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宵跟余人合二为一,在从被砸碎的窗口跌入屋中的那一刻,两人瞬间就分离开来,同时重伤,起身艰难。
七境金丹的倾力而为不是易与,虽然那位年轻国公因此付出了意料之外的代价,但楚元宵跟余人两个的下场同样不太好,受伤极重,几欲丧命。
余人跌落在地之后,周身的阴气即便有那半截槐枝收纳,依旧有些散乱的迹象,满脸的狰狞之色,一张鬼脸因为受不住重击,不断在阴厉、邪祟、凶恶等等各种表情之间变幻。
楚元宵躺在另一侧,五脏俱伤,口吐鲜血,出气多进气少,饶是他练了一路的拳,依旧扛不住这一刻伤重引起的浑身剧痛,满脸的痛苦之色,死死咬着牙硬扛着不叫出声来。
两人沉默许久,各自稍微适应了一些此刻的伤患,余人抽着凉气轻声问了一句,“公子,这么拼命值吗?又不是你家的江山被人抢了,萍水相逢喝了人几口茶而已,你要拿命抵茶钱啊?”
楚元宵闻言抽了抽嘴角,却只是默默咽了一口喉间血,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屋门外,那个瞅准时机除掉了对手的宫中貂寺,此刻似乎也不着急收人命,反而好整以暇看着站在素娘一家身侧,隐隐将之护在身后的青霜,一脸的温和笑意。
先前这一局,谁都没有讨到好,那个年轻国公搭上了一条命,楚元宵差点当场身死,只留了一口气,唯有这位宫中貂寺全身而退,还光明正大杀了一个往日里就不对付的死对头。
借了中土那座文庙的大旗在手,在这件事上,那位皇帝陛下到时候大概还得感谢一句卢掌印见机行事做得不错。
儒门说了千百年的以德服人,可在如今的天下江湖,反倒是他们头顶的那个“一品”二字更唬人,也更能让人信服。
一位篡位称王的马上皇帝,按照中土临渊学宫的规制,他坐龙椅最多只能一甲子,再之后就无论如何都要传位于人,修士不得称帝这件事,如昭阳国这样的情形就是少数不算例外的例外。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例外,所以那位新任国主本就被临渊麾下道官监察使,以及三座一品辖下各地分号紧盯在眼中,如果那位姓郑的年轻国公能将此间所有事做得滴水不漏,昭阳国就还有机会能蒙混过关,但一旦他手尾做得不够干净,那么昭阳国新的皇族王氏怕是就要换人了。
老虎屁股摸不得,三座一品山门就是全天下最大的虎头,九洲江湖之大,恶意袭杀正宗的三教弟子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但要是被抓住了把柄,那就只能认自己学艺不精了。
那位姓卢的宫中宦官,在眼看着那位年轻国公一招失误之后,当机立断直接震碎了他一颗人头,这个举动放在那位大将军皇帝眼里,多少也能免掉一部分中土问责之难,就等于是救了皇族王氏一命,有功无过。
所以,卢貂寺此刻心情很好,这趟买卖里外里都是他有赚不赔,至于说杀了皇帝陛下的同袍手足,会不会找来皇帝记恨这种事,这位掌印大太监更清楚,那位当了昭阳国新任国主的皇帝陛下,已经不是当年在军中时,能与袍泽同甘共苦的大将军了。
青玉从头到尾都坐在那张小板凳上没有动,此刻眼见楚元宵被砸进了屋中,但有余人那句话出口,她就知道两人至少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个一路上柔柔弱弱很少说话的女子,此刻先看了眼青霜跟抱着包裹的素娘,随后才转过头看着那个一脸笑意的宫中宦官,轻声道:“卢掌印不必怀疑,我家公子只要不死,他说过的话就都作数,你得了你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回京了,今后的石矶洲不会再有苏大河一家。”
大太监挑了挑眉,又转头看了眼那个亡国公主,笑道:“咱家还得问一句公主殿下,此事当不当真?”
