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了裴如海身前,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中,充斥着血丝,仿佛在向所有人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裴如海惊呼了一声,坐倒在地,面色也如同眼前的人头一般苍白。
常年走南闯北,尤其是这两年归一教闹得凶,死人也不是没见过,裴如海的胆量自然不可能这么小,被一颗人头吓的失态。
真正让他失态的是姜舒的身份。
当朝宰相嫡孙!
陆玄这人还真是疯狂,连这种人都敢杀!
裴如海几乎想到接下来上阳郡要面临怎样的困局。
当朝一品的愤怒,就算把上阳郡夷为平地他都不奇怪。
不只是他,在场富商也好,崔元这样的地方豪强也罢,此刻看着姜舒人头落地,一个个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可以想象,接下来陆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但陆玄怎么死跟他们没关系,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朝廷这股怒火会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这段时间,托陆玄的福,他们也有幸见到了高品修士的破坏力,最重要的是,上阳十三县可没有护城青气啊,到时候一旦打起来,他们现在是丁点儿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陆玄在点将台上又说了什么,没人注意,所有人现在心中都在想着自己的后路,一定不能被陆玄给牵连了。
“诸位,我家教主请诸位去陆府饮宴。”二狗带着人来到众人面前,对着众人抱拳道。
陆玄已经离开了,今天当众斩杀姜舒,就是为了把此事传出去,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跟这些富户们谈谈这上阳郡以后的事情了。
众人不想去,但面对陆玄的邀请,整个上阳郡怕是没人敢拒绝。
陆玄是个念旧的人,三入三阳县,宅子还是以前那套,没动过,也不想动,陈设也没变,只是今天为了正式纪念天师,府里挂满了白绫。
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但却静的可怕,若非还能听到呼吸声,突然进来都感觉瘆得慌。
一名名昔日在上阳郡各县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如同等待老师责罚的学生一般,正襟危坐,眼珠子都不敢斜一下。
“怎么,怕我牵连你们?”陆玄带着人进来,看着众人的模样,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放心,这段时日诸位很给我面子,我这人记仇也记恩,诸位既然没帮着姜舒,陆某记这份人情,今日招大家过来也是来还这份人情的,以后商税每家减半成,利润的两成半就够了。”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儿,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但现在大祸临头了,这个时候谁想听这个。
“当然,这个钱,不白收,上阳郡内,只要遇到什么问题,只要占理,我帮你们平!”陆玄仿佛不知道众人的心思,自顾自的说道。
“至于耕地,诸位就别想了,上阳的耕地,是我的,谁碰谁死。”陆玄看向众人道:“希望诸位明白,只要陆某一天还活着,这上阳郡的规矩,就是陆某定的,谁来也不好使,当然,若哪天陆某死了,这些事儿也就不归陆某管了,今日召诸位过来,就这些事,诸位若没其他话说,就此散去吧。”
“是,教主,我等告辞!”崔元当先起身,顺口也改了称号,刚才在校场已经听到归一教的人对陆玄的称呼变了,暂时还不知原因,他们也懒得知道。
在所有人看来,陆玄已经是个死人了。
“教主,这帮人今日是怎么了?”二狗见众人离开后,有些不解的看向陆玄,以前就算心里不愿,面对陆玄,也会巴结几句,但今天,一个个好像生怕跟陆玄扯上关系一样。
“还能如何,姜舒是姜嵩的亲孙子,我杀了他,他们担心被我连累,这是在划清界限。”陆玄哂笑道。
“这帮狗日的,我弄他们!”陈二狗目中闪过狠色。
“做好你自己的事儿,咱们现在有时间,伱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学会处理自己的事儿,以及修行,其他的莫要多管,由他们去,神风堂和神农堂二堂空缺,神风堂堂主我想在你和小白之间挑选,但不管是谁坐这堂主,都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才行,去琢磨这些事儿。”陆玄瞥了二狗一眼道。
“是!”二狗只能答应,他其实不太想做这个,但也不好拂了陆玄的好意,只能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上阳郡风平浪静,陆玄没有任命县令,但有没有县令,似乎上阳郡都能自主运转。
归一教也开始在民间扎根,而且凡是被陆玄册封过的,都能明显的感觉到随着教众越多,对归一教的归属感越强,流过他们身上的气运就越多,他们的修行也就越快,脑子也越是清明。
很多以前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事情,如今似乎很轻易便悟透了,甚至这段时间有不少人突破了小境界。
这也让大家的热情更加高涨起来。
……
另一边,天都,朝天殿。
姬桓皱眉看了看下手的位置,皱眉道:“宰相今日为何未来上朝?”
