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剑山掌律白周、传法白山两人,见到那个白发老武夫仅凭一人之力就拖住了四个天人境后,都顾不上震惊,也来不及细想那个魏氏麒麟子手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高人,直接匆匆忙忙转身去往自家宗主洞府探望宗主白姜。
洞府之中,白云剑山宗主白姜,此时已然破境失败,重伤之下一脸苍白,毫无血色,孤零零靠坐在他往日用以打坐的那张榻边,虚弱垂死,眼神都有些空洞。
破境失败的那一刻,这位往日里修为进境一日千里的剑山宗主,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但他根本顾不上那些,只能先竭尽全力保住修为。
可惜有些事结局早已注定,他最后不仅没能保住那座仙人境,更是一落千丈不断跌境,要不是那个白发武夫出现的时机巧合,正好帮忙暂时稳住了伤势,他此刻怕是连元婴境也保不住,还要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但即便如此,这位剑道天赋极高的大仙人,也差一点被那最后关头出来作祟的心魔给收走一条命,亏得他剑心澄澈,又加上大道毅力足够坚韧,否则如今也早已道心破碎散落一地,要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是神仙都难救了。
两位白氏长老急匆匆进入洞府,看到的就是自家宗主如此一副惨淡的光景,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有些如同兔死狐悲的心有戚戚然。
白姜自然也注意到了进来的两人,眼神之中的空洞终于稍微收了收,抬起头看了眼那两个自家人,强忍着沉重的伤势勉力开口道:“外面形势如何?”
仅仅是说了一句话,这位剑山宗主就再次压不住心头血涌,唇角开始缓缓溢血,显然伤重已极。
传法长老白山此刻同样心头惆怅,今日宗主破境失败,意味着白氏除了开山老祖宗白首以外,如今最大的一根定海针就被彻底折断了,剩下的白氏族人,已然没有能太拿得出手的后辈子弟,那么下一任的剑山宗主之位,恐怕就要易主了…
虽然心情极差,但听到宗主发问,这位传法长老当然还是得回话的,他叹了口气,道:“魏氏的那个魏臣回来了,他们自家的事他们自己在解决。”
面色难看站在一旁的掌律白周是个火爆脾气,干脆直接破口大骂道:“他们自家事自己解决就完了?魏氏害我白云剑山一宗之主破境失败至此,还害我白氏少了一位问道境大剑仙,此仇若不给个说法,老夫屠了他魏氏满门!”
传法白山转头看了眼身旁掌律,嘴唇微动,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白姜思虑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想过不让人打扰,却没想过有人会蓄意,这也得怪我自己。”
白周看着自家这个脾气突然变得如此之好的宗主,忍不住眉头大皱,“宗主,你怎可如此为仇寇说话?!有人害了人,还要怪被害的人自己不小心?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转过头看了眼门外,随后又冷冷道:“我看魏氏带过来那四个天人境,恐怕都不是人族修士,魏氏其心可诛!”
白姜默了默,一边努力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一边勉强道:“如果他们真是勾结外族,那么中土就必然会给说法,魏氏的下场也不见得会好,不用咱们亲自动手的。”
白周闻言有些恼怒地看着白姜,突然就觉得他都不像往日那个心头不顺就拔剑的宗主了,直接怒道:“宗主,你怎可如此自坠心气?我辈剑修脚下剑道,修的是快意恩仇,一往无前,你如此软软弱弱,没有半分剑气在心头,如何还能继续当个剑修?”
传法长老白山闻言,先是小心抬头看了眼宗主白姜,然后才转过头看了眼白周,冷喝一声,“白周,放肆!”