素娘闻言并未立刻开口,先是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那只包裹,又转头看了看身侧的苏大河父子二人,低着头沉默良久之后才终于抬起头,看向那个等待她承诺的宫中宦官,“卢掌印大可放心,今日之后的昭阳国再无前朝皇室,素娘只是一介民女,也不会再出现在昭阳国。”
这个选择是她先前就做好了的,如果不是那个郑国公出面阻拦,此刻恐怕早就尘埃落定了。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当年的昭阳国旧皇族刘氏丢了江山,确有那位大将军成了七境,手下还跟着一帮七境的原因在其中,但跟素娘的那位已经殉国的父皇也同样不无关系,皇帝权柄握在手中,要是诚心守江山,皇帝龙椅也不至于那么轻而易举易位于人,最起码不会让整个刘氏只剩了一个孤女,更不至于让一位柱国皇族金丹境,被人用军阵生生堆死在宫门前。
如今逃得一命的亡国公主,虽然身怀旧皇室血脉,真要做某些事可能也会很便利,这个天下间从不缺反贼,当年的大将军王御安能做得,如今的素娘当然反过来也能做,还能做得比他更顺理成章,但她逃出那座皇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年下来都从没想过要走出这荷花镇,再谈什么复国也不过是一句妄言而已,与其守着一块石头当念想,还不如用它换几条人命能好好活着更有用。
那位卢掌印大概是对这个结局很满意,所以在听到了素娘的那句话之后就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素娘怀中的那个包裹,笑道:“那不知公主殿下可否将怀中的东西交予咱家了?”
素娘闻言再次低头看了眼那只用黑布抱起来的盒子,神色有些凄楚,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认认真真起身将之交到了大太监手中,从今以后,昭阳国刘氏就真的不存在了。
素娘交出了某件皇帝信物的一瞬间,如同抽干了精气神一样跌倒在地,身后就是丈夫苏大河以及儿子苏塽。
大太监终于将此行最大的目的掌握在了手中,一张阴柔泛白的脸上显出了几分略带诚挚的笑意,环视了一圈廊檐下的众人,又看了眼楚元宵消失的那间屋子窗户,笑道:“既然此间买卖做成,那么咱家就要告退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眼素娘一家,“祝老板娘此去缘由一路顺风,天大地大人间路宽,希望你我双方不会有重逢之日。”
一个称呼的区别,就是那块包裹中的玉石能起到的作用,今日之后,即便有人再自称是前朝刘氏后裔,也无法自证身份了,最大的那一块凭证真正落在了新帝王御安手中。
廊檐下没有人说话,对于大太监的言辞无人回应。
卢貂寺不以为意,双手恭恭敬敬捧着那只包裹,笑着转过头看向那座已经破碎的窗户,笑道:“楚公子他日若是再路过昭阳国,不妨也请京城一游,咱家必当禀报陛下,以表今日公子斡旋厚谊。”
那间屋子中依旧寂静无声,也没有人影出现。
卢貂寺笑了笑,随后便转过身离开了小院,站在院门口的一众甲士此刻面色都有些复杂,但还是乖乖让开了一条路让这位重新得势的大太监出了门。
有人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走到那廊檐下,将那位已经没了头颅的年轻国公的尸身,还有那些伤在或是死在楚元宵手下的同袍一起,全部带出了院子,安置在一匹匹战马的马背上,准备带回京城。
战场之上为袍泽收尸安葬是军中惯例,拼命杀敌是军人本分,互相承诺为对方收尸是这些行伍中人之间最大的情谊。
那个已将包裹收进须弥物的司礼监掌印,此时倒是没有阻止这些军卒的行为,反而一脸平静放任他们的动作。已经拿到一份最大的好处在手中的大太监,没有小气到连这点惯例都不允许的地步,也没有要将这些先前选择了别人的军卒治罪的意图。
