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己不吃羊肉，却不宜强求别人的口舌之快。”
牧南对司马睿不吃羊肉倒没有什么意见，那是个人爱好。
但不让别人吃，就有些霸道了。
帝王喜好不该强加于人。
何况。
“自今日子时起，鬼门大开，十二个时辰内，游离于阴间的流魂重返阳间,与亲人相见,亦有大量的孤魂野鬼得不到祭奠。若能烹牛宰羊祭祀一番，大奉朝自能求得风调雨顺，阴间福佑。皇上不吃羊肉，岂不是少了祭祀的手段？大奉朝还要不要了？”
七月十四申见申，男女老幼莫晚归。
在中元节这一天，除了晚归一说，其他禁忌也是颇多。
巡天监《冥府录》中就有载，此日天阴地浊，有鬼差鬼将开的鬼门，让流魂享一番祭奠。
即是对流魂的一种安抚，也是对人间信仰的一种安慰。
横加阻拦，莫若与倒行逆施。
牧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修行，至今已有五载，却没有在人间过一次中元节。
原因显而易见。
且说修真界是否有中元节这个说法暂且不提，便是有鬼差脑子一热，在巡天监或九一道门等上四宗开上一扇鬼门。
那不得看傻一众修士？
如和合仙宫的宗门规矩，一群娘们还不当场如饿虎入羊群般，刷起经验？
那会，就不叫中元节。
该叫鬼劫了！
司马睿听了牧南的劝诫，自是放到了心上：
“多谢法师提醒，朕即刻吩咐太常按往年之法祭祀。”
可仍旧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多杀羊！”
直看得牧南一阵体寒：这真是对羊恨到骨子里了。
司马曜没了，你登基了，你母后那点仇隙，该放下了！
牧南忍着，没有说出心里话。
他极少来皇宫，尤其是司马睿登基后，他更是乐得清闲。
今日前来，不过是司马睿要封他二十三个字的神职称号，特意邀请他共同商讨一番。
存了的就是感激之心。
那些拥护司马睿登基的，都得了不少实惠，只有牧南，连封敕都拒绝了！
凡间封敕，通常做不得数，牧南肯定提不起兴致。
真要是有了二十三个字称号，以后别人见到他，要喊上大半天且不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慈禧那老巫婆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卖完大清，准备卖大奉呢。
辞而不受。
态度坚决。
牧南上了仪架，还不忘对司马睿劝告：“皇上若真是有心，做十年明君，便不辜负天清地明。”
回到静怡轩，苏弘毅正忙前忙后的安排小厮下仆宰杀鸭、羊。
不知从何处“求”来的道符，贴满了整个长乐宫。
牧南笑了笑。
人间习俗便是如此，求个心安。
权且让他折腾去吧。
自己乃是元婴大修，什么流魂会不长眼的来长乐宫游荡？
好在春夏秋冬四女没凑热闹。
静怡轩成了一方净土。
否则说将出去，就成了元婴大修害怕流魂，还不被修真界笑掉大牙？
戌时四刻，家家户户闭门，到了子时，更是万籁俱静。
长乐宫也不例外。
牧南却反其道而行，祭出量天尺，直接飞往了城外。
鬼门他见过，中元节如何开得鬼门他没见过。
想见识一下。
这该死的好奇心哟。
子时四刻一到，阴风轻过。
天空无来由的更加黑暗。
若不是残存的几颗星星闪闪烁烁，牧南怀疑，有什么人用一块黑布把天盖了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
更有莫名的呜咽声平地而起。
紧接着在东南西北四角，最为黑暗之处，出现了四道漩涡。
离地百丈。
暗红，融于黑暗。
牧南恰置身南方，与漩涡相距千丈。
因此能看得仔细一些。
先由漩涡处出来两位分神境鬼差，卷头发，披肩，面相比较凶，肩上扛着巨锁链。
黑气笼罩着。
再由两位鬼差，将手伸入漩涡处，大力一扯。
