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楚元宵的石矶洲之行,等四人一行出了马鞍渡口之后,就不能再如当初在兴和洲时一样,可以搭乘云海间与铜雀楼的赶路法宝,横跨一洲。
按照当初在盐官镇时陆老道长的说法,那位青帝在石矶洲,但并不能确定具体在何处,所以楚元宵需要一步步去丈量石矶洲陆地,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缘能碰上那位大能者。
如果不行,他就只能去往东海之滨碰运气,若再不行,那便得去一趟中土,找自家先生的先生,那位拄着雀头拐杖的至圣门生,师祖老先生了。
楚元宵这一路依旧背木剑佩苗刀,但也将那根老道长给他的行山杖,重新从须弥物之中掏了出来,开始拄杖行山。
少年并不知道这根行山杖有什么特殊之处,又为什么要送给那位青帝前辈,但既然他已到石矶洲地界,就还是要将之拿出来放在外面的,也好让那个虚无缥缈的所谓“有缘”二字更有缘一些。
或者也可以说,是希望那位青帝前辈看在这根竹杖的面子上,能够赏脸出来见少年一行一面。
石矶洲马鞍渡口西南方向,有一条河道宽阔的大运河,起自石矶洲南端燕云帝国,贯通整个石矶洲南北,最后穿过马鞍渡口入海。
这条运河建自数千年前,由某一代燕云国主提议,在征得了沿途的大小仙门与各位国主的同意之后,由整座石矶洲半数以上的大小仙家势力共同开挖建造,十数万里之遥,河道最窄处也超过千丈,靡费之巨自然不可想象。
整个天下九洲,能掏得起钱造出这样一座浩然工程的,也就只有公认最为富庶的石矶洲了。
楚元宵一行离开马鞍渡口顺着运河南下,大约走出三四天的路程之后,就准备搭船过运河去往西岸,再从那里往西去一趟石矶洲陆地之内四处转转,若是还见不到那位青帝前辈,他们就只能再折返回头往东,去一趟东海之滨。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运河两岸的百姓当然也都是靠着这条南北水路吃饭的,有人下网捞鱼,有人沿岸种田,也有人撑船渡客。
楚元宵四人遇上了一艘乌篷船,负责撑船的是个年迈的老船夫,白发苍苍,头戴斗笠,裤腿卷到膝盖下,露出一双精壮的小腿,脚蹬一双芒鞋,手提一根长过三丈的细长竹竿作为撑船渡水之用。
当少年一行人走到船边时,这位缺了一颗门牙的老船夫一脸热络笑意,如同一朵盛开的老菊花,笑呵呵与众人打招呼,“各位客官可是要乘船渡河?”
说罢,老人见楚元宵点头,脸上笑意就不免更加热络几分,笑眯眯傲然道:“各位客人好眼光,可不是小老儿吹,这大运河南北十数万里,其他地方不敢说,但此地上下游百里之内,就数小老儿的船撑得最稳,过河最快,十里跨河路,保管各位客官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到对岸!”
余人看着这个为了挣几文渡船钱,就开始胡乱吹嘘的老人,不着痕迹撇了撇嘴角,但也并未说什么,毕竟这附近做渡船买卖的船夫不少,要挣钱总得有点说辞,靠同行们衬托一二,要不然怎么把客人拉上船?
楚元宵倒是没说什么,看那老人笑得灿烂,像是被他的情绪传染了一样,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不知老人家这渡船钱是怎么个收法?”
说起钱来,那个老船夫的脸色倒是稍微严肃了一些,将手中船槁抱在怀中,抬起双手举在少年面前,笑道:“若是各位客人着急过河,那便一位客人十文钱,我此刻便能送各位平安去往河对岸;若是不着急,便请等一等,容小老儿再收几位客人回来,若能有十人一起过河,便可每人五文钱。”
余人闻言一愣,看着那个笑容满满的老船夫,怒道:“老头你过分了啊,欺负我们是外地人不知道行情咋的?明明其他船夫收钱都是差不多的价格,一人五文钱便能立刻过河,你这老头竟然开口就要翻一倍,你怕是想钱想疯了吧?”
