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王仅用一句“共享四海”,就直接让整个东海麾下海妖全军沸腾,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历来都不是一句虚言,而能与堂堂四海共主共享四海,则已经是“重赏”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滔天煊赫了,因为这几乎等同于对分天下!
酆都鬼侯墨千秋听着东海龙王放出去这么一句豪言,先是有些意外看了眼这位像是发疯一样的海妖共主,随后却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
九洲四海所有的史书加在一起,所谓“共享天下”这四个字都能算是其中最大的笑话之一,一旦有人头脑昏沉真的阵斩了那个少年人,那么下一个接着要死的,不出意外就会是那个立功之人!
痴心人妄想与一位经营四海数千年之久的龙主共享天下,已经明晃晃地等同于“取死有道”四个字,哪怕是有人能回过头来就醒神,在立功之后选择不要这份堪称一步登天的赐封,而是仅求一个急流勇退,也依旧逃不掉一死了之的解局下场。
东海龙王的承诺绝不能落空,但他也绝不会分权,所以唯有兑现在一个死人身上,才是最体面的解局,至于会是怎么个死法,办法自然多了去,只要随手翻开昭昭史书看一眼,就能发现满目皆是,要多合理就能有多合理。
墨千秋又转过头看了眼那些突然就像是红了眼一样,开始亡命冲阵那座云头的东海麾下群妖,这位酆都第一谋臣此刻虽面色不显,但心底嘲讽却更甚了十分,这样一群不长脑子的孽畜,果然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
可惜,不论城府深厚的墨千秋看得如何清楚,但对于那些得了龙王军令的海妖一族而言,那一句承诺已经足以让他们双眼充血、奋不顾命了,毕竟过往无数年间,堂堂龙君可从未失信于人过。
甚至就连那十多位先前还在对阵,刚刚才停手的十一境妖王们,此刻都开始双眼火热,毫不犹豫直接调转矛头朝那座云海冲去,直奔那个已经在天雷威压之下将要开始渡劫的少年人,所有大妖都眼热于那个封赏,深怕自己落于人后,已经发疯到了连那声势浩大的劫雷都已不放在眼中的地步。
这些能到十一境的妖王们当然不是没有聪明人,可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一个身处底层的普通海妖想要一步登天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既然他们都是堂堂十一境的妖王,那么想要再前跨一步,难道还能如一个低阶妖物一样艰难?
天劫又如何,妖物怕雷罚又如何,老子只要扛过了这一劫,就是将来的“四海二圣”之一!
高阳城头。
两位一文一武的圣人钟淮安与谢楼,此刻也终于有了几分两军阵前领军人物的严肃气势。
武庙圣人谢楼在东海龙王下令的那一刻,不需要任何犹豫直接嘲讽般大笑了一声,“龙君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说大话咬了舌头!”
一句嘲讽过后,这位本就是沙场名宿的武庙圣人一声暴喝,瞬间从城头上拔地而起,从原本落脚的高阳城头上闪身出现在了那座云海前,那一身磅礴浩大的武夫罡气激荡开来,震得云海滚滚,大风起兮!
先前那十多位出城对阵妖王的高阳城中十一境大修士们,此刻紧随在谢楼身后,同样瞬间出现在那座云海边缘,重新对上了各自先前的对手,再一次的乱战开启。
文庙圣人钟淮安倒是并未离开城头,只是站在原地看了眼出城的老友,随后微微抬了抬手如同传令,城中兵家、儒家和龙泉剑宗三家各自麾下修士,一半上云头参战,一半留城头守城。
西河剑宗夜雨剑仙李十二一身仙子飘飘的白衣胜雪,此刻一手提着红绳酒葫芦,一手提着长剑夜雨,只是一道剑光闪过,就到了小师妹李玉瑶身侧。
这一刻好像都没有人再去管那座高阳城,也无人再管那柄魔尊剑,双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凝滞,直接围绕那座云海边缘拉开战阵,大战立生,一片鲜血如注,断肢横飞的惨烈场面,苍苍天幕落红雨,万里海疆如血池。
李乘仙自先前落在破境的楚元宵身侧之后就没有再出手,此刻也已招回了佩剑青莲提在手中,而将那把桃木剑斜插在了楚元宵身侧的云头上。
这位白衣大剑仙没有管云海之外的双方对攻,抬头来望向天幕处那座劫雷云海,在第一道天雷要落下的一瞬间直接登天而上,长发飘摇,衣风烈烈,还在扶摇而上的半路就朝着那第一道天雷迎面一剑,剑气如龙,光耀四方!