便有一群群流魂，从漩涡处挤了出来。
像饺子似的，落地。
向既定的方向飘了过去。
想来，是心有所感，享用人间祭祀的盛宴去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漩涡缓缓关闭。
牧南连连感慨。
以前召唤地狱六道之门，空有门庭，却不见流魂，更不见鬼差。
今天算是长了眼了。
口中啧啧着准备起身回程时，忽地，身边多出两道身影。
悄无声息，没有鬼气流动。
就那么赫然出现在他的一左一右。
不是刚见到的鬼差还能是谁？
“何人，畏畏缩缩，欲要何为？”
分神境鬼差，与炼虚期大能处于同一级数。
以大手段出现在他身边，倒没有什么可叹之处。
只是，为何说自己畏畏缩缩？
本是光明正大好么？
牧南一脸无奈，又不好狡辩，只得拱手道：
“巡天监三旗副旗长、受敕大奉护国法师牧南，见过二位大人！”
“哦，巡天监弟子？”
两个鬼差身影重合，化为一个：“可有身份证明？”
牧南不敢怠慢，忙把巡天监腰牌递了过去。
“不好好关门在家潜修，怎想到凑中元热闹？”
牧南的态度依旧恭谨：
“没见过这般盛景，想长长见识，不成想惊扰了大人，还请见谅。”
“嗯！”鬼差把腰牌递还回来，继续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神门之息？”
所谓神门，便是地狱之门在冥界的另一种说法。
“大人……”
牧南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如何知道，不过是好奇的凑了下热闹，怎么会有神门气息？
“牧南不知……”
鬼差被他一说，也泛起了疑虑，抽动鼻子闻了一下，道：“你开的神门？”
“大人，是个修道之人都会几手送魂的本事，都能开神门。”
如牧南所说，只拿巡天监举例，送流魂、祭亡魂的本领，是基本功啊。
“非也！”
鬼差的语气短而急促：“送魂惩恶开的是虚神门，是神门的投影，你开的神门不同。”
牧南听罢，似有所悟。
忙祭出量天尺：“大人所说的，莫非是我道器的能力？其确实可开的各地狱之门。”
鬼差抽着鼻子嗅了一下，拱手道：
“确实如此，我叫南木端，地府第七十七夜游鬼差，道友可唤我南哥。”
牧南一愣。
他不知道南木端为什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称呼其为道友。
且被叫了几年的南哥，现在要改口叫别人南哥了。
“能结识南哥，是小道的荣幸。”
南木端看出了他心中疑惑，道：
“有神门之息的修士凤毛麟角，如不能飞升上界，都会成为鬼差。”
牧南恍然的点了点头。
哪一天自己不幸遭了黑手，只要不神魂俱灭，便能有另一份差使。
这不相当于铁饭碗？
“多谢南哥相告。不知南哥可有去处？不若光临长乐宫，让小道尽一份心意？”
南木端毫不迟疑，毫不客气。
以左手拽出两个分身，守在鬼门漩涡处，道：“带路，我可滞留十二个时辰。”
“南哥，请！”
牧南只是客套一番，没想过真请南木端去长乐宫。
就像两人见面，问一句吃了吗？没吃就将就着吃上一口？
对方一般都会说：吃了，不必麻烦。
在他看来，鬼差挺忙的，怎么会有空滞留人间？
好嘛。
南木端是真有空。
难不成是因为以后可能是同事了，先套下近乎？
“可安排下人间香火。”
不光有空，还实诚！
“南哥权且放心，长乐宫自是不缺香火的。”牧南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祭祀牛羊鸡鸭，酒食黄表，样样不缺。”
“道友已是元婴大修，确没有祭祀的必要了。”
南木端嘴上这样说，但脸上的欣喜牧南全看在眼里。
难道地府也开始欠工资了？
不敢问！
人家是有编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