楚元宵这一次并未拦着身后的余人,虽然他说话稍微不太好听了一些,但说的是句实话。
不曾想,那个老船夫听着余人的话,只是淡淡一笑也并不生气,还转过头左右看了眼同侧河岸两边,距离此处都有些距离的那些或老或少的同行,轻蔑一笑,道:“客官倒也不必如此生气,咱们买卖人做买卖,历来都是讲究个愿打愿挨,各位要是觉得小老儿要价要得贵了,大可以去坐其他人的渡船便是,小老人并无强拉各位登船的意思。”
“只是若要在我这里坐船,就都是这么个价钱,以前如此,以后如此,此刻当然也是如此,倒也并非故意欺负各位外乡人,各位若是不信,自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老人这话说得坦然顺畅,可见他是早就习惯了说这些的,并不是只对楚元宵他们才要价如此高。
楚元宵认真看了眼那个笑意自然的老人,又转过头看了眼两侧距离此地都有些远的那些船夫,感觉他们像是刻意绕开了此地,大概是都不愿与这老人为伍,这反倒让他有些好奇。
毕竟同行衬托是相互的,有人要的贵,就显得要的便宜的更让人顺眼,为何会不愿与他挨在一处?
不过少年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朝那老人家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此处,去往上游百丈处的那几位渡船停靠在一起的船夫那里。
余人见公子离开,转过头冷笑着看了眼那个脸色自若的老船夫,然后便也跟着离开了。
青玉跟青霜两个依旧不对付,此刻也都没说什么,各自淡淡看了眼那个老人,然后也跟着少年离开了。
那个丢了一笔买卖的老船夫站在自家船头,平静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脸上并无什么惋惜之色,只是笑意略微清浅了几分,莫名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便又返身回了船上乌蓬。
……
楚元宵一路走到远处那几位船夫那里,早就盯着几人的那几位船夫当然早就知道了,好像也都不出意外,脸色嘲讽,当然是对着那个老船夫的。
少年将之尽收眼底,但并未说什么,见那其中一人早早迎上来,准备拉他们上船,便点点头跟着他的指引,笑着往那几条船边走过去。
那位早早迎上来又眼见买卖上门的船夫,脸上笑容更盛三分,一路点头哈腰,殷勤礼让各位客人登船。
楚元宵一脚已经踩上了船头,却状似随意笑问了一句,“敢问船家,那边那位老先生为何要价那般高?不怕没生意做吗?”
那个盯着四人登船的年轻船夫闻言,眼角微不可察抽了抽,但还是笑了笑,道:“那老头收钱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乃是此地做渡船过河生意的最早第一人,到如今已经很多年了。”
楚元宵此时不着痕迹停了脚步,并未直接登船,而是依旧一只脚踩在船上,一只脚还踩着船边河岸,侧头静静看着那个年轻船夫,并未说话。
跟在他身后的余人则适时又跟了一句,“做生意最久,所以要价就最高?道理是有一些的,但也不太多吧?”
那个年轻船夫笑了笑,大概是希望尽快将买卖做成,好有铜板进账入兜,所以面色似乎是有些急切,但客人既然问话了,他也不能不回答。
“最早前的时候,此地只有他一人做这趟买卖,客人要过河没得选,所以乘船渡河的价格也就一直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但是后来慢慢人一多起来,就成了船多客少,大家挣钱就都不容易了。”
那船夫大概是有些赧然,所以脸色也跟着微微有些不自然,“我们这些人,都是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买卖做不下去,所以就只能靠着薄利多销四个字来拉客人。”
“只是那老头却是个犟脾气,觉得一个人五文钱就立刻送过河这种事不划算,所以他就一直也不愿意改价格,更不愿意跟我们这些‘抢了’他买卖的人混在一处,自然也就成了如今这样。”
说罢,年轻船夫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的无可奈何。
楚元宵闻言,定定看着那个年轻船夫,缓缓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年轻船夫嗨了一声,还回头看了眼身后几个也在看着此处的同行,这才又笑道:“此事真假,附近的这些船户大家都知道,转头就能被戳破的谎话,我又何必说出来骗各位客官不是?”
