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月国为七品,按照临渊学宫九品制来算,七品的品秩并不算高,疆域辖境也不算很大,十六郡一百五十四县,在整个石矶洲陆地上,像这样的小国有个一二百不算过分,天下其他八洲,除了最大的中土神洲以外,另外的几座大洲上,像此类的小国也不会比石矶洲少。
整个天下如同一座底部宽,顶部窄的巨大山岳,临渊学宫是峰顶,诸子百家加上某些三品大势力是山腰,如这些下三品的仙家山门大小王朝,则是山脚与山根。
天下之大,无数江湖人开山立派,开国立社稷,自山脚下步步登高,盘山而上,位置越高当然便能看得越远,但这一程山路必然不会很好走,爬山越高费力越多是必然事,还会有一不小心就从山道跌落,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命丧黄泉的危险。
当然,要让天下稳固太平无事,也并不是只要山顶安稳就能无虞的,地基一样的山脚山根处,若是被挖掉太多土石,自然也还是会有天塌地陷的风险,所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无数江湖人,不仅要尽力登高而上,也要分出些心绪去看着身后人,若是脚下不稳,让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势力有朝一日爬到自己头顶去,一旦双方位置颠倒,那么自己曾经给别人受过的罪,就也会有一日着落到自己头上来。
一路陪着楚元宵一行入了关的东月国老柱国郑开山,熟门熟路带着少年人一行进入北境边关后,又在城池内的某间酒楼之中围桌而坐。
吃饭喝酒谈天说地,今日的老武夫大概是某些烦心事已解,多喝了两杯水酒之后就格外高兴,所以话也会说得比较多,酒后吐真言,难免也会说到某些江湖上成文不成文的规矩。
有很多人不够聪明,总想着老子高人一头,就得使劲地欺负底下人,扒皮抽筋刮油水,力求挖地三尺入骨三分从不手软,从不曾想过也许等到后来的某一日,可能会猛然发现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那个小门小户,山门也可能会比自家修得更高。
世上从无后悔药,那时候再想补救,已经是悔之晚矣了。
还有些人太聪明,被人踩在头顶的时候,都会在心底里不服不忿,总骂谁谁谁不讲究,武德有失,人品太次,若是老子有一天到了他那一步,就绝不会如他一样云云。
但其实,这个天下间能记住自己的某些话,一辈子都能从一而终的人绝不会太多,真能到那一步的,个顶个都会是真神仙。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坏人太容易,好人不容易,才会显得好人太值钱。等到有一日,人人不值钱,就会变成恶人自有恶人磨,又得要再比比看谁更能磨。
老人手中端着酒杯,多喝了几杯酒之后,就开始有了些混着酒气的惆怅碎碎念。
楚元宵不太明白,这位当着一国老祖宗的老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番不太搭调的怅然若失?
老人醉眼迷蒙抬起头,看了眼静静坐在对面的少年人,笑道:“老夫也不知道小友过去是何人,将来又会是何人,但就凭今日那一道誓言,此时就足以让老夫敬你三杯酒!”
除了当初在礼官洲山间酒肆里得来的那坛顿递曲,楚元宵一路上很少喝过别的酒水,但那一坛几乎基本已成空坛的酒水过后,他如今也不会再因为喝了几杯酒就龇牙咧嘴,只觉辛辣不见酒香。
二人轻轻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同桌而坐的几人都不插话,吃菜的吃菜,喝茶的喝茶,梁老头在很认真看顾自家小孙子,免得他再跑出去,又招来什么了不得的泼天大祸。
青玉大概是很喜欢那个小娃娃,所以就很细心地给他夹菜添饭,照顾他吃饱,而那梁老头就一遍遍的与女子致谢,还要劝她不必如此费心,庄稼人的孩子都是泥捏的,皮实的很,不必如此惯着。
每当老人如此说,青玉便会跟着笑一笑,也不说话,但夹菜也不停,看着那孩子吃的开心,她便也会更开心。
老武夫大概是此地常客,所以当那位外出方归的酒楼掌柜一进门来,见到这老郑头在酒桌边,就立刻一脸笑眯眯的神色,打趣道:“哟,老郑头这又是从哪里胡混回来了?”
这掌柜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身形壮硕一点也不像是个酒楼东家,反而更像是个练武多年的行伍中人,姓钟。
钟掌柜这话说得就很自来熟,可见双方之间绝不算生人,说话间就已走到了众人桌边来,笑着与各位食客见礼打招呼,再招呼各位客人吃好也喝好。
老武夫闻言笑哈哈一乐,端起手中酒杯朝那酒楼掌柜致意,一边挤眉弄眼笑道:“老钟你可是不知道,这一趟出门去,小老儿可是见了大世面嘞!咱隔壁那陶阳国京城办了个武林大会,老多江湖人都去那边凑热闹来着,人可多!”