掌律白周很不服气,但终于还是没再说话。
白姜抬眸看了眼面前两人,知道这二人心中所想,但他还是摆了摆手,“剑道一事,我恐怕要止步于此了,破境不成反致境界跌落,重新登高而上已难如登天。”
见对面两人还要说什么,白姜就先他们一步道:“剑山门下各家姓氏盯着宗主之位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咱们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此时若还妄动杀心,很容易会遭反噬的…有些人未必会觉得魏氏不对,反倒是咱们一直捏着宗主之位不撒手,现在就正是某些人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虽然祖师爷没说过必须要以白姓为宗主,但白氏门下历代剑修玩命练剑,千百年间牢牢将宗主之位捏在手中,再加上老祖宗又数百年都没回过山门,很多人早就有别的想法了。
此前只是因为白姜横空出世压住了所有人,所以才没人站出来说什么,但如今形势颠倒,那么此事之后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剑山门下的谱牒剑修未必会说什么,但是这些剑修身后都还跟着一大家子人呢,像那魏氏就是最好的明证,如魏宗阳和魏仲那样的,也不是就没有其他人了。
话到此处,三人都有些沉默,这间洞府之中原本就不太活跃的气氛,一瞬间更加压抑沉闷。
突然,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骤然在三人耳畔炸响!
一个身形小小的青衣小童子突然出现,直接好整以暇蹲在了靠坐榻上的白姜身侧,更是一巴掌拍在了这位跌落境界,重伤在身的宗主后脑勺上,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拍得他彻底压不住那一口心头血,直接就喷了出来。
白山与白周二人脸色大变,一瞬间就要拔剑救人。
那青衣小童突然淡淡转头看了眼两人,仅只这一眼,那两位白氏长老便不由自主脚下一滞,更是骇然发现,他们二人此刻竟连自己温养多年的佩剑都无法出鞘!
小童子淡笑一声,“怎么,想死?”
白山面色阴沉,死死盯着那个小童子,而那掌律白周更是额头青筋暴起,一边试图调动全身灵气强行拔剑,一边愤怒看着那小童子恨声道:“趁人之危,不是大丈夫所为!”
青衣小童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人都死了,你到坟头底下去当英雄大丈夫?”
萎靡坐在一旁的宗主白姜,在吐出了那口鲜血之后,虽然脸色更白了三分,但却突然发现体内气极好像比之前要更轻盈了一些,因为不必再强行压着那口心血,他反倒能用那一大波体内灵气去做更多的事,对伤势反而更好了一些。
这位剑山宗主不由心头一震,转过头仔仔细细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青衣童子也不在乎,就任凭他打量。
白姜突然双眼一亮,“老祖?”
青衣小童老神在在看了眼白姜,挑眉一笑,“虽然被人算计跌了境,脑子倒是稍微开窍了些,还好还好,不算太吃亏。”
原本还一脸杀气腾腾的白山与白周两人,闻言猛然一怔,先是狐疑看了眼宗主白姜,随后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开始面露狂喜,白氏终于有救了!
虽然看着自家老祖突然换成这么一副小童子样貌,三人都有些别扭,但是当某一刻,这位开山祖师爷白首放开他那一身剑修气息后,三人自然还是感受到了那股熟悉至极的剑气冲霄!
青衣小童子看了眼那两个大傻子,冷笑道:“笑个屁!一群二傻子!”
另外三人脸色都不由一滞,人人面露尴尬。
白首继续毫不留情冷嘲热讽,“当个剑修了不起?一家子老老少少,连三岁小孩儿都要被抱一把木剑在怀里当玩具,你们很厉害嘛!光会啃剑,不会动脑子,让人偷了家就开始在这里唉声叹气委曲求全了?你们怎么不拿着你们那绝巅的剑修本事去横冲直撞了?”
“一门皆剑修,可真他娘的厉害,你们可真是吓死老子了哟!”
传法长老白山有些尴尬,老祖宗说的这件事,跟他们传法一脉是有些关系的,因为总觉得白氏出不来个横压同辈的剑道胚子,就要丢了白氏对白云剑山的主掌权,故而白氏一门上下专注剑道这个事,历代传法长老自然都脱不了干系。
白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摆了摆手,让这两个一大把年纪的后辈子弟赶紧滚蛋,看着就来气!
伤势稍好了些的白姜看着老祖宗,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老祖为何…这般形容?”