……
楚元宵成为了此刻敌我双方之间的焦点,但他对此毫无所觉,意识沉入心湖,两耳难闻窗外事,更不会知道云上云下因为他的破境,打出了一场堪比瓶山的拼命惨战。
心湖中的这个场面已经算是比较熟悉了,楚元宵盯着镜面背后的那个一身白衣的“自己”,同样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从当初双方在凉州边界处的那座江中独山上见了第一面开始,今日算是第三次见面了。
第二次是在龙池洲的白云剑山上,当时的少年人背着桃木剑登山,在他身前不远的那个遥遥在望的白衣背影,同样也与他的面容如出一辙,后来更是在楚元宵陷入沉寂后飞奔下山,以剑气刺了他左右肩胛各一剑,后来更是想要取命,不过最后却被楚元宵以桃木剑一剑开天。
那个白衣杀气极重,其实也还是眼前这个不知姓名的另一个“楚元宵”。
黑衣是本尊,白衣不知名。
楚元宵这一次也不再像第一次双方见面时一样慌张,反而是在双方打过了招呼之后,有些无奈道:“你都被我打回去了两次了,白云剑山那一回更是被一剑分尸,左右分家成两半,怎么就不知道长点记性?”
白衣脸色有些难看,但转瞬间就又邪笑了一声,揶揄道:“都说败而不馁是个好习惯,就许你一路上被一遍又一遍打个半死,怎么就不许我也有样学样,一遍又一遍卷土重来?”
楚元宵闻言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转了个话题好奇道:“所以你就是那书上所说的心魔?每个大修士等到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就都要直面一遍乃至好几遍的劫数?”
白衣嗤笑一声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抬起衣袖在身前猛然一挥,那道原本还竖在两人之间,将双方分隔开来的巨大镜面,就随着他这个动作突然间天旋地转一样被直接放倒,成了凌空而立的两人脚下地面。
白衣似乎对这个变化颇为满意,还抬起一只脚跺了跺脚下镜面,随后才笑眯眯好整以暇盘腿坐了下来。
楚元宵始终面色平静,认真看着对方做完了这些事,但却没有像对方一样直接坐下来,只是微微踮着脚尖蹲在了白衣对面,双方之间相隔不过十丈。
白衣见楚元宵如此谨慎,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很随意地身形往后仰了仰,双臂手肘撑在身后,毫无顾忌放松下来半躺在镜面上,这才不屑道:“心魔算个锤子,老子单手打十个!”
楚元宵虽对这个白衣家伙心怀戒备,但面对他这句看似张狂至极的嚣张言辞,却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怀疑,只是挑了挑眉,“所以你是?”
白衣听着黑衣这句疑问,突然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少年人,“你他娘的不是记性很好?难道忘了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跟你说过了我是大道之实?”
楚元宵表情不变,只是轻笑着还以颜色道:“吹牛皮的也算?”
“滚你大爷的!”白衣这一次说话好像与前两次也不太一样了,嚣张依旧,却不再装神弄鬼,又冷冷道:“老子说的就是事实!”
“我不信。”楚元宵淡淡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那白衣时,表情多了几分认真,缓缓道:“何以见得,你不妨详细说来听听?”