院落之中,还在廊檐下的众人看着那些行伍中人离开了院门前,最终消失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没有人说话,寂静无声。
某一刻,大概是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的楚元宵艰难从地上爬起来,跟余人互相搀扶着走到门前拉开了屋门。
青霜跟青玉两个立刻离开原地走到了门前,分别扶住了楚元宵跟余人,将两人搀扶出了屋门,小心翼翼将他们扶坐在门外的小板凳上。
素娘看着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一身重伤的楚元宵,站起身来微微万福,“小女子素娘,谢过公子救我全家性命。”
楚元宵此时满身的虚弱,没有死在那个金丹境的刀下,实打实的算他命大,但也几乎已没有回应的力气,只是抽了抽嘴角,无力道:“你能舍得将传家的东西送出去,其实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若不是那位卢掌印没有插手整个争斗的过程,我们根本不会有胜算,所以你不用谢我,咱们算扯平。”
素娘还想说什么,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某些旧故事,这过路的一行四人都不会被牵扯到这件事里,但还不等她说话,楚元宵就先一步摆了摆手,笑道:“我代三位做主答应了那位卢掌印,说你们以后不会出现在石矶洲,这其实已经算是我越俎代庖强人所难了,真要客气,我还得跟三位赔不是,所以你我双方就算扯平,你不谢我也不道歉,咱们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苏大河先前腰间被那个壮汉踹了一脚,此刻伤也有些重,但他还是勉力拉了拉素娘的衣袖。
素娘看了眼丈夫,最后想了想也就真的没再说什么。
青霜此刻站在楚元宵身侧,并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啰里啰唆,等到双方废话结束,她才冷冷看着这个额头冒汗的少年人,淡淡道:“装得这么从容,你不疼?”
楚元宵一张脸在这一瞬间皱成了好似一团抹布,捂着胸口吆喝道:“疼啊,能不能疼吗?你被七境金丹砍一刀试试?”
青霜挑了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楚元宵识趣地闭上了嘴,人家先前确实被砍了一刀,屁事都没有。
……
荷花镇以东的荷花湖。
那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坐在小船上空钩钓鱼的中年人,还有站在他一旁的黑衣年轻人,此刻表情都很平静。
黑衣年轻人看着那条还真就突然咬了空钩的蠢鱼,一脸的匪夷所思,“这都行,你还真的是纵横术玩久了,什么局都能做得出来?”
中年人笑了笑,“这才算是勉强起了个头而已,至于最后结果会如何尚未可知,想讽刺我这个玩纵横术的老谋深算,你怕是说话说早了。”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道:“本座要真是想骂你一句老奸巨猾,还用等到现在?先前在兴和洲那一局,你不就已经坐实了?”
两人的身份其实都不需要太过推敲,正是那位被称为“武安君”的青衫文士路春觉,已经从金钗洲时起就一直跟在他身侧的那位魔道祖师爷。
路春觉对于身旁这个家伙的言辞并未太在意,也没再纠缠所谓的兴和洲那一局是什么意思,只是笑道:“不管我这一路都做了什么事,每一将也都捎带上了你,所以你也不必只说我,真要论起来,你掏钱让那过路书生把故事主角改成楚元宵跟玉釉这个事,手段之卑劣也不比我好多少。”
年轻人笑着摆了摆手,理直气壮道:“你难道没看出来我那徒弟,现在天天都操心着要给他家公子找少夫人?一座还连个名目都没有的饭庄,老板娘的位子都定了好几个了,我这当师父的不得跟徒弟同心同德?”
路春觉闻言笑了笑,侧过头似笑非笑看着年轻人,“想让我说你们师徒确实是一个门里出来的?可人家还没答应要拜你为师吧?”
