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逐树影,篝火的光熄灭,木屋里的烛灯点燃,在幽幽山林间照亮一方天地。
泉水激荡的声音,叮铃清脆。
萧月怀吃撑了坐在窗边,目光投向林野间,盯着那婆娑摇摆的枝桠发呆。
人饱了,脑子也跟着迟钝。她放空了许久,被一阵浸了冰、挠人刺骨的寒风吹得醒了神,嘶了一声,急急忙忙聚拢身上的衣物取暖。
无意间看见竹木排成的墙上摇曳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半褪衣裳,单举着一只手正艰难的够着后背。
她回头望去。
苏郢坐在矮床上,衣袍被解了一半褪到腰间,笔直着身躯,正将不知什么时候采来的草药捣碎成泥涂在他的各处伤口上。
烛光下颀长而挺拔的身形,丰腴的胸肌和锁骨,肌肤莹润如玉。那被风扬起的红色发带,在他身上添了一抹邪魅。正襟危坐着,又似高山寒雪,不可亵渎。
虽戴着面具,可就像一幅仙人图。
萧月怀还从未见过有哪个郎君能似他这般,不露面容也好看得让人惊叹。
很快,她就被苏郢吃痛的呻吟声惊醒,连忙下了榻朝他奔过去。
靠近了看,郎君的前胸及后背,数条疤痕交叉着。有已经愈合了的,也有猩红着吐露血丝的,还有长了皮肉却未结疤的、嫩红一片。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了,这些伤却是实打实刺在了他身上。
女娘的眼里水雾一片,小心的凑近,对闭目屏息强忍着痛意的苏郢说道:“大将军,我来替你上药吧?”
苏郢惊了一下,睁眼下意识地拢上衣服,颇有些无措:“公主怎么...”
萧月怀没让他把话说完,夺过他手中的碗,俯身为他上药。
这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可每次瞧见他这一身伤,都忍不住战栗。她不敢想象,是要忍受多少痛苦,才能练就他这般面不改色?
苏郢紧绷着身躯,默着声,不敢拒绝公主,也不敢出声惊扰。
久而久之,被女娘发现了他的紧张。
萧月怀眉头一拧,十分不悦:“你又在约束自己了是不是?又该告诉我君臣有别了是吗?苏郢...今夜你同我说了许多从前不会说的话。我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要疏远我吗?”
苏郢不知怎么回应公主的热情。
一直以来,他在公主面前习惯将自己放在最低处,甚至比作...奴婢。可知奴婢是没有资格在公主面前放肆的。
他克制着自己,时时刻刻维系礼数,生怕公主厌烦。
可越是这样...公主好像越不高兴。
他不明白为什么,看不透、猜不出公主的心思,也不敢随意乱想。
内心纠结挣扎后,仍然客气如宾:“臣...没想疏远公主。若您不愿听那些话,臣便再也不说了。”
他想:一切以公主为主。她能高兴,他便欢喜。
萧月怀挑眉,替他处理好背后的伤,顺势转到郎君面前,大咧咧地在他腿上坐了下来,美腿并拢搭在矮床的扶手上,搂着苏郢的脖子,贴到他的面具前,兰息微吐、柔如春风:“大将军可知...我更愿意听你说什么?”
她是故意的。
一见苏郢古板正经的模样,萧月怀便气不打一处来,存了心思调戏。
女娘眼波如水、桃腮朱唇,媚骨天成,只对郎君轻轻一望,就让他噌的一下红了耳朵。这细微之变被她注意到,于是她再往前靠了靠,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想听你同我说情话哄哄我。”
苏郢的嗓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臣...臣不善言辞,怕说不了好听的。”
萧月怀面容娇俏,眸色如钩,递送秋波时,浅浅道了一句:“好罢。那只有我来哄你喽?我还不知大将军小字唤什么呢?你愿意告诉我吗?”
虽然已经从元屿川那里知道他的小字,可萧月怀更愿意听苏郢亲自告诉她。
柔若无骨的纤细玉手抚在他的胸口,又用指腹摩挲着,直到他憋得整个脖子也跟着染上了一片绯色,女娘才肯罢休。
苏郢早已神魂颠倒,可残存的理智仍让他僵着身躯,不敢触碰公主一丝一毫。
他咬牙切齿道:“臣...小字唯臣。”
萧月怀立刻唤了称呼,软绵绵喊道:“唯臣哥哥。”
苏郢一个激灵,眼睛如火炬般明亮,一种复杂且难以压制的情绪来回波动。
时机已到,萧月怀将朱唇奉上,就快要亲上的时候,却被郎君以最快速度抱起,送到了里屋的床榻上。
他上身半挂着的衣服彻底滑落,整个胸膛裸露在外,饱满有力的曲线迷了萧月怀的眼,让她一时回不过神。等她反应过来时,已被郎君抱到了床沿边坐好。
眼看着苏郢脱手要走,萧月怀勾住了他的腰带轻轻一拉,他脚下一滑,拥着她一齐倒在床上。炽热滚烫的皮肤与她冰凉的双手相碰。
气氛顿时暧昧潮热。
苏郢愣了一瞬,松开公主,猛地从床上起身,朝后倒退了两步,无比慌张:“臣...失仪,请公主责罚。”
他浑身燥热,当即跪下,低着头,半点不敢再看公主。
萧月怀气急,恶狠狠骂了一句:“苏郢!你不如去庙里做和尚!死古板!惹人嫌!”
话罢,她赌气地钻进了被褥里,背过身体不肯再同那郎君说一句。
实话说,她还从未遇到这么不知好歹、不懂情调的儿郎。这京城上下的世家子弟,但凡见她抛去一个眉眼,都会屁颠颠地挤上来,争着与她亲近。
唯有苏郢,软硬不吃。
像尊佛,周身有禁制时刻提醒他守着规矩。
苏郢一时语塞,不知为何又触怒了公主。
此刻他在内心疯狂地谴责自己,不该对公主生出龌龊心思。她在他心中,便是那纯洁无瑕的温润美玉,不能亵渎分毫。
两人的思绪截然不同。
夜愈发的深去,冷风呼呼地灌进窗子里。苏郢跪在床榻前逼自己反思,默默地拉起了衣裳,守着公主寸步不离。
萧月怀被苏郢这么一闹,心里只剩下恼意,也懒得再管他,干脆闭上眼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