楚元宵从先前意识沉入心湖开始,尤其是在又一次见到白衣这个家伙的时候,一直就都很平静,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心绪变化。
当初在江中独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对方能窥探他的神识记忆,所以此刻他就有意将某些事藏了起来,不做任何遐想,也不做太多思虑,平平静静与他闲聊,看他此行到底想做什么。
白衣听到楚元宵这样一句反驳连带着疑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傲然道:“事实胜于雄辩,由不得你不信!所谓天地大道…”
说话一半,他又突然停住了话头,眯起双眼定定看着楚元宵许久,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字一顿道:“你在套我的话?”
楚元宵一脸迷惑,“套话?套什么话?”
白衣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两人从先前见面开始之后,对面这家伙所有的表现,某一刻突然间勃然大怒,抬起手指着楚元宵骂道:“你个狗东西竟然他娘的也学坏了,老子明明是来弄死你的,凭什么让你来审问我?我说我是我就是,你他娘的爱信不信!”
楚元宵被对面这家伙突然暴跳如雷的举动给逗笑了,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晚一点儿反应过来,明明眼看着我就要成功了…”
白衣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学贼了的混账。
楚元宵眼见这家伙不接话,也就没再试图套话出来,无奈道:“行吧,既然你反应过来了,那就不说废话了,你说你是来弄死我的,那我倒是想听听,在我的心湖里,你打算怎么弄死我这个老天爷?”
白衣闻言笑了笑,一瞬间又有了些眉飞色舞的架势,笑眯眯看着楚元宵,饶有兴趣问了一句。
“听没听过有情道与无情道之争?”
……
西河剑宗门下两位二代弟子此刻就站在楚元宵身侧不远处,白衣大剑仙李乘仙登天而上去挡劫之后,这一对师姐妹就成了少年人此刻最后一道屏障,以防有漏网之鱼冲到近前来,收走这个正在破境,无暇他顾的少年人一条命。
云海之外大战正酣,无数境界高低不同的两方修士大打出手,法宝横飞,仙气纵横,席卷了整个高阳城天幕处的数千里方圆海空,唯有位处于中心的这片云海之上暂无战事,所以这对师姐妹此时暂时还不需要出剑。
李竹提着酒葫芦站在少女身侧,抬手抿了一口酒之后,她侧过头看了眼身旁拄刀而立的小姑娘,突然饶有兴致问道:“小丫头,你觉得楚元宵这个家伙怎么样?”
李玉瑶闻言一顿,转过头看了眼小师姐,一脸嫌弃道:“小师姐,你也被收买了?”
李竹莞尔一笑,“收买倒也不至于,只不过小师姐就是很好奇,他们这么多人合着伙天天把你俩往一起凑,你既然是当事之一,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眼那团笼罩着少年人的光团,继续道:“小师姐总得问清楚了,要不然到了关键时候,小师姐都不知道该不该帮点啥忙。”
白衣少女被自家小师姐这话说得有些无奈,但一转头见她一脸的认真,于是想了想也没有直接说什么,反而先转过头看了眼那片已看不到少年人真身的光团,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摇了摇头,“应该能算不讨厌吧。”
“不讨厌?”李十二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你都拿人家当朋友了,就只能算不讨厌?”
“不然?”李玉瑶瞥了眼小师姐,“我该像对待那个叫…”话说一半,少女突然磕巴了一下,有点想不起来有个家伙叫什么了。
小师姐善解人意,笑着提醒了一句,“赵玉河。”
李十三点了点头,“该像对待那个家伙一样对待他?”
饶是小师姐李十二习惯了万事不萦于怀,也被小姑娘这句话给逗笑了,“你这个不讨厌倒是挺难得…小师姐这就更好奇了,那个赵玉河到底怎么了,让你一出手就直接想要人命?”
