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恰夕阳西下。
“听说了么?殿中侍御史被厉鬼吓成痴傻,现在嘴角还在流涎。”
“可不是么,这次中元节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听说光是当兵的都死了十几个。”
“还有更邪性的!”
“什么?”
“那个拒北王之子孙无忌,被斩断了手脚,流血流成了人干,啧啧,可惨了!”
“呜!肯定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就要毁掉,把我的男神……哇!”
牧南从皇宫折返途经庭院,听着长乐宫小厮的议论,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笔孽账,算是洗不清了!
怨鬼在巡天监弟子、护国法师面前,折杀凡人一十二、掠走其中一人一魂一魄。
罪责大了!
心有戚戚的回到静怡轩,牧南却见南木兰引伤痕累累地跪在院内。
身旁春夏秋冬四女抱头痛哭。
看来,定是听了南木兰引的遭遇,触动了心底的柔软。
“上师,小女大仇得报,特来拜别!”
南木兰引怨气稀薄,眼神也清明了许多,见到牧南后,慌忙伏下身躯。
深深跪拜。
牧南点了点头,没有让她起身。
语气平淡的说道:“早些回地府去吧。”
“遵上师法令!此次若没有上师固魂,我无法报那血海深仇。上师大恩……”
牧南听不得这些,摆了摆手:“尘归尘,土归土!”
咬破指尖,在手心画了一道简单的符篆,打入南木兰引体内。
无论南木兰引是带着血恨,还是带着深仇,在人间大开杀戒,都犯了不可饶恕之罪。
他不能用量天尺,私自将其送入六道,直接轮回。
有些事,规矩不能破。
转念一想。
南木兰引若是进了地府,直接被捉拿了,怕是受到的责罚,定是不清。
油锅都得炸上几十次。
牧南便把南木端所赠的铁环递给她:“到了地府,南木端自会接你,至于在地府要受多少苦楚,自不能生出怨怼,的捱着。”
“遵上师法令!”
南木兰引的身形才渐渐淡去,苏弘毅便慌张着跑进了静怡轩。
“法师!”
牧南沉声问道:“苏公公何事这么惊慌?”
苏弘毅忙回道:
“法师,拒北王之子孙无忌被邪祟所害,皇上想请你去世子府邸走上一遭,此事关乎拒北王是否安心守在幽川,只能……只能法师出面,才能服众。”
“起驾,世子府!”
牧南责无旁贷的表情下,心底却是无奈。
罪魁祸首刚被他送入地府。
幕后黑手就是他。
现在还要装模作样的去世子府捉鬼降妖。
哎。
修道难。
难于上青天。
才从皇宫招摇过市,又一阵锣鼓喧天。
世子府外一片哀鸿。
善男信女跟死了妻子似的,泪流成河。
府内,惊惧倒是多了几分。
早已几个修士幕僚,在府内等候,见牧南到来,慌忙上前行礼。
“法师降临,我等恭迎法架!”
牧南懒洋洋地从步辇上走了下来,装模作样地问道:“确有邪祟?”
一个长髯老者躬身道:“法师,我等修士,自不会认错。”
牧南欣慰地说道:“有邪祟就好!”
“法师,您的意思?”长髯老者的下巴,几乎快垂到了地上。
“哦!”
牧南满头黑线。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有邪魔作祟,拒北王就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
不枉他兴师动众地前来“捉鬼”!
“我的意思是,有邪祟,降了就好!”
长髯老者连连点头。
牧南甩着道袍,先一步跨入府内。
在苏弘毅的引导下,见到了“人干”孙无忌。
确如传言,身首异处,血流了一地。
从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并不激烈。
南木兰引定是凭着固魂符,硬抗了几个幕僚修士的攻击。
生生的,一根根扯掉了苏无忌的四肢。
又阻止了修士的救援。
牧南架子十足,开口问道:
“可知道事情经过?”
长髯老者乃结丹境修为,是一众幕僚的领头人物,向前一步道:
“法师,酉时刚过,一道阴风直闯入世子府,奔着院内尚在诵读诗书的世子……”
牧南不由得暗笑。
孙无忌什么时候有了裸身读书的习惯?
想必南木兰引没有扒他衣服的习惯。
苏无忌此番姿态,明显是极为腌臜是被偷袭罢了。
怕不是吃了合欢散,练习如何做好欢人呢吧?
而长髯老者的叙述,与牧南的猜测一般无二。
南木兰引的目标极其明确。
绕过了所有人,在过程中还受了两记道诀之伤。
直接掠入了内堂。
将正在“读圣贤书”的孙无忌掐在半空。
目瞪欲裂加上鬼气森森的南木兰引,
一条条数着苏无忌的罪状,合计三十六条。
和讨逆檄文似的。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孙无忌后悔一念之差,忍着人间大苦……
整个过程中。
南木兰引都遵从了牧南的法令,未迁怒他人。
更因身有固魂符,硬抗幕僚的攻击而怡然不惧。
虽落得伤痕累累,却保住了神魂,亦未还以颜色。
最后更以一个眼神,吓退众人,扬长而去。
“法师,这道神魂索命,应是什么人有意为之,有备而来!”
长髯老者的推断极为精准:“以鬼心境,硬抗我等术法而只受小伤,绝非普通鬼修可为!拒北王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牧南很想给他一个耳光。
骂一句助纣为虐。
那南木兰引的满头血污未干,与你等幕僚修士脱不开干系!
但当下如何糊弄过去?
好巧不巧地,一只在房梁上的黑猫叫了一声,给了他无限的创造力!
“应是鬼婴境鬼修!”
“不可能啊!”长髯老者一脸不信:“我手段虽然不济,但对于鬼修境界,不会看错。”
牧南嗤笑道:“你一个结丹境修士,也知道修为不济,怎会知鬼婴玄妙?”
“可……”
长髯老者还要争上几句。
“还敢在此逗留,妖孽!”
牧南冷哼,对着房梁上的黑猫喝道:“血债血偿!”
还没等一众幕僚从不明所以缓过神来,牧南祭出量天尺,化作流光飞了过去。
临走时,将黑猫夹在了腋下。
直到了城外三十里。
对着一块巨石,狂轰滥炸。
沧火如落火光冲天,雷落五雷雷声阵阵,间或一记伏魔十字斩。
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喊声不可谓不震天。
只是。
是谁在唱独角戏?
在那孤单角落里。
等一众修士跟来,牧南已在原地盘膝打坐恢复灵力。
“如你们来得快些,或许能看到鬼物身影。”
牧南说得言辞切切,和真的似的:“没有复仇,就是一只孤魂野鬼,被世子的气息吸引罢了。哎,他当时搓胭脂抹粉的,我心底是不赞同的。”
“法师的手段,果然是我等该仰望的存在!”
长髯老者虽然没感受到鬼气森森,但看着巨大的深坑、尚未熄灭的火苗闪着让人心悸的光芒、空气中残存的雷力仍在弥散。
反倒对他的话信了七分。
“不是我的手段,是巡天监的手段向来如此!”
牧南向西方拱了拱手:“多谢恩师教诲!”
长髯老者信了十分。
巡天监弟子嘛,该有这等手段。
牧南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苏无忌的死因,已盖棺定论。
王府的幕僚修士肯定会掩饰太平,至于大奉朝和拒北王之间该做哪些让步,他并不想知道。
只要不起干戈便好。
他以为他能安心的度过三年护国法师的悠闲日子。
不会与拒北王会面时。
拒北王上了奏本。
颍河妖邪作乱,已折杀两名有籍道人,请国师出马降妖除魔。
牧南叹了口气。
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