣”的三尺长剑横放在盘腿双膝之上。
渡船上某些人说出口的狂放之辞,连那远在中土神洲的某三座大殿都能摇晃如洪钟,又何况是他这个同船渡之人,怎么会充耳不闻?
仙人听完了一整段对答,在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某个年轻人的那番言辞,放在某些云端之人眼中,若能抛开面子和立场二词,其实是确实有些可取之处的,但这位仙姿飘逸的大仙人此刻更想知道的是,那个真正的“听众”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楚元宵沉默许久,突然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拉魏氏进这个局?为了白云剑山?”
魏臣笑了,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头,于是开了句玩笑,“难道就不能只是看上了我魏臣天资卓绝?”
楚元宵莞尔,想了想又转了个话题,“魏氏放弃你又是因为什么?聪明人太多了?”
龙池洲魏氏,在门下子弟被某个散修抓走之后,最开始是希望以掏钱的方式将魏臣赎回去的,虽然拿一个只有六境的散修武夫没有办法这种事,看起来也有些古怪,但他们大概是没想将事情闹大,故而选择了以掏钱来息事宁人。
但后来眼见那名为谢石的老散修,竟是个贪得无厌的无底洞之后,魏氏干脆花了一笔大价钱买了风雪楼流传于外的几件信物,再以此请动了风雪楼,干脆将那谢石一路追出了龙池洲。
但是在这个过程里,那个被抢去当了肉票的魏氏子弟反而成了其次,魏氏的目的只为杀人,却并不张罗着救人,明明很顺手的一句话,却偏偏就没有说出口。
魏臣的笑容有些古怪,“你知道我为何没有对那个老散修有太多的恶感吗?”
楚元宵挑眉,“你可别说这件事里,还有你自己的手笔!”
魏臣笑了,只是在少年看来,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古怪,好像是有些难过,又好像是有些嘲讽。
“那位谢老先生当初将我劫走时,我正在被追杀。”
少年一怔,“追杀?”
“家族大了,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魏臣唇角带着讥讽,“有些人不看在眼里的东西,放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就跟镶了金边的香饽饽一样,树大招风,才高遭忌,‘权钱’两字,最见人心,更是长情。”
楚元宵眯了眯眼,缓缓道:“人不爱财鬼都怕,以魏氏的分量,有人怕你先人一步才正合理。”
魏臣点了点头,“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让那位老散修也分一分魏氏的家产,免得钱太多,让他们一个个红着眼非要打破我的头。”
楚元宵啼笑皆非,“你这怎么当的魏氏子弟?”
魏臣无所谓般耸了耸肩,“所以这不就遭报应了?人家觉得我吃里扒外,胳膊肘拐出去了十里八乡,那就干脆当个弃子扔在门外算了。”
“那你还要回魏氏?”
楚元宵抬手摸索着桌上那一刀一剑,片刻后抬头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我之前是觉得你就这么顺着人家的意直接入局,难免让人有些憋屈…但我现在怕你直接被那魏氏满门给打死!”
蒙眼年轻人闻言笑了笑,“那倒也不至于,我要是能说死就死,也不至于让某些人费力追杀了?”
——
龙池洲魏氏。
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最近的魏氏门中已经吵吵嚷嚷了很久。
当初魏氏花了钱请动风雪楼去杀人,后来九洲妖祸一役之后不久,风雪楼那边回了个消息给魏氏,说是那个打了魏氏脸面的野修已经死在了长风渡口,至于那个蒙眼年轻人的去向,风雪楼只给了四个字,下落不明。
这个有些古怪的说法,魏氏自然是有聪明人的,堂堂风雪楼,天下间做邸报消息的各路仙门之中,几与铜雀楼同尊的个中好手,怎么会找不见一个瞎子的去处?
但是,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虽然有人存疑,却没有一个人会将之明说出口,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余人都只当那人死在了野地,从此绝口不提。
有些人活着就会像一面旗,也自然会有一群人尽心尽力站在旗下,可一旦人死了之后,自然也要树倒猢狲散,那些还非要站在残旗下的人,大概也就可以跟着一起死了。
群龙无首的某一群人,在最近的半年之间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了一群为数不多,既不肯低头也不愿下跪的硬骨头,被逐渐逼到了某个死角处,再退一步就是一眼见不到底的人间尽头轮回路。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修士,身侧领着一个年不过十岁的小少年,二人蹲在魏氏辖下某个荒凉偏僻的山崖之巅。
小少年转过头,先拍了拍那个面无表情的老修士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又转过头望向山崖西侧的茫茫云海,仿佛能透过那云海,看到某艘正在东来的跨洲渡船。
少年老气横秋,轻声念叨了一句,“公子爷,差不多就可以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