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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月白杀人夜

    都说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可今天的月亮很大很亮,却也是杀人的好时候。

    秋风吹过。

    穿着新郎服的司马春雷站在门口,他把手搭在自己腰间的青鞘长剑上,手指轻轻的敲击着。

    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

    作为新郎,他应该是非常忙碌的,要频繁的敬酒交际,应付从各地来到江城为自己贺喜的江湖人士。

    但是他却找了个机会,偷偷走了出来,就站在自家的门口。

    夜间的秋风更冷,但街道上往来观灯游玩的人也不少。

    司马春雷是个谨慎的人,他脑海还在一直回忆着自己黄昏去迎亲时所感觉到的那股杀气。

    如同一阵风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杀气。

    能够拥有如此的杀气,又能收放自如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是来找司马家寻仇的。

    仇人,司马家的仇人太多了,但大多数的仇人都已经成了死人,不可能再有寻仇的机会了。

    “哎呀,大公子您怎么在这啊?大厅里酒宴还未散,您怎么就自己出来了。”

    管家快步走了出来,他差点急出一头的汗,这酒宴好好的,忽然间这新郎怎么消失不见了。

    “喝得有些醉了,出来醒醒酒。”

    司马春雷走了进去,他只能往大厅的方向返回,在路上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管家,今天有些不对劲,让手下的人都多加注意,还有……”

    司马春雷在管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就进了大厅。

    管家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快步往后院走去,路过东院的门口,突然被一样东西绊了个跟头。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大骨头。

    然后转头朝院门口的一个木头狗窝骂了好几句:

    “连条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把自己的骨头藏起来呢,我看你都还没有一条狗聪明……”

    他一连骂了好几句,那个狗窝里只传来了两声低吠。

    管家只能是暗叫倒霉,他还有要事去办,只能是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然后快步离开。

    这个狗窝在司马春雷居住的东院已经存在了十几年,很多后来才进入司马府的下人仆役第一次见到这个狗窝里的东西的时候都被吓得不轻。

    狗窝里没有狗,只有一个人。

    一个被人斩断了手肘膝盖,四肢都只剩下一半的人;一个被拷问了一年之久到最后被下药逼疯了的人;一个被司马家当成看门狗豢养了十几年的人。

    简陋的狗窝一阵的摇晃,这几块木头跟布片拼成的所谓狗窝连这夜间的秋风都抵挡不了。

    一个人用只剩下一半的四肢爬了出来,他披头散发胡子拉碴,身上更是邋里邋遢的,杂草污泥混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粪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他发疯前曾经有个名字,叫……

    南宫第一。

    ……

    司马家的一处清幽别院,两个丫鬟站在门口打着瞌睡。

    屋子里只点着几根红色的蜡烛,火苗橘黄色的不停闪烁着,红色的蜡油渐渐融化,像是一滴红色的泪水般落下,到最后凝固在桌角。

    桌子上的饭菜早就已经凉透了。

    一身素衣的女子端坐在桌前,面对着一桌子的佳肴美酒,却连拿筷子的心情都没有。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她见到了自己未婚的少年郎君,然后……

    他就死了。

    不但他死了,他全家都死了。

    死在自己父亲的策划之中。

    素衣女子的名字叫楚潇潇,是楚家家主楚天霸的大女儿。

    她从小是个活泼可爱的性子,最爱穿五颜六色的各种衣裙,春天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夏天躲在青荷粉花下避暑,秋天登高见万山暮色,冬天团雪球摘梅花。

    可自打那一天之后,她就像是一副失去了颜色的画。

    只剩下惨淡的白色。

    从那天之后,她只穿素衣,每天也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念佛诵经,再也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今天,是自己妹妹大喜的日子。

    她时隔十几年,再一次来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个对于她来说只能算是噩梦的地方。

    唉。

    楚潇潇轻轻叹了口气,她正要喊人来把自己面前冷掉的饭菜都撤走,却忽然间听见了推门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消瘦的男子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邪笑的走了进来。

    他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就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

    楚潇潇虽然是一身素衣,且不施粉黛,但她天生丽质,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孤寂清雅的气质。

    就好像天上的一轮峨眉月,虽然繁星点点,但你一抬头就只能看见她,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你是?”