仙家修士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改换外貌年岁大小不过是一个心念间的事,这也是为何楚元宵一路行来遇上那么多人,好像有很多人明明年岁都已超过千年,还有如李乘仙一样都已超过万年的,但他却没见到几个真正垂垂老矣身影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在此刻的白姜眼中,想当年白云剑山开山祖师何等风姿飘逸,眼下却改成了这样一个看着十岁都不到的青衣小童,这让他难免有些好奇,外带某些心情古怪与不适应。
白首感觉蹲了这么半晌有些累得慌,就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无所谓道:“我曾跟姓魏的那个家伙做了笔买卖,要在他身边呆个几十年,保证不能让他死掉,当然就不能顶着剑山祖师爷的相貌招摇过市了,不过现在也剩不下几年了。”
白姜恍然般点了点头,但并未多问,有些人的有些事,涉及到很多仙家江湖的秘辛机要,旁人不宜太过涉入其中,故而不该问的就不多问,这是江湖规矩。
白首也没多说,反而是挑眉看着白姜道:“跌境的感觉如何?要不要怪罪一下我这个当老祖的见死不救?”
白姜看了眼青衣老祖,缓缓摇了摇头,“我之前跟二位长老说的话并不是虚言,以前光顾着练剑了,很多事都看不进眼中,能有这么个结果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所以呢?”白首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了一句。
白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在久久沉默之后突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看着老祖坚定道:“弟子想要辞去白云剑山宗主之位。”
“然后呢?”
白姜闻言缓缓转头看向洞府以外,轻声道:“练剑练了这么多年,很少真的去江湖之中转过,如今就正好是个机会,弟子想出去看看。”
白首看着这个后辈子弟之中天赋最高的年轻人,终于满意一笑,“行吧,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就随你。”
说着,青衣童子样貌的剑山老祖从榻上站起身,大概是准备走人了,但在离开前却又转头看了眼白姜,突然一脸恶意道:“别他娘想着一去不返,这剑山宗主的位子我给你留二十年,但若满二十年后你敢不回来,我就打断你小子的狗腿!”
白姜有些讶然看了眼自家老祖,却并未说话,默然无声。
白首也没打算让他给什么保证,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就从原地消失不见,再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剑山祖师堂门外。
这位离开白云剑山数百年都未曾回来过的开山祖师爷,并未进入那座内里正中间就挂着他自己画像的祖师堂,而是负手而立站在山巅,看着剑山各处门下弟子们的忙忙碌碌,突然就笑了笑。
山上仙师从不低头看山下人间,这个毛病不好,得改。
——
楚元宵此刻境况并不好,刚开始爬山只是觉得肩头分量越来越重,但当他过了那山腰凉亭之后,突然就发现那山道上,竟开始时不时地出现了某些好似无主的飘荡剑气。
这些无主剑气好像也不受谁的控制,只是随意地漂浮在山头各处,只在有微风吹过时才会缓缓随风流动,若无风处,就静止原地,无形无色不可见,如一道道无形利刃,遍布整座剑山的山腰以上。
所谓剑山,当真山如其名。
这些无形剑气的来源自然显而易见,白云剑山历代剑修,无论修为高低皆归葬于此。
登山而上的楚元宵硬咬着牙越过了山腰那条线之后,那个在他前面不远处的隐约身影,好像就一直在离他同样的距离上不断登高,双方登山皆难,谁都不比谁快。
天地寂静,意识模糊,眼前无山景,耳畔无虫鸣,且还有无形的剑气,不断在少年周身各处留下剑伤,虽然都不太会致命,但也不消片刻,少年人就已经一身是伤,血流如注,成了名副其实的一个血葫芦。
某一刻,有个不知来处的声音突然在少年耳畔响起,“如此拼命,图什么呢?”
楚元宵原本已有些空洞的双眸微微回神,他好像都没有意识到此时明明身周无人,这个声音的来历就显得很诡异,只是一边艰难迈步,一边轻声道:“登山救人。”
那个声音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登上山去,好好看看那个放在山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说不定还在希冀着,是不是会有什么奇遇发生在这山巅吧?”