年轻人表情一滞,但转瞬间又梗着脖子嚷嚷道:“这个天下间,除了那位已故的魔尊,还有谁能在魔道一途上超过本座的?那小家伙拜本座为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不得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路春觉嗤笑一声,“你倒是不谦虚,也不怕以后被人提刀追着砍,小心徒弟收不成,你那好徒弟还要跟着他家公子一起打死你。”
年轻人再次摆了摆手,笑眯眯道:“他要是真能打得过我这个师父,我这一脉的大好传承岂不就不用愁了?那还怕什么死?死就死呗,谁还能不用死了不成?”
话都能说到这个份上,路春觉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道:“你从涿鹿州跑出来这么久,不用回去露个面点个卯?小心那几个老头子一气之下先你家徒弟一步来找你的麻烦,禁足个几百年,黄花菜都馊了,你还收个屁的徒弟!”
年轻人有些惆怅地蹲在了船头上,轻飘飘如同一叶浮萍,丝毫没有影响到漂浮水中小船平衡,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老子不就是修了个魔道吗?混得跟他娘坐牢一样,离家出走还要点卯,真是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路春觉此时已经将眼瞎咬了空钩的那条鱼放进了鱼篓,此时再次甩竿入湖开始重新钓鱼,闻言挑了挑眉笑道:“你要是真有胆量,不如去临渊学宫门前说这个话,我保证不会拦着你,说不定还能敲锣打鼓帮你拉几个看客过来。”
年轻人闻言瞬间肩膀一垮,满脸愁苦道:“老子要有这个本事,早就占山为王重开第四座一品山门了,还用跟着你在这里看傻鱼?”
路春觉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人的这张嘴,恐怕才是他被人看管起来的缘由,什么话都敢说,难怪人家会不放心他肆无忌惮满九洲乱跑。
……
楚元宵一行在荷花镇上呆了大半个月才最终离开这座鱼米之乡的偏僻小镇,而那座荷花客栈也从此闲置了下来。
那一天的雨中打斗,小镇上的百姓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人听到了动静的,到后来就是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了。为什么打起来的不一定清楚,但是朝廷的军伍铁骑明晃晃出现在客栈门口,还有人死在了那座小院中这件事,总是瞒不住的。
有些人担心杀了朝廷的官兵这种事会给荷花镇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后来的好些天里,有人还曾私下串联,想要将那几个住在荷花客栈的外乡人赶走,甚至是连客栈掌柜苏大河一家都赶出小镇。
楚元宵跟余人,还有那被踹了一脚的苏大河,三个人身上的伤势都不清,所以没办法直接离开此地赶路远游,可那些镇民是顾不上这些的,天大地大不如自家的命大,你们惹了官家人,万一事后招灾,朝廷的官军派人来剿灭匪徒连累了荷花镇,刀架在脖子上这种事谁都害怕不是。
客栈老板娘每每此时都要出门去,与那些上门来赶人的镇上百姓解释,说官府的事已经解决了,不会有人上门来找麻烦,可群情激愤之下,谁又会认真听你的解释?