    “嘿嘿,潇潇姑娘你好啊。在下司马夏雨……”

    司马夏雨,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春雷的弟弟。此人跟司马春雷完全不同,是个十足的色鬼,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跑到街上去强抢民女,不然就是混迹烟花柳巷,他的院中已经是妻妾成群,却还是不知足。

    不过这几个月还算老实,只是因为他无意间把乐王府中的丫鬟抢了回来,强行侮辱了一番。

    虽然司马家在江湖上的实力很大,一般的门派家族也都跟他们面子。

    但乐王爷可不一样,人家节管江州赋税,再加上手里还有一支装备精良的三千人近卫军。

    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就知道,在江州乐王爷就是绝对的土皇帝,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可这位司马夏雨却十分没有脑子的把那丫鬟放了回去,还放言她一个丫鬟能把自己怎么样?

    可你不要忘了,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

    这些手握重权的人的身边人也往往是不能招惹的。

    于是乎,在王府丫鬟离开的第二天。

    乐王爷的三千近卫军就进了城。

    据说是那个丫鬟回去以后拼死找到乐王爷告状,然后更是当着乐王爷的面一头撞死在了堂上。

    乐王爷,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坊间传闻说他还可能是皇帝的私生子。

    这么重量级的人物,亲自动手是什么样的?

    三千近卫军的马蹄子都还没到司马家的门口,司马清风就带领着全家的男女老少跪在门口迎接了。

    废话,你的江湖势力再大,还能斗得过朝堂的军队吗?

    司马清风为了表明自己毫无偏颇,亲手当着近卫军统领的面打断了自己儿子的两条腿,并且把那些所谓“蛊惑”他儿子犯下大错的家丁们一律处死。

    为了一个丫鬟,能不能真的要了司马清风的儿子的命呢?

    他相信乐王爷是不在乎的,不在乎一个丫鬟的性命,自然也不在乎一个江湖实力家主的儿子的命。

    司马清风给近卫军统领塞了好多钱,求对方回话的时候说司马夏雨被打断双腿伤重不治,已经离死不远了。这样乐王爷那边能对付过去,等到这件事情的风头一过,等到乐王爷把这件事情淡忘了,再让自己的儿子出去。

    所以司马夏雨已经在家里憋了好几个月了,腿上的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毕竟是亲儿子,司马清风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不知道司马二公子来此,有何事?”

    楚潇潇虽然很厌烦对方的眼神,但是毕竟以后就是亲戚了,只能是不舒服的蹙起了黛眉,问道。

    她这一蹙眉,在司马夏雨眼里那就是莫名的挑动。

    “嘿嘿嘿,特意来跟楚姑娘……亲近亲近。”

    司马夏雨口水都要流出来,眼前的女子仿佛是山林溪水间高高仰起脖颈的白色天鹅,让人忍不住把她高贵洁白的羽毛都一根根的拔下来。

    看看她在自己身下的时候是否还能保持这种清高。

    楚潇潇虽然少与人亲近,但却不是不懂世事的天真之人。

    她把柳眉一挑,娇声喝道:

    “你给我出去!”

    她这一生气,倒像是给一副水墨丹青点缀上了几分秋色。

    “嘿嘿嘿,楚姑娘,我不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司马夏雨邪笑着,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门外值守的丫鬟都是他的人,只要把这个小院的门关起来,就是楚潇潇喊破了喉咙都不一定有人听得见。

    他急不可待的解下外衣,常年的声色犬马让他的身体十分消瘦,就像是一截干枯竹竿一样。

    楚潇潇呼唤几声,见外面根本没有人应答,就知道司马夏雨进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快走几步,想要打开房门逃出去。

    却被司马夏雨扯住了衣裙,在后者的几乎接近变态的笑声中,撕扯下来一大块布片。

    楚潇潇掩着裙角,她蹒跚着躲开司马夏雨的搂抱,想要去拉开房门,却不慎脚下一滑跌坐了下来。

    “你这么做,就不怕跟我楚家结仇吗?”