“一介行伍,也敢跑到别国京城去,你也不怕被你家那位大将军知道了,一气之下砍了你的狗头!”
钟掌柜先是没好气骂了一句,随后又突然表情一变,似笑非笑看着老人,阴阳怪气道:“这一趟又见过了几个长得俊俏的大闺女、小娘子?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又装成看相摸骨算姻缘的老神仙,装模作样去摸人家大姑娘的小手了?软不软,糯不糯?”
郑开山闻言,猛地将手中酒杯放到桌上,那还没来得及喝的酒水已经被晃出去了一大半,他看着眼前这个揭人老底的掌柜狗东西,骂道:“你个鸟人懂个锤儿,老子那是正儿八经的仙家本事,消灾解厄与人方便,怎么能说成是装模作样?老夫铁铮铮的汉子,是那趁机揩油偷腥的下作人?你个见钱眼开的守财奴,懂个屁的风花雪月!”
两个老友,见面就互相揭短戳心窝,但又好像谁都不生气。
钟掌柜转过头看了眼桌上其余几人,见他们各个脸色古怪,于是就笑眯眯道:“各位客官莫要见怪,这老色胚虽不是个好东西,但对待朋友还是够意思的,各位只管放开了吃喝就是,今日这顿饭就记在他账上,事后我再从边军大营那边领他的军饷抵债就成,咱们谁也不亏。”
老武夫听着这话突然一愣,继而勃然大怒,像是记起来了什么糟心事,痛心疾首指着那钟掌柜,整个人都给气得哆嗦起来了。
“姓钟的,难怪老子的军饷月月不见余头,前些日子那钱粮官还说老子的军饷已经提前支到明年去了,气的老子大骂人家喝兵血,没成想到头来是老子错怪了人,原来是你个王八蛋冒领老子的卖命钱!”
老人说着话,突然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一脸所托非人的表情。
“早知道就不该拿你这狗日的当朋友,也不该跟那钱粮官打招呼,说你可以代领老子的军饷了!真他娘的是狼头上插竹笋,叫你个狗东西进了羊圈,可惜了老子辛辛苦苦挣来的那点子军饷啊!”
坐在一边看着两个人斗嘴的一桌人,此刻一个个眼角抽搐。
前一刻还是堂堂一国柱石老祖宗的武夫大宗师,这怎么转过头就成了这个样子…
跟边军斥候有说有笑还能理解,毕竟还可以说是武人都喜欢这种满是兵甲战阵,杀气纵横的地方,可一个连皇帝见了都要称呼一声“老祖”的人物,却在一座边关酒楼之中与人争论这些…又该咋说?
钟掌柜一脸的不以为意,嗤笑一声,“你个老东西,顿顿都在老子这里白吃白喝,拿你的军饷抵债怎么了?你嫌亏得慌,老子还嫌亏呢!不乐意也成,以后老子这酒楼不欢迎姓郑的进门,你他娘的少在老子这里混吃混喝!”
好家伙,东月国的国姓就是姓郑的,这位钟掌柜在人家的地盘上,敢说不欢迎姓郑的,胆子也是真不小。
郑开山眼看着钟掌柜要急眼,于是又赶忙换上一脸狗腿笑意,搓着手开始打哈哈,“瞧你这话说的,咋还这么不识逗呢?买卖人没点容人之量咋做买卖?难怪你这买卖做不大,你瞅瞅人家云海间。”
钟掌柜再次冷笑一声,都懒得理这个老东西,只是朝着楚元宵等人点头笑了笑,而后便离开了酒桌边,直接回柜台后面去了。
郑开山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觉得如何,只是摸了摸鼻子之后,就继续开始与楚元宵他们有说有笑,吃吃喝喝,神色自若,一点也没有前后不一的尴尬。
倒是楚元宵,先认真看了眼又开始喝酒的郑开山,又看了眼那个已经站在柜台背后开始看账本的钟掌柜,若有所思。
郑开山抬眼瞥了眼少年人,突然一笑,“山外青山,人外有人,东月国的江湖不大,但我这个七境也不是真的就天下无敌了,总有些人乐意呆在水浅的地方当神仙,很多人看不见,你看见了也不必太新奇。”
恰在此时,那个已经开始低头看账本的酒楼掌柜,突然抬起头看了这边一眼,正好与楚元宵的目光对在一处。
二人各自点头笑了笑,谁都没有说什么,算账的继续算账,喝酒的继续喝酒。
今日萍水相逢,有酒有肉,一笑了之,都是朋友。
他日江湖再会,别时别地,认不认识,得看缘分。
酒足饭饱,一群人一起出了酒楼,郑开山虽然叫嚷着自己的军饷打了水漂,但到最后,就还是将这一顿饭钱挂在了那位钟掌柜的账上。
那个梁姓老人出门后便与众人千恩万谢一番告辞,带着自家小孙子转道东行离去,他此行是来这东月国探亲的,要去找自家的儿子儿媳,若是一切顺遂,就要与儿子一家常住东月国,以后都不再回去了。
郑开山虽是东月国皇室老祖宗,但其实在整个边军大营之中,就只有那位领军戍边的大将军知道这个老人的真实身份,至于其他人,则都以为他是个在军营混迹多年,没啥大本事也混不上个将军官职的老军户,人人称呼郑老哥,要不就是叫老郑,反正不管叫啥,肯定是跟“老祖宗”三个字沾不上边的。