被逼无奈的楚元宵几人,最后只能在勉强能下地走路了之后,就各自打点好行装重新赶路,离开荷花镇去往外乡。
苏大河一家三口,小孩子苏塽大概是最没有离愁的一个,牵着从小陪他长大的那条老狗,学着楚元宵一样背着那把新得来的木剑,高高兴兴出门去,一路蹦蹦跳跳笑着说以后要闯荡江湖了。
苏大河夫妇则各有心事,一个因为连累丈夫从此远离故乡,所以心怀歉意,一个因为担心妻子心中遗憾太多,所以忧心忡忡,两人明明都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担心言语不当勾起对方的伤心事,到了最后就反倒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各自一腔愁绪离开了一家三口生活了很多年的那座小院,从此再无归乡路。
一行七人走出那座略显偏僻的水乡,又走出了昭阳国的国境,三人有伤在身,所以这一路走得并不快,走走停停山水路,离开昭阳国境之后的众人才终于各自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位姓卢的宫中貂寺说话不作假,他们这一路确实也没遇上什么出尔反尔的事后追杀,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事,那就以后再说。
楚元宵一行最终在离开昭阳国,又越过了三国之地后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准备分道而行。
楚元宵还要带着余人他们三个满石矶洲撞大运,看看能不能有大缘分遇上那位青帝前辈,就不能再带着苏大河一家,所以在遇上了一座云海间之后,少年人从中支取了一部分钱财交给苏大河,让他们一家三口直接赶路去往最近的跨洲渡口,然后从那边乘船离开石矶洲,去往礼官洲的承云帝国,只要到了陇右凉州盐官镇,楚元宵大概就能保证这一家三口的真正安全,毕竟那里还有个李璟。
大概是因为曾经的同路之谊,楚元宵莫名相信那个家伙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一家三口只要到达小镇,以陇右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本事,护住三个人不过是小事而已。
背着木剑走江湖的苏塽不太愿意离开楚元宵的远游行列,跟着楚大侠能学剑,学到那一天雨中打斗时,楚大侠一剑破甲的本事,那可是真正厉害的大本事。
楚元宵有些无奈,看了眼苏大河夫妇也有些歉意,那一天只是说了句要教这个孩子几手剑术,最后被逼无奈又在他面前杀了人,结果没想到反倒叫这孩子信上了他是个大侠,豪气干云吃饭不用掏钱的那种…
素娘知道楚元宵的歉意来自何处,却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离开了众人,走上了另外一条归乡路,去往楚元宵的家乡。
苏大河看着母子二人缓缓走远,有些犹豫地回过头看了眼楚元宵,“楚兄弟,你这又是救命,又是给盘缠让我们去你的家乡,我这…”
这个朴实汉子此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也曾出过几天院门,知道外面的人情世故,能遇上这么一个人真的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楚元宵笑着摆了摆手,“苏大哥不用如此,我其实就只是顺手而为,不算帮了多大的忙。”
说着话,他又想了想,从须弥物中掏出纸笔写了一张条子交给苏大河,“你们去到凉州盐官镇之后,若是没钱可以去镇西的云海间,那边会给你们支钱,或者你也是开客栈的,若是掌柜的不麻烦的话,你可以请他给你安排个差事,剩下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苏大河赶忙摆手开始推脱,已经受人恩惠如此之多了,还要让人掏钱再欠人情,这种事不能做。
楚元宵笑着将纸条硬塞给那个朴实汉子,笑道:“路上还是要小心一些,途中尽量不要过多停留,只要进了盐官镇之后就会有人照看你们,也就不怕有人再反悔了。”
最终推脱不过的苏大河,终于还是没在多说什么,正正经经朝着少年人行了个礼,然后便离开了楚元宵一行,去追先走一步的母子两个了。
楚元宵目送三人远走离开视线,消失在远处的山路拐弯处。
“公子,那昭阳国不会半路上…”余人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楚元宵微微呼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卢掌印是个聪明人,他敢做这笔买卖就说明了他们那位皇帝应该也不笨,只要弄不死我,他们杀了这三个人只会让我从此惦记上他们,这种买卖很亏本,他们不至于。”
……
光阴如流水,大概又过了三月之后。
山间有座酒肆,有个姓付的女子掌柜提着菜刀站在酒肆门口,指着那个又跑到酒客桌上混酒喝的账房先生骂道:“杨文沐,你他娘的要是再敢骗酒喝,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那个酒气醺醺的青衣账房闻言缩了缩脖子,端着酒碗点头哈腰离开那张酒桌,滴溜溜跑到酒肆里头,开始百无聊赖趴在柜台上翻账本,手中那碗酒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存着点喝了,要是一口干完了,翻账本就不香了。
远处的山道上,有一行四人缓缓从远处慢行而来,很是顺当地坐在了酒肆前的空桌上。
四人中有个背剑又佩刀的少年人,在山道远处就目睹了掌柜的骂账房那一幕,此刻刚刚坐下,他便张口就喊了一句,“杨账房,买卖上门了,先来坛顿递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