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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黎明救赎(十四)

    【它就像是一串掉进池塘里的焰火。】

    这是摩根第一次真正的目睹到战列舰在虚空中的开火。

    尽管已经加入第十五阿斯塔特军团差不多一年有余,但是银发的女官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她甚至连马格努斯的旗舰:万丈光芒号开火的场景都没有见过。

    毕竟,大远征虽然听起来光芒万丈,仿佛每时每刻都会在银河中掀起战火连天、血国三千,但实际上的情况却远非如此。

    大部分舰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不断地赶路、探索与运输上的,毕竟,在经历过纷争时代那数千年的黑暗岁月后,银河中的无数世界都已经沦为了废墟与荒野,只留下十几个世纪之前的文明残骸,又或者是海盗所设立的阴暗巢穴,统治这些废土对于帝国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让这些世界重新成为能够为大远征输血的帝国领地。

    在无垠的虚空中,效忠于帝皇的舰队每时每刻都在增加,直到大远征已经进行了六十多年的这个时间点,帝国的远征舰队也许已经成千上万,但是它们中的大部分却在执行着类似于殖民、探索、劝降、运输补给和保卫新建殖民地之类的工作。

    只有那些最精锐的武装舰队才会驶向完全未知的领域,去毁灭那些异形的国度,又或者是收复那些仍旧保持着自我独立的人类口袋帝国,而对后者的征服又往往是不太需要武力的,因为正如人类之帝皇所说的那样:

    【当一个世界在大远征的战火中燃烧的时候,正有成百上千個人类世界在凶恶的宇宙与异形的爪牙下苦苦挣扎,等待着来自人类故乡的福音。】

    仅就现在而言,这的确是一句至理名言。

    也许人类之帝国在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在进行着上千场战役,但在将视角放大到整个银河的情况下,这些硝烟微不足道,大远征中更多的则是开拓、劝降、合并、联盟、威逼利诱、与心悦诚服,甚至在某些时候,帝国也会进行一些有违于其观念的妥协行为。

    唯有面对异形与那些过界者的时候,帝国的锋芒才会毫不留情,甚至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调动死亡天使。

    毕竟,帝皇只有一万禁军,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一个心怀不满的机械教,以及因为生产力与运输的原因而实力不足的众多辅助军,单凭这些力量,如果每一步都是战火的话,又怎能在区区两百年的时间里征服整个银河呢?

    ——————

    “我从未想过我们的炮弹会落在帝国子民的头上,这就像是一种背叛。”

    “我更愿意称其为牺牲,阿里曼,牺牲,这是必要的代价。”

    佛里克斯的声音中带着钢铁勇士特有的蔑视:蔑视生命,蔑视凡人,蔑视自己。

    毕竟他们自认为钢铁,而在任何一个伟大的军事帝国中,一块钢铁都并不值得去太过珍惜。

    “我们当然可以放过他们,让他们离开,让他们活下去,然后呢?再过几年,我们就会不得不去杀死更多的人,因为我们一时的软弱而造成更多的损失。”

    “我只是认为,我们没理由杀死他们,佛里克斯,我们身为帝皇的战士,从新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帝皇子民的权力。”

    “但我们更没有权力让他们活下来。”

    “我知道,但这是谋杀。”

    “不,这不是谋杀,这是仁慈,来自帝皇的仁慈,毕竟这个银河是如此的荒唐,哪怕是冰冷的死亡都是一种需要被特别恩赐的奢侈品。”

    “……我从未想过一个钢铁勇士居然也会有诗人的天赋?”

    “那是因为你从未真正的观察过。”

    “观察什么?你们的要塞?还是你们所挖掘的壕沟?”

    “你看,就是这种思想,你们只会看到最表面的东西,只会看到要塞的砖石与战壕的泥土,却从未想过在这些东西上我们究竟投入了什么。”

    “你们从未思考过要塞的空间最简化与卸力结构,也从未观察过战壕分布与周围环境的互相成就,伱们只看到它们的本身,然后就把你们的固有思维带了进去。”

    钢铁勇士的声音在刻意的模仿他的基因之父佩图拉博,他蓄意捏造着那种冰冷、理智、聪慧与激情的混合体,却总是不能学得很像,最后干脆变成了某种故作腔调的说教之音。

    因此,当阿里曼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无畏的钢铁勇士只能尴尬地扭过头,然后他就发现,在另一头的摩根也在看着他。

    摩根的眼光中没有鄙夷。

    却有一些比鄙夷更糟糕的东西。

    佩图拉博之子干脆低下头,不再去看任何一边,这种行为反而成功的把阿里曼给逗笑了。

    随着千子带着友善地去拍了拍钢铁勇士的肩膀,他们的谈话再次开始了。

    一切显得那么和谐。

    那么诡异。

    摩根看着她眼前的场景,如此的想到。

    不同于佩图拉博的旗舰【铁血号】,他们脚下这艘拥有接待来宾功能的【坚毅决心号】布置着大块的落地舷窗,让虚空中的阴暗能够入侵舰船的回廊,从而制造出不可思议的光景。

    而如今在摩根眼前的,就是一副荒诞绝伦的景象:

