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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老朱自省,龙威暂敛

    十二税一?

    张培、姚镇瞪大眼,这已经算是苛税了,为零买卖,没必要对自己下手这么重吧?

    还有,给我们两本书是何意?

    十二税一,这个税算重吗?

    顾正臣不以为然。

    对比后世六税一的增值税,十二税一已经算是宽松一半了。

    一个战术背包,定价五十文,十二税一,不过上四文钱的税,这个税算不得重,若是按照朝廷施行的三十税一商税,一个战术背包上税还不到两文钱。

    当然,商业不可能只单纯看商税,还有关津税,仓储成本,运输成本,人工成本,材料成本等。

    不过关津税对这笔买卖是不存在的,反正是送到金陵,货到城外,有人自己来提货,总不可能送到军营去吧。

    至于关津税,别找句容要,找户部、大都督府要。

    仓储也没啥压力,句容找几个破房子,只要不漏雨就能放进去,货到金陵就会被提走,不需要囤在秦淮河外的塌房里。抛开布料、人工、运输等花销,一个背包所得利大致十文,算不得多,但至少可以养活了一批人。

    翌日不亮,姚镇单骑出了句容,直奔金陵而去。而顾正臣则带着张培、班头杨亮、户房骆韶,前往贺庄。

    虽句容县城到贺庄三十里,到金陵百里,可当顾正臣一行戎达贺庄时,姚镇已奔马进入了金陵城。

    沐英见姚镇回来,问明情况之后,带姚镇至东宫,不久后,朱元璋看到了满头大汗的朱标。

    朱标擦了擦汗,将两本书递放在桌案上:“父皇,这就是顾先生出的难题。”

    朱元璋低眼看去,只见两本书交合在一起,看封面两册《资治通鉴》,平和地:“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书是好书,可还难不住所有人吧,吧,难题是何典故、事迹”

    朱标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有些郁闷地:“父皇,顾先生出的题,不是哪个典故事迹,而是完好无损地将这两本书抽离开来。”

    “这算何难题?朕呼吸之间就能破这题!”

    朱元璋一脸不屑,拿起两本书,左右手抓住书的两侧。

    朱标见状,连忙进言:“父皇可要心点,这书有点——古怪……”

    朱元璋才不信什么古怪之言,着就用起力来,脸色一凝,哼了一声,再用力,又嗯了一声,不信邪地活动了下身子,再次抓起两本书,双臂一发力,两本书被拉直,却没有半点被抽出的迹象,而朱元璋的脸上已有些红润,额头也开始冒汗。

    “这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不敢相信,怎么自己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金戈铁马的日子才过去几年,浑身的力道并没有散去,一石弓在手毫不费力,如此大的力道,缘何连区区二斤不到的两本不过书都抽离不出来?

    朱标无奈,自己刚刚在东宫,也是这么憋屈……

    朱元璋喘着粗气,看向姚镇:“,顾正臣在这书上用了什么术法,缘何拉不开?”

    姚镇苦着脸,跪下保证:“陛下,顾先生只是随手拿起两本书,两本书每一页相连,然后便交给了标下,并无任何术法。”

    “果真?”

    朱元璋不信。

    姚镇连忙:“顾先生还,若陛下不信,可以随意找两本书,如法炮制便可。”

    朱元璋命内侍找来两本书,如法操作,再次尝试,依旧无法拉开,不由得有些奇怪,喊道:“让张焕、郑泊进来。”

    亲军张焕、郑泊入殿行礼,朱元璋命内侍将两本书拿过去:“你们二人,将这两本书拉开。”

    张焕与郑泊对视了一眼,满是茫然。

    郑泊请旨:“陛下,分开两本书,不用两人,标下一人便可。”

    朱元璋呵呵笑了笑:“准了。”

    郑泊作为朱元璋的亲卫,臂力过人,接过两本书,抓好之后,试了试,发现自己竟拉不动,脸色才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扎马步,肌肉隆起衣襟,脖子上开始浮起青筋,书被拉得发出零声响,可两本书就是严丝合缝,没半点动静。

    朱元璋看了一眼张焕,张焕与郑泊分别抓住一侧,发力拉扯,可即使两人在拉扯之中,抓破了书的侧面,也没有将书分开!

    看到这一幕,朱元璋不得不相信,这玩意就是用两匹马也拉不开,只是令人不解的是,两本书简单叠页之后,为何会拉不开?

    “看来这位顾先生,还真出了一道难题啊,罢了,战术背包的买卖,交给他去做吧。”

    朱元璋并没有因此而恼怒,而是笑着接受。

    沐英敬佩眼前的义父,他有着英雄的一面,如一个久经战场的统帅,赢了就是赢了,不骄傲,输了就是输了,不气馁,干脆利索,坦然面对。

    朱标上前,拿出一份书信,递了上去:“父皇,顾先生了,句容做战术背包,每年制五万,以十二税一课税。”

    朱元璋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过信,问:“信中可,这两本书为何无法打开?”