站在船边的少年人不着痕迹将那只已经踩在船上的脚收了回来,重新双脚站在了岸边。
那年轻船夫一见这煮熟的鸭子又有要飞走的架势,一时间有些惶急,拱着双手急切道:“客人这是作甚?我说的可是真话,绝无骗人的意思,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说着话,大概是为了取信于人,他还指了指身后一众同行。
楚元宵笑了笑,眯着眼表情玩味道:“可我怎么听说,附近这段河面最近好像不太平?”
那年轻船夫,连带着他身后的一众同行,闻言个个脸色一变,上了年纪能稍微镇定一些的,那个复杂表情便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但也有些不够胆大的,摆不平脸上表情,就只能假装看向别处,尽力隐藏面色。
楚元宵四人在这一刻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几乎是一览无余,各自心中一凛。
余人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楚元宵,也有些好奇,他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个“听说”。
楚元宵侧头给余人递了个眼色,青衣小厮立刻会意,忍住了没有多问。
楚元宵看着那个年轻船夫笑道:“看了我先前的耳闻,的确不是道听途说了,船家先前说的那些,可是不太实在啊。”
那年轻船夫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窘迫道:“客人明鉴,先前此处河道确实有过一段时间不太平,有时是个别客人落水,有时候是直接沉船,一船人一起落水,连船夫也逃不过…”
说着,那船夫又赶忙解释道:“但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然许久没有发生过了,我们都可以拿性命担保,绝不会有事!”
年轻船夫身后,他那五六个同行也跟着一起点头,眼神笃定。
楚元宵笑了笑,毫不犹豫转身,重新往那老船夫那边走去,另外三人则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那几个聚在一起的船夫之间,此刻见上门的买卖又飞了,脸色都不好看,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怪罪同行,骂他们一个个没出息,连自己一张面皮都管不住,还做什么买卖?回家抱着婆娘别出门算了!
少年四人走出一段路程,离着两边船夫都不远不近的距离,余人悄悄凑到楚元宵身边,轻声道:“公子,你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见过旁人?”
楚元宵脚步不停,闻言只是笑了笑,又侧头瞥了眼一脸好奇的余人,只说了两个字,“猜的。”
那个老船夫眼见四人去而复返,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得意或是鄙夷之类的神色,依旧笑容满面迎出了船上乌蓬,笑道:“各位客人可以登船了?”
楚元宵笑着点了点头,朝那老船夫抱拳一礼,笑道:“有劳船家了。”
老船夫随意摆了摆手,坦然收下少年人的礼数,笑道:“你掏钱,我渡人,谈不上有劳不有劳,赚个酒钱而已。”
老船夫站在船头,静静看着四人登船,在撑船离岸之前,回头看了眼远处那群脸色难看的船夫,冷笑一声,然后便用手中那根船槁的一头抵住岸上一块石头,微微用力,乌篷船便离岸朝着对岸驶去。
“潮落江平未有风,扁舟共济与君同。渡船悠悠江水阔,送君十里入云中。”
坐在乌蓬之中的楚元宵,听着那位撑船过河的老船夫朗声念诵一首听起来有些耳熟的诗文,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了眼那个站在船头的老人,正巧看见那老人也看过来,二人相视一笑,但都没说什么。
……
运河岸边,那群眼睁睁看着买卖易手的船夫同行,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其中一人面色阴沉,眯眼看着那只缓缓消失在江面云雾之中的乌篷船,沉声问道:“怎么办?”
先前那个想让楚元宵一行人上船的年轻船夫,此时突然恶狠狠朝着运河中吐了口唾沫,面色狰狞冷笑道:“让那个老不死再嚣张一会儿,我已经给那边传了信,他这趟既然出去了,那就不用再回来了!”