李十三很坦然摇了摇头,“也没怎么,就是觉得他花里胡哨的说词会的太多了,听着烦。”
李竹再次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开始抬起手中酒葫芦继续喝酒,小姑娘家的事还是让小姑娘自己掰扯吧,当师姐的真是上了年纪了,不太明白怎么还有人不爱听夸人的好话。
……
关于大道有情与无情之说,最早的出处当来自道门那句“天地不仁”的说法。
许多九洲仙家府库珍藏的仙法秘本,还有各门各派师字头们为门下弟子讲经时,大多都会提到这一句,有好事者则以此指责天地大道不仁,欺压人间生灵,说人间苦恼皆来自于此,最后再含沙射影隐喻某些高坐云端的高位之人不仁不义,不干人事。
沸沸扬扬,说法极多。
同样也是因为这句话,就连中土很多小说家一脉的文人,奋笔疾书写出一大堆江湖故事时,也很爱引用这一句,进而再引出“有情道”三个字,表明主角一生之大道只在“守护”二字,最常用的一句大概就是,“天地不仁,所以我必要登天而上,斩天灭地,除妖灭魔,守护哪个哪个我必须要爱的人”云云。
故事写得很好,既能激励人心,也很能让人印象深刻,值得万人追捧,但九洲人间也由此而来种下了一个“有情道与无情道之争”的根苗,广为各路仙家修士们所争论。
当师父的总说“大道无情”,当徒弟的总问“为何不能有情?”
那些拯救人间的故事主角们,往往都是心怀大爱,到最后一统天下,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最终以皆大欢喜的解局结尾。
此刻一座心湖之中,白衣笑眯眯看着蹲在他对面的楚元宵,问道:“你说这些故事解局的再之后呢,又当如何?”
楚元宵被这句话问得一愣,想了想之后反问道:“都已经结局了,还能有什么之后?”
白衣看着少年人一脸迷茫的表情,不由地摇头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中土的小说家一脉到底是怎么成为诸子百家之一的?”
“儒门讲仁,道门讲无,佛门讲空,其他诸子各有所长,诸如兵家以沙场取胜之道名传千古,孜孜不倦力求‘全胜’;墨家以‘兼爱平等’四字不容于人间帝王,却广为百姓推崇,成为世之显学;鬼谷一脉是纵横捭阖的帝王术;名家则是耍的一张好嘴皮,诸如‘离坚白’、‘白马非马’一类的诡辩之术冠绝天下…那小说家是凭的什么?”
这话倒是的确问到了楚元宵的盲点上,他这一路上确实读了不少先生们给的书,有时候路遇书铺,还会自己买两本书来读,可真要说诸子百家的立根之本,他是知道一些,但确实知道的不全。
白衣见楚元宵如此反应,不免有些自得,洋洋得意道:“中土那帮专门写故事的文人,水平最差的一层只要能编个故事出来就算入门,稍好一些的大概算言之有物,而最厉害的那一拨人则能做到名传万世。”
“至于其中最玄妙的那一拨人,则能仅凭着一支笔就杀人于无形,但这里面又分三类,第一类是直抒胸臆骂人不带脏字,第二类是当场写死某个不顺眼的家伙,第三类则是让某些人臭名昭著,遗臭万年…而这群人才是真正的一类比一类更狠!”
白衣絮絮叨叨点评完一大堆诸子学问,随后笑眯眯看着楚元宵,道:“一个人不是登上天下第一的高位就结束了的,有句话叫‘打江山易,坐江山难’,你们儒门一脉也有一句广为读书人推崇的‘横渠四句’,被无数人拿来念念叨叨都念烂了,一本故事是一座小天地,小说家随手一个小世界,随手就是人间万民,可难道当主角的登上天下绝巅的位置之后就结束了?不应该考虑考虑怎么当好老天爷?不该考虑考虑怎么做出一个人间治世,天下大同?”
“小说家一脉无数修士,孜孜以求谁都想碰一碰那个‘之后’,但其实到最后却还是少有人能真的碰到实质,而这个上下求索过程,才是他们真正的立脉之根。”
楚元宵被白衣这么一大堆弯弯绕绕给说得有些头疼,听到这里也才终于听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不免有些无奈,没好气道:“你是废话真多,直接说有情道跟无情道二选一不就完了?卖弄的哪门子学问,显你懂得多了?”
