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世家曾是幽川数得上名号的世家。
虽然与王谢这等庞然大物没办法相比,但在幽川却能说一不二。
风光无两。
三百年前,其祖上出了一个提振家族势气的人物。
南木端。
为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文化武功都能独当一面。
更曾以一己之力抗下异族作乱,被大奉朝封为玉亭侯。
但过刚易折的道理他似乎不太懂,便无形中得罪了些许权贵。
后南木端被奸人所害,殒于乱箭穿心。
南木家族自此开始衰落。
至南木兰引这一代时,已沦为庶民。
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却要顶着世家的压力,妄图翻身。
更不幸的是,南木兰引竟生了一副美人胚子,颜色远近闻名。
提亲的几乎踏碎了本就破落的门槛。
而其父南木奇以为奇货可居,更把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南木兰引身上。
便打着没落世家的旗号,将女儿送至拒北王府。
上赶着送的。
南木家的悲剧自此开始了。
随着南木兰引的噩梦。
拒北王之子孙无忌,好男风有龙阳,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对送上门的南木兰引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致。
当然,他对别的女人也提不起兴致。
如果是这般倒也罢了,将人推出府外事就了了。
悲剧的是,当日孙无忌对一美男子袒露心扉,横生遭拒,正在气头上。
正迁怒旁人。
南木兰引不幸,撞在了枪口上。
成了城门失火的那个池鱼。
视女人如无物的苏无忌,兽性大发。
心态扭曲下,或强忍着胃液翻涌,或存了一丝报复之心。
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光了南木兰身的衣物……
任由南木兰引呼天抢地,饶命声不止,他还是毫不怜香惜玉地作践了她。
十五息。
时间不长。
南木兰引以为噩梦即将结束,谁知道,苏无忌竟和宇文成都如出一辙。
他也不喜欢浪费东西,往往碗里的每一粒米,他都要吃得干净。
于是,南木兰引被赏赐给了其下十一个侍卫。
排着队。
各个如饥饿的野兽。
如狼似虎。
直至黄昏,南木兰引被像扔只死狗一般,一丝不挂的扔出了拒北王府。
南木奇见女儿受了糟蹋。
急火攻心,就要和整个拒北王“不共戴天”。
没落世家,蚍蜉撼树。
南木奇被乱刀砍死,血流了一地。
南木兰引自身尚且顾及不到,无论生父,任由南木奇被拖进了乱葬岗。
她却忍着极大的屈辱,敲响了殿中侍御史的大门。
告官。
是个途径。
可她却忘记了官官相卫,何况,她告的还是拒北王之子!
“你形容下他是怎么作践你的?”
“你可有快感?”
“一个女子进入拒北王府,是要行窃还是另有所图?”
“想要傍大腿找靠山,被撵了出来,心生怨恨才诬告的吧?”
殿中侍御史嘴角的讥讽毫不掩饰:“乱棍打出!”
南木兰引心如死灰,刚烈涌上心头。
最终也没有挨上那几棍。
一头撞死在了殿中侍御史的门柱上。
“上师,小女知道,阴阳有隔,修士不能祸乱人间,可我的冤屈……”
南木兰引声泪俱下:“说天理昭昭,天理何在?说法网恢恢,法网只对我等无权无势之人疏而不漏!”
牧南久久不语。
苏无忌搓胭脂抹粉,享受着万千善男信女的追捧。
殿中侍御史枉顾人命,却步步高升。
那十一个侍卫,其中的一个,刚刚还举着刀言语腌臜不堪。
都说,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
但南木兰引一事,无论强弱,都抽刀向了最弱者。
“孙无忌身边,有修士幕僚。”
南木兰引凄然一笑:“上师,便是神魂魄散,也好过带着一身肮脏,苟活。”
牧南叹了口气,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道符篆,注入灵力:
“魂归来兮,岐之强固!”
一道红光瞬间没入南木兰引的身体。
“上师!”
南木兰引一惊。
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却最恨不能与仇人同归于尽。
待符篆入身,神魂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她又泪流满面:
“上师,大恩无以为报……”
“许你三日自由身,了却红尘心愿事!”
牧南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千恩万谢:“三日内,不得枉杀无辜;三日后,不得在人间滞留!去罢!”
南木兰引三跪九叩,道:”小女敢问上师名讳?”
“巡天监三旗副旗长、大奉护国法师,牧南!”
牧南无奈苦笑。
南木兰引只为了感恩,才问起名字。
自己却要为了满腔愤怒,承担这一段因果。
“上师,珍重!”
望着南木兰引飘然远去,牧南感慨间不由得想要咒骂几声南木端。
自家的嫡系孤枝,作乱世间。
却要假借他人之手。
因私情不舍收敕?
因公身不敢放任?
果然,这种有差事在身的鬼差之流,一肚子的鬼心眼!
牧南铁青着脸回到静怡轩。
烟雾缭绕下,南木端正一脸享受,所有香火冲向他的鼻孔。
“南哥,吸的可是舒坦?”
南木端一愣,继而苦涩的摇了摇头:“牧南兄弟,都知道了?”
这就从道友变兄弟了?
这兄弟也太便宜了吧。
牧南不管他是分神境大能,还是合体境大鬼,阴阳怪气道:
“很难不知道啊!”
“哎!”南木端叹了口气:“在牧南兄弟手中魂飞魄散,总好过南木家唯一的独苗死于其祖之手。南木兰引,冤!”
“不光冤,还刚烈了些!再等等,有何不好?”
南木兰引完全可以等到行凶之人魂归地府,然后,亲眼看着他们在十八层地狱走上一轮。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牧南兄弟有所不知。”南木端无奈苦笑:“其他人或许有所惩戒,孙无忌定会直入轮回,而不受任何惩戒。”
牧南不解:“为何?”
南木端一丝怅然,道:“拒北王为人刚正,护佑万民,已有了余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鬼的地方,原来,也是江湖。
“南木兰引没有魂飞魄散。”
牧南说得不经意,南木端听得有些苦楚:“也罢,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若随风。”
牧南摇了摇头,道:“我许了她三日自由身,做她该做的事。”
南木端一愣,接着舒展眉头。
他知道牧南话中所指。
随之重重地拱手行礼:“南木端,认你这个兄弟!以后到了冥界地府,我罩着你!”
牧南承担了此事的所有因果。
值得他以分神境施上一礼。
但。
牧南看来,南木端有些不会说话。
甚至说话有些不中听。
而且,似乎隐隐在咒他早死!
“南哥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还没有去地府报道的准备!”
南木端也意识到自己话有疏漏,忙改口道:“我是说游玩!游玩!”
说罢,从巨锁链上扯掉一环,递了过来:“有束魂链的气息,牧南兄弟只要进入地府之中,便能感应到我的所在!”
牧南接过铁环。
寒彻浸骨。
“那小弟在此多谢南哥了!”
凤飞元年,中元。
长乐宫焚香求国泰民安,积灰一尺。
史书的记载有所偏颇。
牧南觉得应该这么写:有鬼差醉眼朦胧,险些耽误了鬼门大开,致流魂遍野。
“牧南兄弟,后会有期了!”
南木端将鬼门撑开一条缝,钻出半个头告别。
“南哥明年可还来长乐宫!小弟自当恭候!”
“明年轮值建康的,不是我了!总有机会再次相见!啊!”
南木端的脑袋被鬼门夹的生疼,忙把头缩了回去。
牧南噗嗤一笑,遥遥拱手,折返静怡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