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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小团圆

    天色不觉已经晚了,徐怀谷在悟剑阁顶层的密室里跪了许久许久,才终于想清楚其中症结,提起早已酸楚不堪的膝盖,痴痴地起身走了。

    他面无表情,慢慢地往悟剑阁楼下走去。

    约摸到了三四层左右的地方,他听见阁楼底下似乎有人的吵架声,走得更近了些,才听清楚。

    「又抽!还抽!就知道抽这该死的烟,你还有个当师兄的样儿吗!」

    「邢长老,我……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下次我要是再抽烟,绝对任凭您处置!」

    这声音倒是痛心疾首,好像是下定决心要悔改一样,徐怀谷咧嘴笑了笑。

    「什么!还有下次?要是下次在让我撞见,你就滚出扶摇宗!」

    徐怀谷此时已经走到了阁楼下了,他看见那抱剑汉子在阁楼底下唯唯诺诺,又一把决绝地将那烟管折断,痛心不已道:「绝没有下次!」

    那被称为邢长老的老人冷哼一声,这才余怒未消地走进了悟剑阁,进来的时候没忘记冷冷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徐怀谷。

    顿时他的心湖之中炸响了一道怒喝声:「小子,邓纸鸢收你做弟子都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徐怀谷面不改色,走出了正门,那抱剑汉子一见是徐怀谷,没好气地催促道:「赶紧快走!」

    徐怀谷踏出没几步,就有一个穿着月白色对襟短裙,浅粉色梅花绣履的女子轻巧地跃到了他身边,大大方方挽住他的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看着他。

    徐怀谷见是余芹,虽然心中不太得意,嘴角也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意。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胆子都还还没有这么大来着,见了秦观玉都会害羞,今儿个怎么这么大方了?

    那抱剑汉子正为折断的烟管心疼来着,转头看看邢长老已经上楼去了,赶紧又把口袋掏了个底朝天,才翻出几根剩下的烟丝,偷偷丢在嘴巴里嚼了起来。

    他满意地嘿嘿一笑,不过转眼间他就见着了余芹跑了过来,带着灿若桃花的笑容,竟然一把挽住了那混小子的手,顿时惊得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抱剑汉子看着余芹眼中的快乐和笑意,是他从未在别的时刻见过的,他感觉心都要碎了。

    又见徐怀谷宠溺地伸手轻抚余芹的长发,两人贴的很近,余芹还把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抱剑汉子只觉心里绞痛绞痛的,手中的长剑「啪嗒」一声就落在地上了。

    余芹又微微红着脸,害羞地踮起脚尖,在徐怀谷耳边私语了几句,他只模模糊糊听到似乎有一句「去我家里吧」的话,登时吓得「呸呸呸」几下把嘴里嚼得稀烂的烟丝系数吐了出来,瞠目结舌看着二人。那震惊的模样,好像眼见那条墨龙无故在扶摇宗里冒了出来似的。

    心里好痛啊,比起长老罚他守一个月的悟剑阁还要痛。

    徐怀谷和余芹嬉笑着,相互倚靠,逐渐往山下走远去了。

    抱剑汉子死死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吐出的烟丝,一脚踩上去狠狠拧了几下,骂骂咧咧道:「还真去,他娘的!要是老子能有这么个女人,我还抽个屁的烟!」

    ……

    山里的一间小小竹楼里,月色正好,透过小窗户和竹子间的缝隙照射进来。余芹扎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纤瘦的两只小臂,蹲下身子,从橱柜的角落里拿出一壶精致的小酒来。

    她提着这壶酒走到桌边,给对面的杯子里倒上了一杯,给自己的杯子里却倒了一杯用竹筒存下来的山泉水。

    她笑意盈盈地坐下,说道:「这酒是上次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据说还是中土产的仙

    酒呢。我始终喝不惯酒,于是留着,想着给你喝。」

    她只

    道是朋友,却不说出这其实是一个爱慕她的男子费了不少手段才弄到的仙家极品,想要搏她一笑,可惜却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了。现在要是让他知道这酒给了另外一名男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气死。

    徐怀谷惊喜地凑上去闻了闻,果然酒味醇香,色泽清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酒。

    他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呼了一口气,畅快道:「好酒好酒,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而且还是你专门留给我的,连滋味都不一样。」

    余芹眼神温柔,悄悄笑道:「你喜欢喝多喝点,到时候我再找找那个朋友,看能不能再弄一壶来,以后慢慢喝。」

    徐怀谷点点头,虽是低头喝酒,眉梢却上挑,眼睛偷偷看着余芹,见她只顾着认真看自己,眼神儿柔顺得都要化出水来,心中感动之意自不必说。

    徐怀谷想起一事,问她说:「芹儿,你现在是几境了?」

    余芹笑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邓前辈帮我看过了,说我资质一般般而已,所以两年来也就二境。我知道自己不太适合修行,不过既然当初是你要我来的,肯定是对我有好处,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懈怠呢,只不过效率确实不高就是了。」

    徐怀谷满不在意,道:「境界这事儿嘛,很多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话说当时我在黄芪山见你的时候,也才二境,那个时候的我都已经修行四年了,所以你的二境也不慢。况且我让你来扶摇宗,本意也不是要你境界多高,多厉害,而是想着让你见识一下山上的风景。至于打打杀杀的事嘛,不必在意这么多,反正还有我呢。」

