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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君作守松鹤 【第三十六章】救童

    几个小黄门眼见老宦官出了手,也肆无忌惮地上前撕扯起来。孩子的外袍被撕得粉碎,身上露出青紫的伤痕,红肿的手指挡在面前,拼命地想要保护自己,却遭到更猛烈的毒打。

    老宦官一把夺过他死死掐在手中的玉佩,疼惜地往衣服上擦了两下,他指使小黄门继续对这孩童拳打脚踢,自己则站在一旁拿着玉佩对着阳光端详,一边看一边心满意足地啧啧两声,随即将玉佩揣进了怀中。

    等那孩童蜷缩着躺在地上,逐渐没了反抗能力,这群人便拎着他的衣襟,将他拖到了红枫林深处的一口枯井旁,准备就地处置。

    就当他们要将那奄奄一息的孩子扔进井里时,林中惊起一阵草动,有人呼喝一声止住了场面。这群黄门立刻惊慌四窜,撇下老宦官,散到林中各个角落里躲了起来。

    阿禄带着四名侍从,自树林西侧飞步而至,怒气冲冲道:“韩奇!你竟敢草菅人命!”

    老宦官一见来人,慌张躲避之余发现自己陷入了包围,于是厚着脸皮道:“原来是禄宫令?您怎么有空来红枫林了?您瞧您!动这么大火气作甚?怎么着?难道咱家教训个小贱奴,禄宫令也要插手?”

    “教训?韩奇!你当我眼瞎么?你这分明是要害他性命!他遭此殴打,若再坠入井中,便必死无疑!”阿禄一步并两步上前,咬牙切齿道。

    老宦官冷笑道:“禄宫令?你莫要血口喷人啊!咱家可没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这贱奴不听话,咱家只是尽心管教罢了!”

    阿禄眸色一凉:“哦?你是什么身份?敢插手管教司计司的奴婢?”

    那老宦官趾高气扬道:“咱家奉的自然是贵妃的命令!这小崽子手脚不干净,竟敢动重华宫的东西!咱家即便打死了他,也有正当说法!”

    阿禄火冒三丈,直接上前甩了他一巴掌,啐道:“狗仗人势的东西!贵妃给了你权势,就是让你这么用的?”

    老宦官被打得晕头转向,猛地一下栽到地上,反应过来后急吼吼地喊道:“你!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阿禄还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他几脚,骂骂咧咧道:“打的就是你!”

    老宦官脸色铁青,挣扎着起身要与阿禄厮打,却被她身边跟着的四名侍从先一步压制,气得尖叫:“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阿禄不予理睬,对侍从嘱咐道:“将他给我捆了!拖回去!”

    那老宦官被侍从们从头到脚捆了起来,反抗之余挨了几拳,大呼小叫地喊痛,发疯没片刻便被拖出了红枫林。

    阿禄走到半昏半醒的孩童身边,见他身上各路伤痕,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小年纪,竟然遭了这么多罪?”

    她解下披风,盖在这个孩子身上,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入怀中,招呼剩余几个侍从把林中其余小黄门带走,一路朝皓月宫赶去....

    瑾梧河碧波浩荡,远处连绵着的山峦郁郁苍苍。伴着爽朗的秋风,殿宇之间传来了欢声笑语。萧月怀被那笑声惊醒,从斜榻上猛地挣扎着坐起,浑身发虚又发抖。

    她唇齿发干、频频喘息着,压着心口止不住的恐慌望向窗外,只见一群小婢排成一队,正笑笑闹闹的搬着一盆盆盛放的秋菊往殿宇行来。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盯着轩榥发呆、久久不能回神。

    微风轻轻卷起薄纱,吹得那梁上挂着的琉璃串珠叮呤作响。

    阿禄奔了进来,双袖抬起抱手向她作揖道:“公主...人已带到,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萧月怀撑起身子倚在榻上,低垂着眉眼道:“木瑶呢?”

    阿禄怔了一下轻声答道:“这孩子手伤得厉害,太医正在内殿为他诊看。”

    榻上的美人随即起身,拢了拢身上的长衫,声色略显沙哑道:“替他好好包扎伤口。稍歇一盏茶后,让人将他带到殿上来吧。顺便同外头的护卫说一声,叫他们离主殿远一些。另外,屏退殿中左右,你也去门外候着,我有要事要处理。”

    阿禄目露疑惑,不解且担忧道:“公主要同一个罪奴共处一室么?此事是否过于冒险?若这罪奴起了歹心加害公主可如何是好?”

    萧月怀摇摇头,眸中透着一股清澈的坚定:“他不会。姑苏林氏的嫡长子,就算想要活命,也不会做出如此粗鲁之事。更何况,我并不想害他。”

    阿禄欲言又止,看着自家殿下一副俨然自若的样子,便将心中的不安咽了下去,低声应“喏”,随后便带着殿中值守的婢女们去了门外。

    屋内暗处的烛光随着穿行的风摇晃了一下,殿门应和着“啪”的一声关上。

    这时,一个还没床榻高的小宦童低着头拘束着礼仪,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他畏畏缩缩地走到殿内,被纱布包裹成粽子的双手高高举过头,摸索着、大概朝斜榻的方向弯腰作揖,恭恭敬敬道:“奴婢木瑶见过公主。”

    萧月怀已起身,端坐在榻上,她轻声温柔道:“抬起头,到我身边来。”

    小宦童颤了颤肩膀,不知所措地仰了一下脖子,目光触及珠帘里的人影,便又立刻压下了脑袋。他很害怕,站在偌大的殿堂之内,总觉得身边渗透着森凉透骨的寒意。

    他发愣时,忽然觉得身上盖过一层暖意,回神时便见方才还在榻上的女郎此刻已来到他身边,亲手替他盖上了一件绒袍。小宦童不敢与她对视,却慢慢地酸了鼻子。

    萧月怀没再与他说什么,而是望向殿门的方向,朝着跪在门槛边的一个成年男子望去。

    那人一身粗布麻衣,大大小小的补丁随处可见,发髻却梳得整整齐齐,一双胳膊各自露出半截,略黑的皮肤上印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刚刚被鞭打过一般。

    她拉起小宦童的手,步子轻浅、悄悄来到那郎君身边。

    “林郎。”萧月怀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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