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一大早就醒了,在楼下吃了几碗馄饨垫垫肚子之后,又回到房间里走灵。
与王西洲约定的出发时间是中午,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白孤不想浪费,况且如今他也才刚刚迈进铸灵境,境界还不是很稳定,需要多多稳固。
再说了,铸灵境的修为若是躲在伶仃巷里,那还能潇洒快活一辈子。
但现在是在外面啊。
如果说伶仃巷是一滩浑水才看不清水底情况,那么这外面的世界,就是一片汪洋大海,随随便便溺死个人还不简单?
就是强如连风这样的吞灵境巅峰剑修,如今不也是躺在床上等死。
所以白孤不敢懈怠,他要抓紧时间修行,争取早日成为强者!
他不想让邱自在说的那些戳心话,一语成谶。
白孤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
等到两次走灵结束后,白孤缓缓睁开双眼,望向木床。
白小小已经起床洗漱完毕,正坐在床上玩着猴子木偶呢。
余光瞥见白孤睁开双眼看过来,白小小当即高兴地笑起来,“哥,我今天早早就起来了,还一个人下楼吃了早餐,我厉不厉害?”
白孤笑着点点头,“又长大了不少,十一岁了,是个小大人啦。”
白小小笑得更开心了,“嘿嘿,长大了才能跟得上哥的脚步,不然总是要哥背着我,哥很累的。”
“还好吧,你又没多少斤两,我现在背一个你,不算什么。”
“可我还会长大,也会长胖啊。”
“放心,我有修行,就算你以后胖成球了,我也一样能背得动。”
白小小顿时撅起嘴,“我以后要是真的胖成球了,哥会不会嫌弃我啊?”
白孤下了木榻,走到木床边,笑着揉了揉白小小的小脑袋,“怎么会呢?当初冰天雪地里,那个半张脸都是眼泪鼻涕的小女孩我都没有嫌弃,又怎么会嫌弃你长胖呢?再说了,你现在太瘦了,长胖些才好,身体才不会跟我一样那么弱。”
白小小把手伸进衣服里,捏了捏肚子上那一层不算明显的肉,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真的长胖了,肚子上都有肉了。”
“没长胖,我没看见,就没有。”白孤伸手捏了捏白小小的脸颊,“你看,你这脸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季子一个。”
白小小吸气鼓起腮帮子,往白孤脸上蹭了蹭,“有的有的,最近长肉了!我都感觉自己胖了一圈。”
白孤又摸了摸白小小的脑袋,“那是你长高了,再说了,长大不长胖,皮包骨头很好看啊?那不是骷髅吗?你可不要怕胖,长胖是自然的,一直怕这怕那,才会憋出病来。”
“可是那些漂亮姐姐不都是瘦瘦的吗?”
白孤叹息一声,“你和我现在不就挺瘦吗?身体又是如何,你心里没底吗?”
看着白孤比自己粗不了多少的手腕,白小小泛起一股难过,“都是我连累哥了。”
白孤蹲下,看着白小小的小脸,目光坚定,“我从来没有嫌弃你,也不会认为你是累赘。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这样。所以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不可能会有这么一天的。”
白小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扑在白孤身上呜咽起来。
白孤轻轻拍着白小小的后背,帮她顺气,“以后就不许再提这些了,听见没?”
“嗯。”白小小吸了吸鼻子,又往白孤身上挪了挪脑袋,似乎这样才能更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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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东西,白孤和白小小就率先上了马车,懒得跟其他来送行的人打交道。
白小小刚刚哭累了,此时正枕着白孤的大腿,沉沉睡去。
白孤一方面是需要照看白小小,另一方面,是单纯地不想与这些人扯些场面话。
本来就不熟,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何必要强装熟络?
浪费时间,浪费表情。
来送行的人其实不多,也就方旦,何雁和关大虎三人而已。
方旦跟王西洲算不上很熟,所以站得最远,只是双手抱胸看着其他人。
关大虎其实心里还是不愿放弃,还是想求白孤出手救连风。
只是白孤已经决心要走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强行让他留下。连风现在又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命不久矣,身为连风好友,他实在是左右为难。
关大虎往马车方向走去,却被王西洲抬手拦下。
王西洲看得出关大虎的忧愁,他心里也很担心连风的情况,所以他知道关大虎的心情。
王西洲一步上前,拍了拍关大虎宽厚的肩膀,“大虎兄弟,放心吧,连风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不过这句话说出来,连王西洲自己都没有底气,又如何劝慰关大虎?
关大虎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脸,“老王,不用再说些暖心话了。其实你我都清楚连风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撑不住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至于要这么死皮赖脸地求小白。求人的滋味儿,实在是不好。”
说着说着,壮汉关大虎也带上了哭腔。
王西洲沉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花邪一个蹦跳来到两人身边,嘿了一声,“连风那家伙长得倔,就不是短命的主儿。况且他身上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吗,怎么可能舍得就这样死去?岂不是很憋屈?”