到了边军大营附近,这位一国柱石大宗师,就必要去营中点卯上番,这是他自己的习惯。
楚元宵带着余人三个并未久留,继续漫无目的南下,反正也不知道哪里才能遇上那位青帝,所以就还是四处闲逛看缘分。
三伙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自远行。
老武夫郑开山双手拢袖站在酒楼门前,并未直接转道去往边军大营,而是目送着那伙少年人缓缓走远,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酒楼钟掌柜已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老人身侧,同样目送那少年四人缓缓离开,他侧过头瞥了眼身侧老人,语气中带了些揶揄之意,“固执了大半辈子,被一个少年人三言两语就劝服了?你这江湖前辈,是不是也太平易近人听人劝了?”
老人动作不变,闻言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叹了口气,缓缓道:“听人劝,吃饱饭,如今世道变了,这样的江湖后辈只会越来越多,或者越来越少,但不管如何,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总守着自己那点小账本,活不长久的,总不能以后真到了地下,没办法去跟我那兄长交代吧?”
钟掌柜挑眉看着老人,最后转回头看了眼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微微笑了笑也开始道别,“我大概也待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了,以后能不能再重逢就看缘分吧。”
老人有些讶异,侧过头看了眼这个已经在此地开了十几年酒楼的老朋友,“你不是说要等人?”
话说完的一瞬间,老人骤然惊觉,转过头看了眼那个少年人离开的方向,有些犹疑道:“是他?”
那钟掌柜笑了笑,并未明确回答,只是道:“很多年前接了我家大王的军令来此地守株待兔,如今总算是有些眉目了,我总得回去复命。”
老人更加惊讶,“就只是为了看这么一眼,就在这里待十几年?你们这些高人都这么有闲心?”
“可不止一眼。”钟掌柜笑着摇了摇头,“从他下了白毫渡船离开那座马鞍渡口,再一路到此,我已经看了他很多眼了。”
钟掌柜此刻似乎是有些感慨,回想起少年人在那只运河乌篷船上一拳打出那一份武运,以及先前在山道上的言辞争锋,大概是觉得还算有点意思,表情也有些古怪。
大王一贯不喜欢读书人,总觉得读书无用,只会叽叽喳喳,眼前这个小家伙也不算是个多好的读书人,学问一般,本事也就那样了,但有些事应该会很投那位的脾气。
中年掌柜偏过头,见那个老武夫还在一脸若有所思看着自己,便笑了笑,“我这个人从很早前开始就不相信朋友了,除了我家大王也不怎么与其他人交心,但我毕竟在你的地盘上呆了十多年,所以临走前送你个忠告,算是还你的人情。”
老人笑了笑,“洗耳恭听。”
“坐江山与当长辈不是一回事,真要是想当个好长辈,你不如直接一句话送自己的后辈篡国自立,可你要是只想当个替兄长守江山的大柱国,那就要真听一听那个小家伙的劝,好好管一管某些王八蛋。”
“要是哪天再让我听见,你郑开山的后辈为非作歹欺负老百姓,那么下一回再见,说不准我可能真就是来一拳打死你的。”
说罢,中年汉子也不再看老人古怪的表情,直接转身往酒楼之中走去,临进门前,他随意抬手朝身后摆了摆,“告别的事就免了,好好当你的大柱国就是,治军的能耐还算看得过去,就当是抵了你欠我的酒钱了。”
话音未落,人已在门边消失,只留了那个老人拢袖站在门前,脸色复杂。
原来在某些大神仙眼中,一个七境武夫真的什么都不是啊。
片刻之后,这位东月国大柱国老祖宗,今日头一次破了自己多年来的规矩,到了眼下这座边关大营附近之后,却并未如往日一样去军中点卯,而是转头又出了关,回到了之前那条山道上。
那个被强按着脑门进了泥地的郑氏子弟郑紫桐,此时依旧未能从自己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挫败的打击中回神。
那被楚元宵各自一拳挫败的两男两女四个人,此时勉强都已醒来,简单的疗伤处理之后,一行人便再次上马前行,准备回返边地,入东月国边关。