大乾朝会并非每日都会举行,没什么重大事情或者皇帝召见的情况下,一个月也就开个两三次,朝臣一般都不会迟到。
宰相作为朝臣之首,百官表率,基本不会缺席朝会的。
“陛下,姜相如今正在殿外等候陛下传唤。”刘淳化躬身道。
“嗯?”姬桓闻言皱了皱眉道:“为何不进来?”
“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刘淳化不确定道。
“宣他进殿。”姬桓不耐道。
“是。”刘淳化扯起嗓子,对着殿外喊道:“宣宰相姜嵩进殿!”
“宣宰相姜嵩进殿~”
随着一名名内侍将话传出殿外,宰相姜嵩才步履踉跄的自殿外进来。
“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姜嵩来到玉阶前,噗嗵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
“发生了何事?”姬桓皱眉道。
“回陛下,老臣孙儿姜舒,奉命前往上阳郡平定贼乱,不想那贼酋陆玄奸猾,设计诱我那孙儿上当,不但将其擒获,更将其当众斩杀!老臣斗胆,求陛下发兵平叛!”姜嵩哀声道。
玉阶下,张望和曹敬忠对视一眼,能看到张望眼中的满意。
当初张望那最疼爱的义子落在姜嵩手里时,那可是半点情面都没讲啊。
“混帐!”姬桓闻言眉头一蹙,冷哼道:“张玉清都死了,这些归一教余孽竟然还敢如此猖狂!擅杀朝廷大臣,当诛!”
“陛下,可令大将宇文通,领精锐迅速平叛!”谢尧出列,躬身道。
“陛下!”张望出列,躬身道:“那上阳贼寇,不过是归一教余孽,朝廷要灭一伙小贼,竟还要派遣当朝三品大将出出征,若传出去,怕有损朝廷威仪,让天下人以为朝廷无人可用。”
姬桓点点头赞同道:“朕征伐青玄道宗在即,朝中五品修为将领,不可轻动。”
陨星谷一战,姬桓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道盟五宗消灭,聚齐山河印,别说这事儿本就是他点头的,就算没有这茬,姬桓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一个五品武夫给派出去。
“却不知张公公以为,何人合适?”谢尧眉头微皱,虽然姬桓和张望说的都挺有道理,但多年官场沉浮,让他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当下也没有反驳,等待对方出招。
“这是兵部的事,谢尚书怎问到咱家头上来了?”张望摇了摇头,不接这话。
“陛下,奴婢倒是觉得此事其实没必要拿到朝堂上来议。”曹敬忠笑道:“上阳匪患,不过藓苔之芥,前次陛下让各地自行征募兵马安民,这上阳匪患,说到底,还是云州各郡官员之事,只需让各郡发兵剿匪便是,何须自天都出兵?”
“陛下有所不知,那贼酋陆玄,乃张玉清得意弟子,为人狡诈善战,曾屡次击败官军,非同一般贼寇,还请陛下派遣天都精锐,将其趁早除之!”姜嵩连忙道。
“哦?”曹敬忠闻言疑惑道:“当初让陛下放权各郡,由各郡自行募兵讨贼时,为的就是缓解朝廷用兵压力,如今些许归一教残党,各郡都无法应付,还需向朝廷伸手要兵,那这各地自行募兵意义何在?”
姜嵩闻言心中一凛,皱眉看向曹敬忠和张望,心中暗叫不妙,今日丧孙心痛,乱了章法,反倒被这两个阉贼钻了空子。
“陛下,奴婢以为,天都发兵也不是不可,不过既然各地募兵无用,如今归一教也已覆灭,倒不如将各郡兵权收归朝廷。”曹敬忠躬身道。
姬桓没有立刻回答,不过嘴角却微不可查的翘起,陆玄这把刀意外的好用。
“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是交由云州各郡太守处置吧。”谢尧上前躬身道:“确实没必要由天都出兵。”
这兵权是他们好不容易才逼天子妥协放出的,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交还朝廷。
“陛下,如今朝廷正欲与青玄道宗开战,此时调遣大将扫除小乱,确实不妥。”兵部尚书崔勇年躬身道。
姜嵩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这事儿确实有欠考虑了,不过那陆玄,他非杀不可!
“那就由兵部下令,命云州各郡协同讨贼吧。”姬桓点点头,不再理会此事。
“陛下,关于太学院院主之事,如今天都太学院士子已有多日未曾凝聚护城青气,长此以往,天都安危堪忧,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他们这是在逼朕吗?”姬桓闻言冷哼一声,目露不悦之色道:“不管太学院有没有院主,让那些士子尽快给朕回去重新凝聚护城青气!”
“陛下……”
关于太学院院主的位置,朝堂上再度展开新一轮的争辩,姜嵩默然看着似乎将自己遗忘的群臣,感觉自己突然就被整个朝堂排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