关大虎抿了抿嘴巴,没有回答花邪的话。
王西洲轻叹一声,“万事有好有坏,就都做个心理准备吧。”
关大虎脸色黯然,很是低沉。
王西洲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关大虎,语气间满是感伤,“这是西洲偶然得来的丹药,可以吊人神魂性命一旬不死。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让连风兄弟把心里想做的事情做了,想去的地方也走一趟,别留什么遗憾。”
关大虎将手一板,挡住瓷瓶,“这太贵重了,无论是我还是连风,都不能收下。”
“此去椒月山,是西洲一人提议,这才害得连风兄弟如此。这枚丹药,就当是西洲的一点小小赔偿,大虎兄弟不收下,西洲内心难安。”
关大虎犹豫再三,这才咬牙收下,“这药我先暂时收下,如果没有用到,下次见面我会还你。”
王西洲点头,“希望连风兄弟能早日康复。”
“但愿如此。”
王西洲整理了一下情绪,后退一步,笑着朝三人拱手道:“几位,止步,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花邪嘿嘿一笑,“别太想我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滚远点,最好死外边别回来了。”
“小白,小小,要常来龟眠城玩啊。”
“一路顺风。”
听到何雁的声音,白孤稍微挪动了身体,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轻声说道:“何姐姐,小小现在睡着了,所以我们没办法下车。只要何姐姐在龟眠城,我们一定常来。”
何雁眯眼而笑,为了不吵醒白小小,只是点头回应。
王西洲又朝三人微微一鞠身,便与花邪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车夫询问车上几人是否坐稳,得到肯定回应后,这才挥动长鞭,驱赶马车前行。
不多时,马车便已消失在三人视线内。
“走吧,人都没影儿了。”方旦瞟了一眼依依不舍的关大虎,不禁扯了扯嘴角。
“哎呦,还是没能赶上。”一道行色匆匆的人影赶来,是长洲药馆的掌柜齐家恨。
方旦侧目,“齐掌柜?今天怎么有闲情雅致来这里?”
“方少爷就不要取笑我了,今天我是担着付老的交代来此的。可惜了,还是没能赶上。”齐家恨看着早已不见马车的方向,不禁叹息一声。
方旦脸上浮现出惊讶,“是那位坐镇此地长洲药馆的付老吗?”
齐家恨点头。
方旦深吸了一口气,“这等人物,还能有所求?莫不是……?”
方旦指了指刚刚马车离去的方向,又大概比了一个高度,“他?”
齐家恨又点了点头。
“不是吧?就因为他虚无缥缈的一句认识吴老,这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齐家恨看向方旦,眼神里带着郑重与警告,“付老亲口交代的事情,我只负责照做。至于白公子身份真实与否,以及付老亲眼所见是否出了差错,要不方少爷自己去跟付老当面对峙一番?”
方旦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胡乱说话。
跟一位坐镇于此的长洲药馆医师理论?
呵呵,脑子要是坏了建议赶紧去换一个。
或者,下辈子注意点。
哪怕是他方旦,也一样不行。
方旦连忙拱手道:“一时嘴快,莫怪,莫怪。”
齐家恨还是一副招牌式的笑容,“方少爷也莫要记恨,主辱臣死,我只是尽些手下人的职责而已,没有恶意。”
“回头我会走一趟长洲药馆,给付老赔罪。”
开玩笑,像这等人物,又都在龟眠城里,怎么可能听不到刚刚自己说的话?
要不是付老性子好,自己恐怕现在就已经是一滩肉泥了!
齐家恨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哪位是叫连风,还有关大虎?”
关大虎瓮声道:“我是关大虎,齐掌柜有事吗?”
齐家恨小心翼翼地从须弥珠内取出一样东西,用双手捧住。
是一个古朴无比的紫檀木盒。
齐家恨眼里有着羡慕与敬重,语气郑重,“云水城长洲药馆来信,指定要由连风或关大虎其中一人接信。”
云水城长洲药馆?
方旦三人眼里有惊愕浮现。
虽然只是与白孤相处几天,但他们也知道了云水城长洲药馆意味着什么。
那里,就坐镇着那位神秘无比,同时也尊贵无比的吴老。
医术无双,可肉白骨、活死人的吴老!
关大虎深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双手伸出接过木盒,“关大虎领信。”
齐家恨眼里羡慕依旧,“自我上任,云水城那边至今就只来了这一封信,你和那位连风公子真是好运道。”
关大虎内心澎湃,随即他想起什么,猛然抬头,望向马车离去的方向。
他扯着嗓子大喊道:“小白,我关大虎欠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