其余几人闻言,各个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最终都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那只乌篷船渐行渐远,彻底隐入河面上那逐渐翻腾而起的重重水雾之中。
……
船至河面深处,翻腾的云雾已将整只乌篷船包围,放眼四望空无一物,如在云中,也让身在其中的人难免有些压抑。
楚元宵转过头看向那个已不再念诗的老船夫,笑道:“船家好像不太怕那个沉船的传闻?”
老船夫此刻依旧带笑,但并不如先前那么和蔼,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一边撑船,一边随意道:“一群为了挣几个钱就丧良心的狗东西,尽想些歪门邪道才弄出来的恶心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余人此时已经是憋了一路了,没太听懂那老船夫不清不楚的解释,便转头看着楚元宵道:“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河面不太平的?什么时候听到的传闻?”
四人一路同行,从无单独离开的时候,楚元宵之前说的那个听闻,实打实不像是有什么来处,至少余人是不知道的。
楚元宵闻言笑了笑,先看了眼那个忙着撑船的老人,而后才笑道:“猜的而已,那几个人都是船夫,却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一样,只有一个人出来迎人。”
余人有些疑惑,一群人在一起讨生活,排个序谁先谁后,免得一顿乱抢,让大家都赚不到钱,这有什么问题吗?
楚元宵看了眼余人的表情,笑道:“你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难道没看出来那个迎接我们的人很希望我们登船?他虽然一直在说话,但眼神就没离开过我要登船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关注我了,巴不得我立刻双脚踩上去。”
余人闻言一愣,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少年人,“公子太…小心了吧?人家想挣钱而已,所以才盼着客人上船,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青衣小厮本想说“多疑”二字,但最后还是稍微委婉了一些,说成了“小心”。
楚元宵笑了笑,转过头看了眼那个老船夫,笑道:“可能是我多疑了,因为一路上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咱们此刻搭船的这位老人家,大概也不是个普通船家。”
那位背对着众人撑船的老船夫,突然毫无征兆开始大笑,停了手中动作,转身看着船上众人,笑道:“小道友好眼力,只是不知老夫哪里藏得不够严实?”
楚元宵见这老人果然如猜测一样有异,却也并不如何紧张,只是笑道:“老人家先前的那首诗不是诗人原作吧?”
他转头看了眼那周围越来越浓郁的雾气,几乎都要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程度,便又道:“不过晚辈倒是觉得挺应景。”
老船夫笑着摇了摇头,“这运河上像这样的雾气也不是今天独有,时不时就会来上一回,老夫一介船夫不配识文断字,但难道就不能是听那过路的读书人吟诵,然后再记下来的?”
楚元宵摇了摇头,笑道:“晚辈并无此意,也没有看不起船家的意思,只是那首诗实在是有些过于应景了,不知可否请教前辈,关于那个时不时就河中沉船的故事,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老船夫这一次倒是并未发笑,只是眯眼看了眼河面后,突然冷冷道:“倒也不用老夫如何解释,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了。”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映衬老人的这句言辞,河面上突然开始起风,一出现就是狂风大作,波涛汹涌!
众人所在的这只乌篷船前方不远处,一座巨大的水流漩涡突然成形,如同漏斗灌水一样将周边近千丈范围之内的河水全部吸入其中,上下游更远处的河水还在不断涌来,好似那漩涡是个无底洞,吞水万石不见休歇。
小船在这座巨大的漩涡边沿处,就是实实在在的恰如一叶扁舟,瞬间处在风口浪尖上,大概也不需要多久就会被吞入其中。
风急浪高,再看那个老船夫,却反而半点慌张都无,还笑眯眯看了眼坐在乌蓬中尽力稳住身形的四人,道:“看见没?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个时不时会沉船的变故,你们几个运气不太好,还真就碰上了。”
没有修为在身的青玉此刻被颠得有些难受,坐在她对面的青霜一只手扶在船帮上,看着青玉被晃得东倒西歪,不禁皱了皱眉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身形一闪坐在了她身边,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免得她被一个大浪卷出去。
青玉脸色苍白,但还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青霜。
青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扔出去!”
