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演员正忙着搭架台、撑帐篷,准备表演器具。
也有睡眼惺忪的,仿佛刚醒来一般,打着哈欠从几人眼前闪过。
似乎对于早来的观众漠不关心。
“几位客官来的稍早了一些!”
从演员中走出一人,迎向几人自我介绍道:
“我是戏团的话事人,你们可以称我为幻千面。”
幻千面顶着草帽,睫毛微卷,眸子幽暗深邃,一身衣装破破烂烂,狂野不拘中带着些许邪魅。
“我们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听闻有百戏可看,就来凑个热闹。”
季博达说谎的本领纯属“一绝”。
谁家做生意穿道袍?
和鬼谈买卖?
或是戏团见得形形色色之人多了,幻千面没有当众揭穿几人的身份。
反倒一笑:“那客官可是要等下了,下面人还需收装打扮,戏团也要等太阳落山才开始表演。”
温元正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太阳落山呢?”
其实,除了牧南,大家都不理解。
百戏中寻橦、吞刀、吐火、幻术,在白天耍起来,观赏行不足的同时,也容易暴露其中奥妙。
是以,多以晚间时候进行表演。
可一行人对人间之事了解甚少,就显得无知了许多。
问的问题也显得有些幼稚。
“几位客官倒是面生的很,是第一次看角抵戏乐园的百戏?”
幻千面含糊道:“夜间表演,不过是遵祖训而已。”
季博达望了下日头所在,说道:
“距日落尚有段时间,幻掌柜可介意我等随便转下么?”
“有何不可?几位客官只要不乱碰园内弟兄们吃饭的物什便可。”
幻千面大方的摆了个请的姿势,继续说道:“尽可随意走动。”
季博达谢过幻千面,转身对队友说道:
“大家在园内随便逛下,只不要耽误晚上观赏百戏便好。”
一行人会意。
开始四散开来,在园内瞟来瞟去。
季博达甚至放开神识,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了一遍。
正如图澄所讲,都是凡人。
且看起来,没有什么凶神恶煞、作奸犯科之辈。
日落西山。
熙熙攘攘的观众开始陆续的进入戏园。
只一小会便开始人挤人。
“还要继续下去么?”
一行人时聚时散,等再次聚到一起时,个个愁容满面。
“有继续的必要么?”
看似一问一答,实际上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
无论是陆陆续续的观众,还是个别挑着担子的小贩,乃至于角抵戏乐园的演员,无一不是凡人。
要是凡人能在无声无息中将人带走,连牧南都要夸一句,比拍花子还要专业。
退一万步讲,戏团确实做了这等见不得光的买卖,人又藏在哪里?
戏园确实不小,表演器具花样百出。
但均是木、铁、布等凡物所制造,没有任何灵性。
在神识之下,更被看得通透。
哪会透出一丝的不同寻常?
摇了摇头,几人悻悻的向外走去。
“几位客官,表演马上开始了,不看几个节目再走吗?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凡间的百戏,无论多么精彩绝伦,在修士的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有什么戏法比得上术法玄妙?
面对着幻千面的盛情邀请,季博达委婉的推卸道:
“多谢幻掌柜盛情,我几人琐事缠身,不便久留,对于不能观赏百戏神奇,实属遗憾至极。”
“那可真让人遗憾呢。”
幻千面咂着嘴唇,似有所指,神态十分惋惜。
几个人才转身走了几步,牧南忽然开口道:“等等!”
他开始进入戏园,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正常,甚至到现在也没觉察出有任何缺陷。
可就是因为没有缺陷,才显得愈发诡异。
比如练习吞火的老头和他的结发妻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羡煞了众人。
都啧啧的称赞着,这就是爱情。
无论贫穷富贵。
又如,那个用清水表演吐口莲花之人,只一个动作,足足吐了半个时辰,还未停息。
旁边负责给他端水的孩童,不必刻意,每半碗水的分量都一模一样。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再如,表演变鸟的艺人,将杯子掷于空中,化成一白鸠,绕着戏车转了一圈。
再飞回到他手中时,又化成了杯子。
看着极为神妙。
几个人端详半天,都没有看出其中玄机。
直觉,让他在幻千面的话里听出别样味道。
遗憾?
这一走是真的遗憾了!
“师叔,是有所发现?”
谢怀薇率先停下了脚步。
不是她有多门信任牧南,而是没了这条线索,几个人不知道下一步该从何查起。
即便她足智多谋,此时也有“江郎才尽”之感。
以人牙子贩卖人口草草结案?
连道府司都知道此事绝非简单的人口失踪可描述,他们怎能自欺欺人?
传出去不就成了另一个北流十八城?
“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
牧南回首园区,目光落在幻千面身上:“一切太过完美了,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
谢怀谷以后他真发现了别人发现不了的事。
见他这么说,嗤笑着拽了一把谢怀薇。
“走吧,妹妹,无……牧师叔的目光与我等不同,甚至高过结丹境大修!”
因为背后叫得欢快,他险些将“无脸男”三个字脱口而出。
话到嘴边,赶紧圆了回去。
“牧师叔,世间完美之事不知凡几,怎这里就显得奇怪?”
季博达也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看着就让人心生厌倦。
是有心理缺陷之人,都见不得世间完美?
牧南知道,费尽口水巴拉巴拉的去解释,他们也会不屑一顾。
何不如直捣黄龙?
于是他对着幻千面喝道:“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其余五人下意识跳开,离他远一些。
对一个凡人喊妖孽,牧师叔肯定是疯了!
怎知,幻千面却咧着嘴笑了。
“桀桀,被这位少侠发现了呢!”
“哐!”
随着他的话音,一行人不约而同的祭出法器,警惕的盯着幻千面。
本以为牧南有毛病,怎料,他竟自己承认了!
“何方妖孽!”
幻千面不紧不慢的在脖子上撕扯一番,摘下一个假面具。
“少侠,这才是我的真实面目!”
话说,幻千面此时的面容有些老态,额头上生了些许横纹。
像开玩笑似的甩着手里的面具。
得意的看着眼前的刀枪剑戟。
“我用这一招,吓哭的孩子,不计其数!”
一众人讪讪的收回法器。
无辜的仰望星空,仿佛准备用手中的灵器、道器与蚊蝇一较长短。
反观牧南,却拎起量天尺,指向幻千面:“可识得我手中道器?”
幻千面一怔。
已是带着哭腔:“少侠,你要是需要钱财就直说,我这就去给你取来,没必要动刀动枪的!”
“够了!牧师叔!”
季博达被刚才的一幕搅的汗颜,起因便是牧南胡乱猜忌。
此时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根源,抽身挡在幻千面身前:“是要对凡人动武么?”
牧南没有理会他的义正言辞,量天尺偏了偏方向,始终对着幻千面。
“看来是要让我出手,才肯现原形么?”
“当!”
季博达的怒气上来。
即有对他的爱答不理的怨气,也有颜面折损的挽回。
见他仍旧威胁着幻千面,将法剑抵在量天尺上。
一声清脆。
“牧师叔莫要自误!”
“我觉得你的脑子,比核桃还小!”
牧南一挑季博达法剑,顺势下砸。
且不说幻千面是个老者,便是火气方刚的小伙,在这一尺下也要瞬间奔赴黄泉。
季博达怎能容忍在他带队的情况下,有修者袭击凡人?
还是他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