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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危国十五载,女娘未红装

    青年面如冠玉,眉目虽略显柔和,眼神却无比深邃,英气逼人。

    身穿华服,足饰珠玑,腰金佩玉。

    他便是黎国太子赵宁。

    赵宁抬起头:“你说嬴无忌在竹园作诗两首,可还记得内容?”

    黑衣人连忙从怀中取出两张纸呈上:“此乃飞鱼卫抄录,字迹稍显潦草,属下尚未誊抄,还请殿下恕罪!”

    “恕你无罪!”

    赵宁接过纸张,发现字迹虽然潦草,却也能分辨得清,便放在了一边,随后看向黑衣人:“继续暗中保护!嬴无忌多活一天,你便有一日荣华富贵,若嬴无忌死了,你提头来见!”

    “是!”

    黑衣人点了点头,飞快离开晴绛殿,隐入黑暗之中。

    赵宁这才打开纸张,细细品读其中内容,看完第一首诗时,不由失笑:“看来罗相之女琴艺的确超绝,居然让嬴无忌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好绝的句子,只可惜包藏祸心,失了雅致。”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原以为他成为乾国弃子后会自暴自弃,却不曾想变得如此嚣张跋扈,乾黎之交以后恐怕不安定了。”

    听到这个声音,赵宁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母后!”

    这位妇人便是黎国王后,虽年逾五十,却依旧一头乌发,脸庞上尽管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王后从桌上捡起纸张,看了一眼后道:“倒是颇有几分诗才,只是此人行事乖张,应该敲打几分才是。”

    赵宁却微微笑道:“母后,儿臣却认为不然!”

    王后眼皮抬了抬:“哦?”

    赵宁笑道:“嬴无忌此举虽然恶劣,但也算进退有据,虽满身豪刺,却未现獠牙。依儿臣看,这人清醒的很,如此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今日事毕,以后绛城应当没人愿意主动找他麻烦了。”

    王后看着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你监国三年,倒是有不小长进,也不枉你父王对伱如此看重。不过乾黎邦交甚重,嬴无忌此人还是不能太过纵容,这件事情你自己把握!”

    “是!”

    赵宁点头。

    王后又问道:“依你之见,此事是谁动的手?”

    赵宁思忖片刻:“若此事闹大,不论如何罗相都会深陷其中,不像是他所为,即便罗相打的是灯下黑的算盘,代价也过于惨重,所以应当不是他。”

    王后神色有些凝重:“朝堂之上,主张乾祸论的也只有丞相一人,若不是他,那就只能是某些大族生出祸心了。”

    赵宁轻叹一口气:“大黎虽盛,卿族却过分强盛,这些人各怀鬼胎,为家族利益不择手段。先祖文公可真给我们留了一個难题啊!”

    这也是大黎积郁上千年的沉疴。

    诸侯并立一千五百年,黎国称霸一大半的时间,尤其是近几百年,黎国君主在国战之中分化拉拢,尤其是同宗同源的乾国起势之后,黎国边境鲜有战火,内部经济文化迎来了空前的繁荣。

    按疆域兵力,黎国或许不是最强的,但综合国力,只有齐楚两个老牌强国才能勉强望其项背。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黎国,内疾已经极其严重。

    自从黎文公分设六卿,这六个家族就不断壮大,不仅有各自的封地,连朝堂也掌控了大半。他们彼此倾轧,为了宗族利益不择手段。

    若不是历代黎王都将制衡之术当成必修课,恐怕黎国早就分崩离析了。

    这一次蛊杀嬴无忌的行动,必定是六家之一所做,但究竟是谁如此希望乾黎交恶呢?也许只有抓住那个胡琴乐师,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势力了。

    王后摇了摇头:“百家盛会马上就开始了,百家皆视绛城为学问圣地,操办盛会之时勿要吝啬,免得损了大黎王室的颜面,金银准备好了没有?”

    赵宁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今年北境闹了旱灾,冬日必缺衣粮,六家封地税收收不上来,恐怕……儿臣惭愧,到时再想想办法。”

    王后并没有责怪,而是叹了一口气:“你父王被迫闭关,将这烂摊子压在你身上,能处理成这样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她抚摸了一下赵宁的兼具秀气与英气的脸庞:“危国十五载,女娘未红装。宁儿,你辛苦了!”

    赵宁微微一笑:“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王后眼眶微红,拍了拍赵宁的肩膀:“好好休息,我回宫了。”

    赵宁郑重作揖:“恭送母后!”

    在王后的车辇离开之后,晴绛殿又恢复了冷清。

    赵宁打开奏折,看到了文会的巨额花销,忍不住有些头疼。

    揉了揉脑袋,便把折子丢到一边,重新捡起刚才黑衣人递来的纸张。

    “‘人间难得几回闻’都未见罗相之女一面,想来第二首应当更为精妙。”

    “燕去时红豆满枝,远游人莫问……”

    赵宁脸色有些古怪,不知嬴无忌为何会选用如此下乘之作,但看到后面,她忍不住莞尔一笑:“杀人诛心!这嬴无忌真是一个妙人,只可惜被乾国当成了弃子,恐怕只能庸碌过一生吧!”

    ……

    绛城城南,深巷楼阁。

    花朝正攥着曲谱发呆,纸张上词句的景象不断与她的记忆融合,让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画面愈生动,她眼眶就愈红得厉害。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咚!”

    “咚!”

    “咚!”

    花朝吓了一跳:“谁?”

    门外传来罗铭的声音:“姐,是我!”

    花朝眉头一蹙,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把门打开。

    她没有闭门不见,却也没有给罗铭好脸色:“你来作甚?”

    罗铭看了一眼她脖颈上细小的血线,晃了晃手中的药瓶笑道:“我来给姐送药,姐你容貌冠绝绛城,若脖颈上留下疤痕,怕是绛城无数才子都要心痛了!”

    花朝不为所动:“药我有,回去吧!”

    说罢,便直接关门。

    “别!”

    罗铭飞快用手挡住门缝,被夹得痛叫了一声。

    花朝不忍,又重新把门打开,沉着脸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罗铭叹了口气:“爹让我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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