青玉定定看了眼身边女子,虽然诧异,但还是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青霜假装没有听见,在青玉没看到的地方,表情有一瞬的复杂,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楚元宵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会心一笑,然后就放心转头看向那个还在船头的老船夫,道:“这是闹妖了?”
那个手持船槁站在船头的老人与脚下小舟有如一体,即便那小船不断地打着旋起起伏伏,但他犹如脚下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此刻听见少年的问话,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冷厉,“听说过金钗洲为什么会落入异族之手吗?”
少年一怔,随后微微眯起眼来,轻声道:“养妖?”
老人冷笑一声,“某些吃里扒外的混账,又想让这石矶洲也步上那金钗洲的后尘了!”
说罢,老人突然抬起手中那个长过三丈的竹竿,朝着船侧河面上猛然扎了下去!
这一刻,那根原本只是船槁的竹竿,瞬间犹如一根定海针,将众人脚下这只小小乌篷船,牢牢固定在了河面上,任他雨打风吹去,我自不动如山!
做完了这些,老船夫转头望向那处还在不断旋转吞噬河水的巨大漩涡,然后再看向那个手持一根行山杖,背剑佩刀的少年人,笑道:“要不然,就请小道友帮老夫一个忙,杀一杀这河中妖物?”
楚元宵闻言一愣,有些惊诧道:“我?”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在白毫渡船上,你都能一剑斩了神人境一条手臂,在这里杀个妖物有什么困难的?”
好家伙,楚元宵此刻听到老人这句,没有别的想法,只想骂娘!
不是说好了有儒字牌在身,再加上低调行事,他就能不被人察觉吗?我他娘的这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溜达吧?怎么一个河边偶遇的老船夫都能知道所有事?!
不过心里骂归骂,他面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摇了摇头坦诚道:“那个手段可一不可再,而且当初强行冒充剑修,晚辈伤重到此时都没能痊愈,实无放出第二剑的可能。”
老船夫对此好像也并不意外,笑道:“倒也不必非得是剑修手段,河中这头畜生不算太过霸道,老夫可以教你一手拳法,足够你杀它了。”
有些事,有些人一无所知,但有些人就是为此而来的。
坐在乌蓬出口处的少年人,闻言微微一愣,看着那老人有些犹豫。
老船夫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只是道:“学与不学在你,不必强求。”
“老夫要稳住这吃饭的饭碗家底,没有余力对付这头畜生,你若能出手就算是为民除害了;但你若是不能也无妨,我可尽力将你们顺利送到对岸去,至于这头畜生,就交给下一个有缘人来便是。”
楚元宵依旧未曾说话,转过头看向乌蓬另一侧的青霜,七境金丹练气士不是弱手,当初的白毫渡船上那堵墙都能被她撞碎,很厉害了。
青霜表情有些犹豫,没有点头。
那个老船夫将他们的交流看在眼中,突然幽幽道:“她还是算了,杀妖一事对她不太好,有些因果种在此处,将来是会遭反噬的,她既然跟着你,你还是要多替她考虑考虑。”
少年闻言看了眼青霜,缓缓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看了眼河中翻滚越发厉害的巨浪,然后起身看向那个老船夫,脚下站桩稳稳立在乌蓬下船舱中,武夫抱拳恭敬道:“那就谢过老前辈传道之恩!”
老船夫随意摆了摆手,“今日教拳看起来是个好事,但到了将来就未必还会是好事,所以你也不必谢我,只希望老夫今日之举,不会成为将来的天下祸根。”
少年表情一滞,似懂非懂,只是郑重说了一句,“晚辈尽力。”
老人微微佝偻身形,看着少年笑了笑,继而转头看向那处深不见底的漩涡处。
片刻之后,楚元宵与那位老船夫分别在小船两侧船头,少年一人独对那个已然自河底露头的河中水妖,拉开拳架,直面百丈巨鳌。
七尺少年人,逆流而上,一拳穷尽处,谁当吾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