白衣不置可否,只是定定看着楚元宵道:“所以呢,你选无情还是选有情?”
楚元宵闻言都没有犹豫,干脆道:“我有什么可选的,老子又不是天下第一。”
白衣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我倒是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九洲之内上一个三径同修的人物,最后就正是因为这个选择,所以才会消失于人间的!有些事一旦选不好,你可能也会成为下一个消失无踪!”
这话倒是说得挺新鲜,人人都说那位末代人皇最后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又为何会消失?今日看起来,眼前这个不知身份的家伙,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楚元宵眯眼看着那个一脸得意的家伙,突然反问道:“你不是说你是来弄死我的吗?还能让我等到选错了再消失的那一天?”
白衣翻了个白眼,“我要弄死你不得有个过程?直接提刀杀人是莽夫所为,手艺太糙,水平太次,一点都上不了台面,老子不屑为之!”
楚元宵被这个家伙这句话逗得有些想笑,最后就耸了耸肩摆摆手道:“行吧,你话多你说了算。”
白衣看着楚元宵没有反驳,于是兴致勃勃又追问了一句,“所以呢,你选什么?”
“必须得选?修行证道都如此?”
楚元宵眼见这个家伙如此着急让人选结果,直觉他不怀好意,因为双方之前两次碰头,就都不是什么和和气气的场面,所以他此刻便有些不太愿意顺对方的意。
白衣随意半躺在镜面上,看着楚元宵一脸的怀疑表情,突然有些不屑道:“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见到本座?你们人族修士阿猫阿狗那么多,老子难道不嫌累得慌?你小子能在开始修行时就被我惦记上,算你运气好!至于其他人想见我,最起码都得是十境乃至十一境,老子还未必谁都愿意见嘞!”
白衣说完了自己的孤高,这才又回过头来继续幸灾乐祸道:“你小子的运气是真好,上一个三径同修的也是在三破四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我,而你竟能一踏上修行路就立刻见到我,如此比天大的殊荣加身,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个家伙活脱脱像是个话痨一样,彷佛千百年间都被关在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实在寻不到与人说话的机会,所以但凡有个能露脸与人交谈时机,他就立刻开始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说一大堆,好像深怕下一次再说话又要等个几百年一样。
楚元宵在双方第一次见面时,就听他讲了一遍关于封在天门外的那个神族的故事,那个时候他就大概猜测了一次这个白衣的身份,如今是第三次见,又听这家伙否认了自己是心魔,所以楚元宵此刻就又多了几分隐隐约约的确认。
楚元宵依旧还是踮着脚蹲在地上,他认真看了那白衣良久,随后轻声道:“我选有情道?”
白衣闻言骤然眼前一亮,虽然能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压制心绪,但还是有不少雀跃之意直接挂在了脸上,想藏都藏不住,似乎是怕少年人反悔,他还多此一举又问了一句:“你确定?”
楚元宵见状,摇了摇头当场反悔,笑道:“那我选无情道!”
白衣闻言好像也不失望,反而更加开心了,这一次更是干脆直接笑出了声,他抬起头环视了一眼两人周围这片灰蒙蒙看不见边沿的心湖幻境,随后似笑非笑道:“我要是没看错,这心湖之外有个白衣姑娘在帮你护道吧?”
楚元宵有些意外,没太明白眼前这家伙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
白衣一脸兴奋,“既然选了无情,那就更好办了,你现在就可以直接走人,不过出得门去要先杀了那个白衣姑娘再说!”
说罢,白衣笑眯眯看着楚元宵骤然沉下来的脸色,似乎越发的高兴了许多,那一张与楚元宵本尊长得一样的脸面,本来是显得有些邪异,但此刻却带上了抑制不住的兴味。
“这就叫证道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