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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这便是人间

    此时,

    一口气逃出少年城百里之外的房家老祖,踉跄着落在地面。

    这一路房三愣是没敢回头看一眼,他生怕自己也成为巫神降临的祭品,戌狗亥猪的下场,让他通体生寒。

    星辰殿,是一处无情之地,不仅视天下苍生如为刍狗,连生肖高手都随时可以舍弃。

    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子,房三正准备继续施展遁法逃离大秦,忽然脚步一顿。

    大路前方,走来一道人影。

    一身白衣如雪,身后背着古朴的剑匣。

    房三脸色渐冷,寒声道:

    “武威王……”

    来人,正是大唐武威王,忆白龙。

    一个人,一把剑,独行而至。

    路不宽,通行两架马车倒是毫无问题,不过武威王走的路线是路的中心,直面房家老祖。

    毫无避让的意思。

    房三冷哼道:“区区三品归真,也敢挡路!”

    二品境界的气息豁然暴起,形成风暴。

    忆白龙始终没有停步,发丝在狂风中飘摆不定。

    直至走到距离房家老祖还有十丈的位置,忆白龙终于停步,他将背后的剑匣立在地上,凝重而缓慢的拿出了那把古朴的长剑。

    “陛下有旨,房家以商贾手段蛀空大唐财富,大逆不道,当诛。”

    一句当诛出口,再无废话,长剑直接斩出,辟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剑光,剑气如虹,耀起百丈,宛如一条白龙呼啸而起。

    整条路上,完全被汹涌的剑气所填满。

    当剑光过后,房家老祖直愣愣站在原地,身前是三件重宝。

    重宝相继崩断碎裂,紧接着一条血线出现在房三的脸上,从额头开始直至脚下。

    房三不可置信的盯着对面的那把剑,眼中充满了恐惧。

    “剑……剑圣……”

    扑通。

    房家老祖的本体被一分为二,栽倒两侧,死于非命。

    忆白龙的神色始终冷漠如初,将手里的古剑恭恭敬敬的放回剑匣,从尸体上踏过,大步朝着少年城的方向而去。

    识海空间。

    三道身影完全消失在风暴之眼。

    云缺再一次沉进了记忆长河,来到那段被封印的记忆。

    睁开眼,仍旧是浑浊的水。

    无数细小的怪虫在周围游动,头顶灰蒙蒙,有涟漪不断出现。

    这一次,云缺不再是自己一人。

    月魁与云朵的力量,就涌动在胸膛当中。

    云缺咬紧了牙关,目光中的执着之色越来越浓。

    他要冲出水面!

    他要看清那一次次将自己按进水底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猛地一踏水底,云缺拼尽全力向上游向。

    哗啦!

    水花飞溅,云缺终于冲出水面。

    如之前一样,那只难以抵抗的大手再次按了下来。

    小小的云缺举起双手,死死抓住了按来的大手,竟将大手扛住了瞬间。

    月魁与云朵的力量,为云缺带来了看透谜团的机会。

    将心头的所有怒火化作力量,云缺终于拍开了头顶的黑手。

    看清了水面上的一切。

    原来那不是水,而是一个巨大的容器,犹如大缸,旁边站着名中年男子,身穿紫袍,身形有些消瘦,一头长发,容貌透着几分清秀。

    当看清对面的模样,云缺直接愣怔在水面,眼中满是迷茫错愕。

    这人不是魏墨城,但云缺无比熟悉。

    “爹……”

    云缺艰难的吐出了一个久远的字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水缸旁真正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自己的父亲,云长吉!

    “呵呵,呵呵呵呵。”

    熟悉的笑声响起在耳畔,云缺看到父亲的紫袍袖口,绣着一个刺眼的字眼,辰!

    儿时经常坐在屋檐下,远远望着自己的父亲身影,此刻与星辰殿辰龙的身影所融合。

    云缺从未想到,将自己第二次改造为妖武者,将巫神碑封入自己左手,谋划了一次次惊天阴谋的辰龙,居然是父亲!

    大手,再一次按下。

    小小的云缺,再一次沉入水底。

    云缺没有立刻醒来,而是始终瞪着眼睛,感受着这段遗失的岁月。

    不知过了多少天,水面出现涟漪,一头奄奄一息的血狸掉进水底。

    那是月魁,被炼化后的妖都公主。

    平静的水底开始沸腾起来,冒起无数气泡,灼热与冰寒两种恐怖的气息笼罩着云缺。

    云缺觉得自己时而掉进了火炉,时而陷进了冰山,无尽的痛苦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几次云缺险些昏厥过去,又撑了过来。

    心底的愤怒早已化作不甘,支撑着云缺不肯闭眼。

    一天又一天。

    直至一月过后,水面再次平静。

    血狸,已经彻底与小小的云缺融合。

    哗啦。

    水面探来一只大手,将小云缺捞了出去。

    云缺被父亲抱着,行走在阴森的林间。

    没有任何温暖可言,父亲的怀抱,只有无尽冰寒。

    “为什么……”

    云缺艰难的挤出几个字,眼中的光泽即将消散。

    “因为,妖血武夫,是你一生的宿命。”

    云长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感情,他将云缺带到了一座荒山,平淡道:“痛苦的回忆,最好的方式便是忘记,此地叫做青狐山,作为最后一名猎妖人,你将从头开始……”

    云长吉抬手按在小云缺的额头,狂暴的法力奔涌而出,形成封印,封住了这一月记忆。

    眼前的一切随之破裂,云缺犹如坠入万丈深渊。

    呼!!