    楚潇潇靠着房门,她觉着自己的脚踝一定是崴到了,传来了一阵阵剧痛。

    “楚家?哈哈哈哈哈,我实话告诉你吧,过了今夜,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你们江城楚家了……”

    司马夏雨自然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才会大胆到来这里做龌龊之事的。他一边解下腰带,一边冲着地上楚楚可怜的楚潇潇邪笑道:

    “所以现在乖乖的让我爽一下,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把你收进房里做妾,你就不用死了……”

    “你们司马家真是一群白眼狼!”

    楚潇潇捏着撕裂的裙角,她挣扎了几下还是站不起来,脚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的眼角都有了泪花。

    “哈哈哈哈,十几年前你们好像也是这样被南宫家的人骂的。”

    司马夏雨大笑着,走了过来。

    “南宫家……”

    楚潇潇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夜里,和自己只见过一面的明眸皓齿少年郎。

    她惨淡一笑,喃喃了一句:

    “或许我早就该死了,在十几年前就该跟他一起死了……”

    “对嘛,现在先乖乖的让我爽一爽,不要临到死了还是个没有尝过男欢女爱的雏儿……”

    楚潇潇猛地从头上拔下来自己的簪子,用尖锐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看着司马夏雨厉声呵斥道:

    “我宁死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啪!

    司马夏雨虽然是个只爱女色的废物,但他毕竟是司马家的人,身上的武功还是有,要不然这么多年沉沦女色他就算是有两个铁腰子也受不了。

    他丢出一块四角飞镖,旋转着正好把楚潇潇手中的簪子打飞了出去。

    断裂的簪子在她的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哎呀呀,这么粉嫩可口的肌肤,划破了真是可惜啊……哈哈哈哈。”

    司马夏雨站在楚潇潇身前,他倒是不着急把眼前的女子吃掉,这么多年他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过,所以觉得什么样的女子到了床上也是一个样子的。

    没什么新鲜的,但是他享受一个女子在他面前拼命反抗挣扎的样子,就像是画舫中舞姬薄纱笼罩下的娇躯,当一层层外衣被褪下,那娇嫩的躯体显露出来的过程是最为诱人的一样。

    他狞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挣扎。

    然后感觉差不多可以了,就伸手去扯楚潇潇身上的素色外衣,打算进一步做一些无耻之事。

    嗡!

    一把长刀从门缝中伸了进来,正好扎进司马夏雨的胸口。

    “这……”

    他都来不及挣扎,就感觉胸中的那把刀好像有什么妖术一样把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抽走了。

    司马夏雨的面容开始一点点干枯,如果之前他只是像一节竹竿的话,现在就像是一节在太阳下不知道曝晒了多久的干竹竿,已经干枯到可以轻轻一捻就碎了的程度。

    他挂在那把刀上,就像一张纸一样没有分量。

    楚潇潇看着眼前惊恐的一幕,她竟然被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嘭!

    死尸倒地,房门也被那把刀轻松的切开。

    楚潇潇在纷纷落下的木屑之中,看到了一个手握长刀的黑衣身影。

    他低下头看她,她抬起头看他。

    十年大梦一场,就好像昨日初见。

    黑衣男子慢慢的变成了身穿精致喜袍一脸委屈的少年模样。

    素衣女子也渐渐变成了穿着百花绣裙笑语嫣然的少女模样。

    楚潇潇颤抖着身躯,她紧抿着唇,好半天才说了一句:

    “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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