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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君作守松鹤 【第十二章】引蛇出洞

    萧月怀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就算是陆平笙当年,也惧着她的身份只敢软禁,不敢伤害她的性命,可苏郢却是毫不犹豫的要毒杀她。

    当日,她便带了些便捷的行装,拽着阿禄逃去了秦娥处。

    来龙去脉细细说与秦娘子听后,对面的女郎也陷入了犹疑迟钝之中:“会不会是你想得太多了?苏大将军的人品,我还是知晓一些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最遵礼守法了。”

    “你说得轻松?差点被他害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无甚要紧。”

    萧月怀愤愤然反驳,捂着发寒的胸口烦躁不已。

    秦娥蹙了蹙细长的柳眉,追问道:“所以阿怀...你究竟怎么得罪了苏大将军,叫他这样记恨于你?他下毒总该事出有因吧?”

    萧月怀一下子瘪了下去:总不能说她重生回来,根本不认识苏郢,将他当作了杀手,差点害他溺死在瑾梧河里了吧?那秦娥定会觉得她疯魔了。

    于是只好糊弄过去:“我的确与他有些私人恩怨。”

    秦娥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已经嫁给他,也该好好相处,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萧月怀委屈道:“袅袅!你竟帮着他不帮我吗?”

    秦娥却无比公正:“苏大将军与我几个堂弟私交甚好,自然我也就接触得多了。他的性格真是顶好的,从不与人为恶。与之前在你身边打转的陆三郎全然不是一类人。”

    “我倒是敢作保,他绝不会做这种龌龊勾当,定是有什么误会。”

    萧月怀不可置信:“苏郢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么为他说话?”

    秦娥无奈至极:“阿怀,我这个人向来帮理不帮亲。你是知道的。”

    萧月怀碎嘴道:“你倒是与我二表兄如出一辙。”

    她静下心来细想些时,便觉得困扰、烦闷不已,当即摆摆手道:“罢了。总而言之,我先在你这里避几天的风头。过几日再回大将军府吧。”

    秦娥没说话。

    萧月怀又问:“你在刑部住得惯么?”

    秦娥一怔,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笑笑道:“这里虽粗陋简朴,但好歹也是个安身之所。况且,能参与调查我父亲的案子,已很让我舒心了。就算给我一间毛坯草屋也住得习惯。”

    萧月怀点头:“案子查出点眉目了么?可有找到转移赈银之人的线索?”

    秦娥:“昨日我与齐玥梳理了一遍案情经过,只觉得古怪。这幕后元凶手脚未免太干净了些...竟没留下半点痕迹。”

    萧月怀知晓陆平笙的手段,看她如此碰壁,并不觉得意外。

    她凝神细细想了想,心里倒是拟了个主意:“袅袅,我或许有办法助你一臂之力。”

    秦娥面上一喜,急急追问道:“什么办法?”

    萧月怀略显犹豫,左思右想后才下定决心:“你且耐心听我说。若想引那幕后之人露出马脚,便只有抛出他最想要的诱饵才能成事。”

    秦娥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月怀伸手,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掌心,神情肃然:“这事,恐怕要利用你父亲了。柱英山那群替人看守赈银的匪徒应当不知究竟是何人雇的他们,正好能做出些文章来。”

    “今晚,我同你一起去见齐玥,再拟写一份陈辞,假意对外宣布这些贼匪已然招供——主谋窃银之人就是你的父亲。我会寻千春楼的人帮忙,将此消息散播出去。”

    秦娥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如炬:“你是要...以退为进、以守为攻,请君入瓮?”

    萧月怀长呼吸气,背上冒出一阵瑟寒:“此招很险。但兵法曰‘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若不赌一把,恐怕不能从死局中挣出活路。”

    秦娥缄默不言,乌亮的瞳眸却颤动着,显然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眼下,赈银虽然已经找到,秦天琮贪污之罪也被判定为诬告,但秦胜寒渎职失责、令赈银失窃的罪名仍未被撤,他依旧是窃银案的重要嫌疑人。

    此案不清,秦氏一族始终无法走出困境。

    只有抓住窃银案的主谋,证明秦胜寒与此事无关,才能平定这场风波,令秦氏转危为安。

    萧月怀继续说道:“此案罪魁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觊觎赈银,二则是秦府。他们要置秦氏于死地。但现在...秦阁老的案子不过多时便会被大理寺审结。”

    “你父亲这边又被刑部盯得太死。这元凶已无插手之力,若不予他良机,他是绝不会再轻易出手的。到那时,窃银案便会成为一桩悬案,秦伯伯必是背负罪责之人。”

    秦娥知道,公主说的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于是再三思虑后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阿怀,我信我父亲的清白,我也信你。若此法真能引出主谋,我甘愿一试。”

    萧月怀听到回答,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稳稳落下。她还怕秦娥怪罪,毕竟这是以秦胜寒的清誉和性命为博,没想到这么快便得到了答案。

    此局紧迫。

    秦娥与齐玥的速度也快,匪徒招认窃银主使的消息很快便从千春楼传去了金陵的各街各巷,在坊间掀起了一阵热议。

    夕阳西沉,华灯初上。

    街市间的摊贩们纷纷收了铺子,行色匆匆地往家赶。白日的喧哗很快被一片宁寂吞噬。

    天色渐暗,刑部大门被衙吏们紧紧闭起,众人打着哈气,窝在一块偷闲唠嗑:

    “你说户部尚书的案子,什么时候才能审结?”

    “谁知道呢?咱们那位左侍郎啊,最是顾惜秦家长女,这眼下柱英山的贼匪招供,说窃银案就是户部尚书主导的,他不知有多着急!怕是忙着想办法替他未来的岳父洗清罪名吧!且等着吧,还有得熬呢!”

    “哎,你说咱们刑部今年是走了什么霉运?上司都被抓走了。只剩下一个干起活来不要命的齐大人...真是造孽啊!”

    “也不知他们秦家犯了什么忌讳!一门两尚书,竟都关在牢里了。”

    “少说些吧!大人物的事,轮得到你我说嘴?”

    几人交头接耳议论完毕,便各自在廊前散去,回到岗位继续值守去了。

    府衙安静得让人心慌。

    押在地牢里的秦胜寒,潦倒着容貌,浑身泥泞汗臭,正靠在牢门上仰望着头顶的一方小窗,感怀着近日遭遇。

    正为家族未来垂泪时,忽觉脖子间被勒上了一根滚粗麻绳,下一瞬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立时喘不上气来,脸色涨红滴血,额间青筋随之暴起。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毙命时,牢房外动起了刀剑,紧接着一记厉喝声传来,脖子上勒着的粗绳倏地松开,一股冷气顷刻间灌入喉管之中,令他猛咳起来。

    秦胜寒伏在地上,艰难转身回望,只见一抹高挑修长的身影从狭窄的甬道上闪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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