    朱标微微点头:“顾先生并未明。”

    朱元璋目光盯着两本书,伸手取来,一页页翻开,将两本书分开来,沉默了会,开口道:“这件事告诉朕,并非所有问题都可以依靠蛮力可破,要解决问题,还需耐下性子,找到合适的法子才可破局。欲速则不达,欲力则不破,凡事,还得多用点心思啊。”

    朱标肃然:“儿臣谨遵父皇教导。”

    朱元璋将两本书交给内侍:“叠起来,放在朕的床榻之上,让它日日警醒朕,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内侍领命。

    朱标心头一喜。

    最近这两年,父皇的行事手段越发有些急躁,在处理官吏时,多以重惩为主,且朝廷堂官调换频繁,今日还是尚书,明日可能就已成了知县,今日还是户部坐班,明日可能去了刑部大牢。

    若通过这件事能让父皇自省,收敛龙威,未尝不是大明之幸!

    朱元璋是一个善于学习、自省的人,只不过性格里的刚愎自用与绝对的权力结合在一起时,自省的结果,就决定了他的行为准则。

    若自省时认为杀能解决问题,那这个思想就开始扎根,每次遇到问题时,就会顺手拿起“杀”的刀来解决问题。

    若自省时认为打能解决问题,那在处理问题时,就会倾向于用“打”的棍子来解决问题。

    洪武六年九月,朱元璋的自省与治国工具并没有固化,尚且在刀、棍子、俸禄、呵斥等里面来回选择,只不过已经开始倾向于使用棍子与刀。

    只是,这种原本无人可以阻挡的、逆转的倾向,被两本书带来的自省给挡了一下,让朱元璋开始认识到,蛮力与杀戮,似乎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过于急躁的手段,也未必是最佳的选择。

    顾正臣想不到,这一次的难题,成为了改变朱元璋治国理念,行为方式的第一颗石头,石头没有被水流冲走,而是沉入底部,减少了一丝暗涌。

    石头是顾正臣丢的,但决定留下石头的人是朱元璋自己。

    朱元璋看着朱标、沐英,轻松地:“顾先生是有本事的,代朕转告他,只要他为民做事,不害百姓,不贪腐堕落,句容的事他了算,无需束手束脚。另外,姚镇,你与张培,暂时跟在顾先生身边做事吧,如此人才,配得上你们二人保护。”

    姚镇心头一惊,虽有些不甘,还是干脆地答应下来:“标下领旨,代张培谢恩。”

    朱元璋微微点头,看向沐英:“夺了你两名护卫,可舍得?”

    沐英走出来,笑道:“陛下,臣早有此意,顾先生有大才,又是一文弱书生,身边没两个顺手的人总不合适,只是碍于张培、姚镇是军士出身,臣无权调给。”

    沐府的护卫,也是大明的军士。

    所有军士,调动之权归于一人,那就是皇帝。

    这是沐英的觉悟。

    朱元璋很是欣赏沐英,此人知进退,做事极有分寸,从不坏规矩,不像是大都督府里的一些勋贵,身边不仅有护卫,还有不少义子,调动军士也不经请示。

    “下去吧,朕还要处理政务。”

    朱元璋抬了抬手,拿过一份奏折。

    朱标、沐英等人行礼走出华盖殿,走至东宫,朱标转身看向姚镇:“你和张培,日后跟在顾先生身旁,务必保其安全。顾先生要翻案,恐怕会得罪很多人,生活起居,你们都需照料好,外出时必随身护卫。”

    姚镇自是连连答应。

    沐英严肃地:“你与张培的家人留在金陵,由沐府照应,无需挂忧。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将顾先生当做我,该尽什么职责,不需我多言吧?”

    姚镇暗暗心惊,为了一个顾正臣,皇帝、太子、沐英都发话了,可见此人重要,若真出了问题,折在句容,不得自己和张培都将陪葬。

    “太子放心,老爷放心,我们定护顾先生周全!”

    姚镇肃然保证。

    朱标伸手,对沐英:“听闻你让五戎教导沐晟习武了,是不是早了些,他毕竟不到六岁。”

    沐英颇是严肃地回道:“太子,六岁已是不,若非冯氏心疼护着,去年就应教导。身为武将,就应从习武。”

    朱标暗暗叹息。

    沐春、沐晟与自己是何等像,只不过他们是习武兼文,自己是习文兼武,少有空暇、轻松的日子。

    沐英见朱标有些失落,连忙换了话题:“听闻陛下打算派太子与诸王去中都看看,不知何时启程?”

    朱标抬起头,转身看向北面,轻声:“兴许是冬日吧,父皇打算磨砺我们的意志,总不会是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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