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陵王来说,这间密室是最重要的地方,绝对不容有失。
为了防止他人强闯,从带转盘的铁门开始,每一步都设置了机关阵法。
一步走错,猛烈的攻击便会接踵而至,同时王府的地面将震颤几下,让附近的高手能立刻感应到,以最快速度前来支援。
最关键的布置,则是密室中那一圈圈阵旗,名为“罡风煞阵”,足足五品上的档次,专门针对五境王者,又以一枚妖王妖丹为阵眼,总价值之高,不比一座长陵城差多少。
罡风一旦刮起,剥皮削肉,腐蚀筋骨,吞噬一切妖气、血气和灵气。但凡血肉生灵,不到六境称帝,都顶不住这等威力。
所以,当长陵王看到祝安根本无视罡风煞阵时,便彻底确定了这位先生的境界。
帝境!至少也是准帝!
虽然一见面他就隐约猜到了,但亲眼确认时,心中的震撼仍是无以复加。
人族竟还有这般存在!
长陵王历经六百年风风雨雨,见多了离奇的世事,此刻却还是没有控制住表情,一瞬间有些失态。
但他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微微弯腰,毕恭毕敬,继续冲着祝安的背影低头。
就好像私塾里的垂髫童子,昨晚忘了背书,只能忐忑地站着,垂首不语,等待着先生的批评……
祝安在青铜箱子边站定,伸手在里面翻了翻。
长陵王最珍贵、也最特殊的收藏,看来都在里面了。
最上层的,是两枚完整的妖丹,盛放在玉瓶之中,如两个暗红色的铁球,拳头大小,通体浑圆,表面布满细密的黑色花纹,纹路流畅,无任何瑕疵。
妖族修妖丹法,但只有真正进入妖王境界,才能结出如此完美的丹。
或者说,只有凝结出完整的妖丹,才能称王。
至于低一个档次的上境大妖,凝练的只是不规则的丹胚,也叫雏丹,无法相提并论。
妖丹法的特点是,丹在,性命便在。丹若无损,任何伤势都可以轻松恢复;丹若被取出,哪怕肉身再强横,也会一命呜呼。
青铜箱子里的两枚妖丹,自然就代表着两个妖王的性命,其价值无法估量。
只有速杀一名妖王,全程碾压,不给对方爆丹的时间,才能取出这样完好无损的丹。
但妖王打不过也是会跑的,且生死大战之中,体内妖丹难免会有损伤。
所以,这种没有一点瑕疵的妖丹,人族几乎无法获得,来历自然大有问题。
箱子下一层,则是各类灵花灵果,皆为延年益寿的珍品,此外还有一个共同特征——都不是人族地界产出的资源。
这两层的宝物,放在外面能让无数王者抢破头,尤其是年岁比较大的,得其中任意一株灵草,至少能延几年寿命。
祝安却像翻垃圾一般,直接拨开,继续往下找。
长陵王神色再次紧张起来,低声开口,似是想要劝阻,“先生……”
但祝安没有理会他,还是翻出了藏在最里面的一方玉匣。
打开之后,有浓浓的血腥气散开,又混杂着灵花清香,糅合成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一枚鲜红似血的丹丸躺在玉匣中,像是一层柔嫩的薄膜包裹着一团血水,稍有动静,表层便轻轻颤抖,仿佛湖水的涟漪,血水之中隐约还有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这丹丸,诡异之中透着阴森,打开见光后,室内竟隐隐有阴风吹拂,森冷之意如深秋寒霜悄然降临。
此刻的长陵王,瞳孔缩起,脸色也有些发红,大概处在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
箱子上面的妖丹和灵花灵草,只能证明他与妖族有来往,算不上什么大事。
毕竟妖族四分五裂,阵营不一,有些也与人族亲近,甚至就算是敌对双方,也未必不能做做交易。
但这一方玉匣,搞不好会要了他的命。
长陵王很希望先生是个不识货的,认不出这丹丸是什么来历。
但下一刻,他的希望破灭了。
“以婴胎为原料的九炼血婴丹……”祝安转过身来,失望地叹息,“宋襄,你不仅忘了我给你的赠语,而且还背道而驰了。”
噗通!
宋襄利索地跪倒在地,脸色胀红,急声辩解道:
“先生,我快死了,只是想要活下去!”
“我是五境巅峰的人族王者,哪怕镇守后方,敌对妖族都得保持防备。”
“所以我每活一天,人族就能少一些战乱,能少死很多人——为此付出一些牺牲,这也算错吗?”
“学生镇守人族几百年,若非这份功劳,怎能受万民爱戴?您看看外面为我贺寿的百姓,就知道这不是假话。”
祝安听着这一套一套的道理,只感觉头疼,他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跟人辩论了。
平时在山里,他甚至都很少说话——没有说话的对象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当实力足够强的时候,不需要说话,照样能解决问题。
不过眼下,他还是以先生的身份,耐心为这个学生做着最后的解释:
“宋襄,我不是道德圣人,不想评判你的德行。我也不是人族皇帝,懒得管你是不是功大于过。”
正准备装可怜的长陵王,听到这话又是一愣,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你的先生,你没有按我的要求做,那我就把当年教给你的东西收回来。”
祝安平静地注视着他,“就这么简单。”
长陵王闻言语塞,心里准备好的各种话术,顿时都无了用武之地。
先生罚学生,似乎天经地义。
可是,我辛辛苦苦积攒六百年的修为,你说收就收?一点道理不讲?
这位老王爷感到无比的愤懑,心中怒意如浪潮般掀起,不甘,怨毒……种种强烈的情绪一时爆发开来。
于是,他深深跪了下去,前额触地,行五体投地大礼。
然后抬起头来,恳切地哀求道:
“先生,您看我,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