    虚空是阴暗的,是纯黑的,是来自【大自然】的点缀,是人类的视野无法分辨的最复杂的色素的总和,它仿佛散发着无穷的光芒,又仿佛能够把一切发亮的物体通通吞噬,在这种绝佳的矛盾里,它的王国透过巨大的舷窗,轻巧地落在了舰船的回廊之中。

    而回廊是明亮的,是宽敞的,是人类文明最精华的体现,它是由钢铁、支架、照明灯与最标准的数字所构成的,既复杂又简洁,既柔和又冷硬,它仿佛被一墙之隔的虚空所吞噬,又仿佛完全的将它抵挡在了外面,透过舷窗,甚至可以看到由照明灯的强光所组成的射线,慢慢地消失在了虚空的尽头。

    机械与自然的光芒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混合了起来,它们泾渭分明,却又最真切地混杂在了一起,扭曲成了一团最圣洁、最晦暗、最清晰、最模糊的画布。

    而在这画布之上,行走着两位帝皇的死亡天使,与无数即将堕入地狱的凡人。

    在左侧,是阿里曼与佛里克斯,他们在交谈,在微笑,在从最稀薄的愧疚与领悟中走出来,他们当然不会为了这些死亡而愧疚太久,毕竟他们已经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与杀戮,其中的大部分还是他们举起刀剑来亲手为之的。

    如果每一条生命都需要哀悼,那么每一个帝皇的死亡天使大概都需要一直哀悼至时间的尽头吧。

    而在另一侧,在摩根的视野尽头,是一艘舰船,一艘来自黎明星的民用的舰船,它正在被背叛,被击中,被颠覆,被杀死。

    摩根能够感觉到,感觉到那艘舰船的碎片与组件正在破碎,正在伴随着无重力的虚空环境而肆意飘散,那上面满载着黎明星的难民,大概有上万人,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哭泣,他们的哀嚎,他们的咒骂,他们的不可思议与惊慌失措,那一切的一切穿过空间的界限,在她的精神世界中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过分的清晰。

    她看见阿里曼与佛里克斯的笑谈,他们肩并肩,就仿佛真正的兄弟一般,互相拍着肩甲,手枪挂在另一侧。

    她听见凡人的哭喊,那是妻子在寻找丈夫的哭泣,是朋友在相互道别的叹息,是母亲将孩子紧抱在怀里的悲切低语。

    她看见动力甲的抖动,那是两名阿斯塔特在对拳,他们讨论着彼此的力量,争论着钢铁与灵能的优劣。

    她听见枪弹的爆响,听到尖锐的弹头穿透了薄弱的太阳穴,随后便是再无声息的躯体重重的倒在地面上,消失在了极度混乱的嘶喊声中。

    她看见他们消失在回廊的尽头,看见他们向她的道别,巨大的战靴在钢铁的地板上无法留下丝毫的足印。

    她听到声音的消失,从哭泣,到哀嚎,从爆炸,到碎裂,从崩溃,到死寂,最终一切的一切消失在了永恒的宁静之中。

    她看着这一切,她听着这一切:光亮,昏暗,整洁,混沌,大笑,哭泣,称赞,咒骂……

    一切最后划归为一点:一条巨大的钢铁坟墓在虚空中彻底的炸裂开来,它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只留下一道微亮的闪光在回廊的墙壁与舷窗上闪烁了一下,让阿斯塔特离去的倒影漫长了一刻。

    最终。

    她转过头。

    那些凡人已死。

    ——————

    “摩根女士,请到指挥室来一趟。”

    【……好的。】

    ——————

    说是指挥室,但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佩图拉博作品的展览馆,那位钢铁之主把【坚毅决心号】作为他不愿意轻易显露出来的些许虚荣的载体,在它宽大的过了头的舰桥里,摆放着佩图拉博眼中那些完美到足以让外人惊叹的作品。

    摩根的一路上畅通无阻,她在那些高大的阿斯塔特所组成的阴影中前进,不由得怀念起了自己的本来模样:为了更好的适应凡人的身份,她一直在压抑自己那过于高挑的身材。

    最终,她来到了那扇巨大的铁门面前,摩根能看到这扇自动化的设施在自我分辨着来人,而她的头像与资料明显是所有允许自行进入者中最新的哪一个,不过她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在允许她访问的那一栏里,没有填着作为她直属上司的马格努斯之名。

    而是佩图拉博的亲笔。

    她想到了什么,而大门也已经打开,摩根眯起眼睛,调整好了自己的思路。

    在大门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是……

    “你在干什么!佩图拉博!”

    “如你所见,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如果你所说的正确就是把这东西带到我的面前,让我喜悦,然后彻底摧毁它……佩图拉博,我的兄弟,我不想这么说,但这就是一种暴行,残忍的暴行!”

    “如果不够残忍,那又怎么了可能让你刻骨铭心的记住,马格努斯?”

    “你知道帝皇说过什么,马格努斯,我们的父亲比我们懂的多得多。他比我们看得更远更深刻,如果连他都认为在所谓的【亚空间】里有些地方是他都不敢看,那么我们就有必要接受这一点。”

    “是的,但是!没必要!是这种方式!”

    “之前你还跟我感叹过人类的愚昧,认为他们亵渎了无数的艺术,现在,看看你又在干什么,佩图拉博!”

    ——————

    房间在震动,空气在颤抖,原体在咆哮。

    摩根在眨眼。

    【……】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大概,可能……

    完全不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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