只是这一次,他们好像是真的被那个少年人的拳头给长了记性,不再敢纵马飞奔,随意撞人这种事就更加地不敢了。
郑紫桐面色阴沉,对于身后面色各异的五人都懒得理会,只是在前面打马前行,沉默寡言。
富贵公子身后,那两个偷袭不成,反被楚元宵各自一脚踹晕的女子,此时还不知道东月国那位威名赫赫的柱石老祖宗曾亲临过此地,所以此刻二人虽然形容狼狈,但反而还有些沾沾自喜。
今日这一局,二人自觉强过了那傅如意一头,虽然最后并未得胜,但至少她二人是出手了的,可不像这姓傅的贱人一样,连拔剑都不敢。
一念至此,二人看着傅如意的眼神都有些轻蔑,更是将那个女子有些恍惚的表情,当作了她自知失宠于郑公子的失落跟不如意。
当老武夫再次出现在官道马前的那一刻,六人都有些意外,赶忙驻马再下马,与这位老祖宗或是老前辈行礼问安。
只是,那富贵公子郑紫桐还来不及问老祖宗是不是已经报了仇,就听到了一句让他只觉如晴天霹雳般的噩耗砸进耳畔。
“自今日起,郑紫桐圈禁京城外亲王府别院,终生不得出府一步,如有违反,立斩不赦!”
……
楚元宵离开酒楼之后,一路上都有些心绪不宁。
余人此时已经又开始活蹦乱跳,当他看见楚元宵的表情后,犹豫了一瞬还是凑上前来,小声道:“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楚元宵瞬间回神,转过头看了眼一脸担忧的余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青霜不知何时也凑到了附近,见状突然插话进来,轻声道:“那个酒楼掌柜的修为应该不低,我虽然看不透,但只是猜测的话,我猜他至少也在十境武圣以上。”
原本就凑在一处的两人皆是一愣,有些惊讶地转头看着蛟龙之属出身的少女。
楚元宵不是不相信青霜,反而是以她七境的修为,有些直觉,只会比他自己这个四境都上不去的人更准确。少年人只是有些惊讶于这样一位大神仙,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
此地距离那马鞍渡口不算太远,虽然楚元宵一行走了近半个月,但对于一个武圣而言,其实与家门口差不了太多,他既然呆在这里开酒楼,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那么那座运河上发生的事应该也瞒不过他。
当初在龙池洲螭城外的大湖畔,那个同为龙裔之属的景阳,就曾说过楚元宵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路上遇见这种随便走到哪里,就都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一尊大神仙的时候太多了,楚元宵难免会有些狐疑,这会不会又是一桩奇奇怪怪的江湖算计?
同样皱着眉头的余人突发奇想,看着楚元宵兴奋道:“公子,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青帝?”
楚元宵闻言,没好气瞥了眼身旁这个家伙,什么都没说。
青霜则比较干脆,直接道:“青帝前辈既然是大道亲木,当然就应该是练气士,刚才这个人只看身形都能猜出来是武夫,你是不是傻?”
余人闻言一愣,原本还有些高兴的兴奋劲一瞬间就又垮了下来,垂头丧气有些失望,嘟囔道:“我这不是想着公子能早些交差,咱们也就能早些回去了吗?”
一言既出,四个人都有些沉默。
楚元宵离家不算太久,但也有近两年的时间,一路上都已经踏上过四座大洲的陆地了,勉强也算是走遍了小半个天下。
游子离乡,离家越远,想家越深,即便是余人这样一个鬼物,也有些怀念他那座早就被打成了荒芜之地的小山谷。
至于青玉跟青霜两个女子,则又是另外一种想法,天下之大,她们两个大概是很难再回到故乡了,走到哪里都是外乡人。
楚元宵看了眼因为同一句话就突然都有些失落的同行三人,倒是并未多说什么,但提到故乡这个词,他忽然就想起来了另外一桩旧故事。
在盐官镇的时候,曾有个红衣姑娘说过的一句话,让彼时连四大王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镇贫寒少年郎,猜一猜自己有没有可能是某座王府流落在外的楚氏子弟。
如今再看眼下,四人身在的这个地方,可不刚好就是石矶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