    猛然惊醒,云缺发现自己仍旧在识海空间。

    代表着遗失记忆的风暴,彻底消失。

    封印,已经被冲开。

    云缺默默坐在原地,低头不语,浑身死气沉沉,眼中有不解,有愤恨,也有迷茫。

    为什么……

    父亲会如此无情……

    云缺很想痛哭一场,却哭不出来。

    因为愤怒早已蒸干了泪水。

    坐在识海中的云缺,仿佛一尊雕像,一块顽石,就此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云缺身边多出了月魁的身影。

    另一侧,是云朵。

    两道魂体,默默的陪伴着云缺,让这块顽石不再显得那么孤单。

    “我很没用,是吧……”

    云缺沙哑着低语。

    弃子,不都是没用的东西么。

    “谁说的!”

    月魁冷声喝斥:“你是平天王,是猎妖人!还是燕皇!你要是没用,天下就没有了有用之人,你不去杀妖,天下苍生如何太平!”

    一旁的云朵不会说话,她用力的握住了云缺的手,频频点头。

    云缺无奈了摇了摇头,躺了下来,道:

    “姐,我好累啊……我不想斩妖了,我只想睡觉,永远也不再醒来……”

    “给我起来!”月魁怒容满面的直踢云缺。

    而云缺好像一滩烂泥,就是不起来。

    并非不想起来,云缺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心中的所有信念彻底坍塌。

    被他最为重视的家人,成了无情之辈,这种结局,云缺难以接受,更不知如何面对。

    “好,你不起来是吧,这副肉身我要了!”月魁气哄哄的道:“我去迎战巫神!我去骂你爹那个畜生!我去斩妖!我去跟牧青瑶生儿子!”

    云缺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到最后一句忽然来了点精神,抬起脑袋疑惑道:

    “你俩咋生儿子,生得出来吗?”

    月魁咬牙切齿的道:“生不出来,就听她哼哼!反正我挺爱听的,你不爱听就睡个够,永远也别醒!”

    云缺眨了眨眼睛,一下坐了起来。

    精神了许多。

    月魁撇着嘴,翻着白眼道:

    “怎么,不想睡觉了?梦里什么都有,你在梦里多找几个媳妇好了。”

    云缺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摇摇欲坠,但目光明亮了许多。

    “不睡了,要睡也得和瑶儿一起睡,自己睡多无聊,姐姐说得对,我还得生儿子呢。”

    云缺再次燃起了战意,傲然道:“巫神算个屁!干它!”

    清明的神智,将云缺从新拉回了本体。

    重新睁开眼,身后仍旧是森冷的石碑,眼前,站着辰龙。

    云缺虽然无法动弹,但有了说话的力量。

    “云!长!吉!”

    云缺怒视着面前的辰龙,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哗啦啦,铁锁被撼动。

    辰龙静静的站在原地,缓缓摘下了兜帽。

    现出了真正的容貌。

    封印的记忆没有错,云缺眼前的,正是本该战死在妖都的父亲,斩妖司的刀神,云长吉!

    云缺愤怒得无以复加,死死盯着对方道:

    “我始终以为,你是最委屈最可怜最窝囊的,原来你是最狠毒最阴险最无情的!这盘大棋,你下得真狠心啊!连我们母子都是你这混蛋的棋子!”

    云长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容,平静如常,道:

    “佛门有言,无情慈悲,云缺,你根本不懂,这世上只有无情才是真正的慈悲,修者无情,踏上修行路,便无需七情六欲,所有一切均可为棋子。”

    “从一开始,你便是为父这盘棋的重要一环,我耗费多年才创造出三魂同身之体,打造出无尽识海,如此方可迎接巫神降临。”

    “只要巫神降临在你身上,夺取了你的识海空间与肉身,我便可靠着父子血脉之力将其压制,慢慢炼化,借巫神之力踏进一品。”

    云长吉笑了起来。

    “多好的一盘棋啊,代价如此之小,仅仅是耗费了一个儿子罢了。”

    云长吉的声音,听得云缺心头冰冷。

    云缺想起了墨老曾经说的话。

    在冲进一品的契机面前,世上任何情感都是多余的东西,完全可以舍弃,即便是父子之间也可刀剑相对!

    云缺无奈的笑了起来,自语道:

    “你为了一品的契机,可以舍弃妻儿,真不错!这便是人间,比地府还要冷酷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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