楚元宵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默认了,只是还在继续努力挪步往上,但远远看去,他那一步跨出的登山路途,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放只乌龟都比他块。
那个声音的主人大概是因为见到了少年如此,好像就突然又高兴了一些,继续笑道:“年轻人行走江湖,谁不希望遇上几场光怪陆离的奇遇事?说不定转个山角就能得遇高人,然后一番三言两语的谆谆教诲,就能让人醍醐灌顶,而后再一步登天,成为天下绝巅的大人物!这样的事不就是每个人都希望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
“美人爱英雄,将军爱沙场,读书人天天做梦都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当了官的喜好手握生杀大权,最好再腰缠万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修行中人爱境界,越高越高兴,买卖人爱财,越多越开心,店小二也想当掌柜,也让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要饭的乞丐也想终有一天能富得流油,好好买几张煎饼卷大葱吃个饱,再反过来往曾经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脸上吐口水。”
“人生在世,修行如逆旅,承认自己的野心和企图,不是什么丢人事,你说是也不是?”
背刀少年此刻大概是疲累已极,让他整个人都快要闭上双眸,浑浑噩噩,因为那一身力重难支,又加上浑身鲜血直流,使他愈发虚弱,好像下一刻就要彻底睡去。
那个声音好像是能察觉到少年的心绪越发接近空白,语气就显得更加欢快了些。
“你从小就不招人待见,那些小镇中人每每都将你当成是害死人的天煞孤星,不愿意跟你说话,打交道就更不愿意,你活着全是靠的自己,如今又何必要在乎旁人,他们死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什么救朋友,又说什么救白云剑山,救下了又能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不如干脆将那个藏在山巅的东西直接抢走,然后再直接离开这里,管他们死活!”
絮絮叨叨,喋喋不休,那声音仿佛是为了在少年耳畔多灌一些耳音,好让他将这些话牢记在心。
楚元宵此刻几乎已经迈不动步,只是站在那里,身形微微前倾,双腿也在尽力保持着想要抬步前行的动作。
双目紧闭,呼吸缓慢,好像是终于彻底放弃了登山,缓缓开始陷入沉眠之中。
如此情形,那个声音也突然寂静了下来,好像是在等待着他彻底睡去。
那个隐隐约约在少年视线尽头的身影,同样呆在那个地方久久没有再挪动任何一步,双方位置就始终停滞在那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上,不再有所变化。
整座剑山也仿佛如之前一样,了无生气,空寂静谧。光阴缓缓流转,好似一炷香,又好似一个时辰,又好似万古光阴流水长。
某一刻,那个高处的隐约身影突然转身看向山下,面容竟然与那个陷入沉睡之中的少年人一般无二,唯有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与那个背刀少年人的黑衣截然不同。
白衣人遥遥看着那个在山道低矮处陷入沉睡的少年人,突然咧嘴一笑,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细细打量了那少年人许久,脸上表情也在不断变化,喜怒忧思悲恐惊,所谓“七情”不断在他脸上轮转,直到许久之后,这白衣人才突然又换上一张笑脸,转回头看了眼这座剑山的山巅方向,然后就毫不犹豫开始狂奔下山。
那些弥漫于山上各处的无形剑气,好像对这白衣人毫无影响,他速度极快从那山道上一跃而下,犹如猛虎下山,直到在距离那已然沉睡的少年人只有十丈距离时,才骤然停住脚步。
白衣人此时不再看那个背刀少年,反而是将目光放到了那些,在楚元宵眼中犹如无形的无主剑气上。
微微抬手如拈花,白衣人缓缓摘下其中一道剑气,然后挑眉看向那个沉睡的少年人,紧接着微微扭转手腕,掌心朝上,而那一道拈在手中的剑气,在弹指间就朝那沉睡的少年电射而去,快若奔雷!
噗嗤一声,那一道剑气毫无意外没入了楚元宵右侧肩井穴,一朵鲜艳的血花突然在肩头爆开,少年肩头瞬间被洞穿!