    余芹低头浅笑,有些羞赧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红脸说:「其实我自己修行还有个目的,就是想离你近些。你都修行十来年了,要是我还是个普通人,在外人看来也不太好。再说,现在看着还能在一起,但我害怕以后我们会因为思想差距太大而分开,所以我也很想紧跟着你的步伐。不只是要你在前面为我遮风挡雨,我也能在后面帮你的。」

    这一席话说的徐怀谷心中五味杂陈,他感动地颤声道:「芹儿……」

    二人这么相对坐着,余芹好像有些不太满意,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们就这么坐着吗,要不挨得近些?」

    徐怀谷正喝了口酒,心里不由一震,面上却波澜不惊,问:「怎么个近法?」

    余芹低垂眼帘,轻声道:「挨着坐呗,还能怎样。」

    这间竹楼是一个清修之地,楼里没几件家具,连椅子也就这两把而已。

    徐怀谷正思索着该怎么坐,她却起身,拉着徐怀谷到了床沿边,挨着坐下,故作镇定道:「家里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就将就着下吧。」

    徐怀谷正心想这小妮子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故意撩拨自己,却瞥见她羞得通红的耳根子,心中顿时了然。只不过知道这些事,带给他的远不是兴奋或者快乐,而是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细细算来,余芹和他是同一年的,她也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当年那个幼稚单纯得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了。更何况在这山上两年里,那些同门弟子们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话,总而言之,小姑娘对男女之事肯定是开窍了的。

    徐怀谷心里有些感伤,和面对庄野云的时候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了。他知道余芹今天闭口不提紫霞宗里发生的事,还有自己背后的布袋是什么,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她不愿意去问。

    她想要给徐怀谷更多的自由,让他有自己的秘密,至于愿不愿意说出来,那就是徐怀谷的事了。

    徐怀谷心乱如麻,不觉蹙起了眉,余芹见着了,赶紧往他怀里缩了缩,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徐怀谷听得羞愧难当。

    有这么一个好女孩子喜欢自己,事事为他着想,他还能想别的人吗?如此想起当时在紫霞宗里发生的糊涂事,他就恨不得给自己连抽几个巴掌。辜负了这样的女孩子,上天都要惩罚的,说不定下辈子就再也没有女的喜欢他了。

    徐怀谷连忙伸手拥住了她,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劝道:「没呢,我只是刚刚想起了别的事,有些出神罢了。」

    余芹笑笑,徐怀谷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略带的苦涩。

    他赶紧改口道:「是想起了当时你和我初遇的时候,在黄芪山里,你喂我喝药,喝粥,还给我做了一顿腊肉吃。说实话,那一顿腊肉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好想再尝一次。」

    余芹释然,她有些懊悔自己误会了他,赶紧缩得更紧了些,像一只温顺的小鹌鹑。她笑着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打趣我,你说十两银子都买不起一块腊肉,我还信了。后来才知道,十两银子都够买上半只猪了,能熏上不知道多少呢!」

    这可爱的风情看在眼里,徐怀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弄得余芹又有些害羞。

    二人就这么在床边说着只有他们能听得懂的悄悄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半夜了。余芹在他怀里躺得舒服,不觉打了个呵欠,道:「我有些乏了。」

    徐怀谷说:「那你就先睡了吧,我在那边打坐一会儿,很快就天亮了的。」

    他想起身,余芹却拉着他,不给他走。

    徐怀谷的心怦怦直跳,只得又坐了回去,问:「怎么了?」

    余芹咬咬嘴唇,似乎是早就下定了决心,说道:「要不你上来吧,坐着多累,我们凑合着一晚就行。」

    徐怀谷盯着她,余芹脸颊红似血,不敢和他对视,只是悻悻地把目光移向另外一边。

    长久,徐怀谷长叹道:「真的要这样吗,芹儿?」

    余芹抱着他,羞得把头埋起来,说道:「姐姐们告诉我,想要赢得男人的欢心,就得这样子。」

    「徐怀谷,其实我知道柳婉儿喜欢你,你在紫霞宗和那个叫做庄野云的女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我知道你因为我,从来没有逾越,我应该给你的。」

    徐怀谷眼神闪躲,迟疑着说道:「可是我,我和庄野云有过。对不起……」

    余芹猛地抬头看向他,徐怀谷闭着眼不敢看她,痛心道:「对不起……对不起……」

    许久,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算了,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不求你只倾心我一人,只求你不要丢下我。」

    徐怀谷心如刀割,立马正色道:「你哪里配不上我?该是我配不上你才对。我徐怀谷现在起誓,如若负你,天诛地灭!」

    余芹眼睛中有泪花闪烁,颤声说道:「好,好……」

    她轻盈地钻出徐怀谷的怀抱,如一只小猫一样无声地爬上了床,擦干了眼泪,笑着说道:「姐姐们还说过,这事儿初次可不好受,你当心着些。」

    徐怀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自问自己不是毫无七情六欲的圣人,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尤其是听到了余芹说的那些话。

    如果白小雨说的是对的呢?自己其实并不喜欢余芹呢?现在匆匆要了她,会害她一辈子的。

    于是徐怀谷摇了摇头,余芹失落地垂首,困惑地说道:「为什么?」

    徐怀谷只是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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