如此剧烈的疼痛,陷入沉睡的楚元宵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依旧未能醒来。
那白衣人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然后又重新摘下另一道剑气,再以同样的方式弹出!这一次,是楚元宵左肩再次被洞穿,就又是一团血雾爆开。
白衣人终于是彻底笑开了,双手轻轻拍了拍,看着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人,满眼恶意。
他缓缓迈步下山,一边轻笑着念叨,“你不是福大命大,一路上都有高人保护吗?这一回,在这白云剑山之上,怎么没人来救你了?”
白衣人很快就走到了楚元宵身前,又抬手在少年面前晃了晃,见他依然皱着眉头,却始终都醒不过来,终于就彻底高兴了起来,放声大笑,前仰后合。
片刻之后,等他终于笑够了之后才堪堪止住笑意,然后再次抬手从半空中摘下一道凝如实质的透明剑气,冷冷看着楚元宵,毫不犹豫朝他眉心戳了下去。
一道恍如白昼的白光闪过!
白衣人有些愕然,因为对面那个背刀少年此刻已然睁开了双眼。
白衣又愣愣低头看了眼自己,发现一道正在缓缓扩大开来的裂缝,已经从下至上将他一分为二!
不仅如此,那一道恢弘的剑气,更是直接将他身后那一整条渐次蜿蜒而上的登山路,全都给劈成了左右两半,此刻也正在与白衣人一样缓缓裂开,然后再自山顶上空开始,将整个天地也一剑斩断成一双!
雁鸣湖畔曾有一剑,此刻与当初,一般无二。
白衣人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那个眼神中带着疲惫的背刀少年,喃喃道:“怎么会?”
对面手提桃木剑的楚元宵,挑眉看着那白衣人,笑道:“好久不见。”
说罢,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了一句,“下回再见。”
天地崩碎,地覆天翻。
背刀少年人再睁眼时,已经身坐在剑山山腰处的那座六柱凉亭之中,蒙眼魏臣则是背对着他站在亭边,“看着”那条蜿蜒而上的登山道。
“我以为你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出来。”
楚元宵摇了摇头,又艰难抬起手分别先后揉捏两侧肩膀,虽然他并未真的身受重伤,但被那白衣“楚元宵”戳了两剑在肩头,当然也是真的,醒来之后会疼痛酸涩就并不意外。
“差点被他给戳死,不醒不行了。”
魏臣笑了笑,转身坐回石桌边,“你怎么发现是他的?”
楚元宵耸耸肩,“我明明想来这凉亭中坐一坐的,却偏偏抬步往山上走去了,心中想和脚下行,竟然成了两张皮,没有鬼才怪了。”
魏臣哑然失笑,“我不是带了话给你,说了你要是上不了山顶抢不回东西,就得给我收尸?你怎么还想在这凉亭里歇歇脚?是怕我不死?”
楚元宵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没猜错,跟着你的那个青衣小童子,应该是这白云剑山的祖师爷吧?”
“怎么说?”魏臣表情有些古怪。
“带着我走了百里山路只用了盏茶功夫的一位大神仙,竟然说他爬不动山,得靠我这么个三境小虾米去跟人抢东西…你们俩编瞎话能不能稍微用点心?”
楚元宵这个推测说得很理直气壮,接着又道:“还有,他要是你的手下人,就不会跟你说什么那一百个人全放到你的别院了,谁家的仆人是这么跟公子说话?你当他是余人啊?”
魏臣有些无言,好像还真是,两个都不是正经仆人。
楚元宵此刻大概是有些累,浑身都有些难受,所以干脆就趴在了石桌上,“你们这就是灯下黑呗,他装成个不满十岁的幼童呆在你们魏氏,然后看着魏氏在他眼皮底下谋夺白云剑山,然后再等着你来收拾残局,忒阴险!”
魏臣闻言笑而不语。
楚元宵看着对方这个表情,隐隐觉得要遭。
果然,下一刻,背刀少年人就听到了一个古怪声音在身后响起。
“哦?原来老夫在楚仙师眼中,竟然还是个阴险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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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