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公子,您请。”
董掌柜示意夏知蝉坐下,他等到对当坐下之后自己才坐,然后发现对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空着的主座,于是开口解释道:
“白家主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好,最近是汤药不断,昨天也是强撑身子的。所以请白素公子多多包涵。”
“不必客气,请转告族叔多多保重身体。”
夏知蝉说了句客气话,然后就沉默不语,他淡然自若的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几下腾起的白雾。
“多谢白素公子关心,呃……”
董掌柜一时语塞,对方的身份远高于他,所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说接下来的事情。
“呃,不知道白素公子……跟二郎是如何认识的?”
“白二郎啊,我在桑树镇的路边发现他上吊,于是救下他。之后询问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我就决定帮他雪冤。”
夏知蝉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于是干脆直接的都说了出来,然后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他正色的看向董掌柜,继续说道:
“我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董掌柜在听到白二郎企图上吊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但是又听到夏知蝉用很郑重的语气说要帮助白二郎,他的内心又安定下来。
“二郎他平时还要喊我一声叔叔,白家主是我结拜大哥。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二郎长大的,这孩子迂腐木讷了一些,但是绝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情。”
夏知蝉点点头,其实董掌柜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要告诉自己,他跟自己是有着同样想法的,都是想要帮助白二郎雪冤的。
“可是当初有下人看到二郎从他嫂子的房间里走出来,现在他嫂子又身怀有孕……”
董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抖动着自己的手指头,做出敲打算盘的模样。
“我想会不会是她有奸夫,所以才借机诬陷二郎。但是我这些天里里外外的把家里所有人都了一遍筛子,没有找到奸夫。”
“除非奸夫不是人,哈哈哈……”
夏知蝉随口说道,说完他就自嘲式的笑了笑。
“白素公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董掌柜说完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是什么招数都用尽,可就是找不到有关这件事情的线索。
“有倒是有,但是……”
夏知蝉看着茶杯里的一根茶梗上下沉浮,他语气轻松的说道:
“需要董掌柜把白二郎放出来。”
“二郎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要不是因为白家主身患重病,按照家规早就把他打死了。再说现在外面都是流言蜚语,我怕二郎听见了会想不开。”
董掌柜低下眼眸,他嘴上说着因为白家主生病,所以才没有及时处理白二郎。可实际上正是因为白二郎的这件事情,才让白家主急火攻心,卧病不起。
“现在这件事情没有线索,时间拖的越久,外面的流言就会越多,到时候就不是白二郎一个人的声誉,而是桑树镇白家的声誉要扫地了。”
夏知蝉喝了口茶,他故意把声音提高一些说道:
“现在只有抓紧时间,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这样才能还白二郎一个清白,把整个事情平息下去。”
“呃……说的也对,那我去跟白家主说一下,不过他未必会答应。”
董掌柜沉吟了一下,说道。
“好吧,如果白家主答应了,那就让白二郎跟我住在一起。至少这样我可以保护他。”
夏知蝉说完,把茶杯的盖子放上去,示意董掌柜这件事情已经交谈结束了。
二人又随便交谈几句闲话,然后夏知蝉就找个借口离开。
董掌柜半晌无言,直到夏知蝉走开有一段时间后,他才把掌心里已经凉下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大哥,你怎么看?”
白家主这才从后堂暗室里走出来,他坐到一直空着的主座上面,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一旁的桌子:
“白素贤侄说的有道理,现在时间拖的越久对咱们越不利。”
“那大哥的意思是……答应他?”
董掌柜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嗯。”
白家主跟随自己父亲打拼出来现在桑树镇白家的生意地位,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确实不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儿子,但是也不认为那些事情是白二郎做的。
“答应他吧。”
他说完,董掌柜就起身告辞,去准备跟白二郎有关的事情。现在的大堂里面只剩下白家主一个人。
“这位白素公子,虽然外貌年少,但即使上处事老辣,看来我白家还能再兴盛百年。”
……
“夏知……呃,白素你回来了。”
南二下意识的叫夏知蝉的真名,都脱口而出后又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所以立马改口道。
他把手里一直摆弄的纸片放下。
“这两天你恐怕又要劳累一些了……”
夏知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南二不高兴的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满脸写满抗拒。
“白二郎一会儿应该就会被送来,你负责他的安危。人毕竟是你救的,麻烦自然也是由你来处理。”
“哦,这事啊,没问题。”
也不怪南二抗拒,他每一次被夏知蝉这么说,八成都要累个半死,每一次都没有轻轻松松就把事情解决的。
但是只保护白二郎一个文弱书生,应该不是什么麻烦。
夏知蝉看了眼桌子上的纸片,他伸手把它拿起来,轻轻展开后就出现了小半张人脸,只不过是画出来的。
而且不知道是画师的技艺不强,还是别的原因,这半张脸显得格外模糊,就是只能勉强分辨出来眉眼,细节都看不清楚。
“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南二好奇的问道。
昨天夜里夏知蝉回来之后手里就拿着这块纸片,虽然后者根本没当回事的随手丢在桌子就不管了。
“从纸人的脸上撕下来的。”
夏知蝉看了看被撕下来后就失去了灵性的白色纸片,即使是他也看不出来这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
“纸人……烧给死人的那种吗?”
“不是。我也说不清楚,它确实是个纸人,但是并不是你嘴里所说的棺材铺里的那种纸人。”
夏知蝉正说着,忽然听见了叩叩的敲门声。
他顺手把纸片塞进自己的袖袍里面,其实从外人看来他穿得还是窄袖白袍,可实际上一直都是黑白玄袍,只不过施加了幻术而已。
“请进。”
推开门,是不知道怎么度过了一晚的白二郎,他虽然被换了干净衣服,但是头发上还沾有草屑,脸上也是万分憔悴,活像是个丢了魂的将死之人。
“南二少侠,白素公子,在下有礼了。”
白二郎恭敬的行礼,他身形摇晃着差点就让自己从拱手变成磕头,幸好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形。
“一天没见,你怎么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
南二示意白二郎先坐下,后者也很是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昨夜受尽了苦头,被人五花大绑的丢在满是柴火杂草的小黑屋里,刚开始还被堵着嘴巴,后来萱姐她给我吃糕点,那糕点太甜了,我之后一直口渴……”
白二郎端起一旁的茶壶,直接是嘴对嘴的牛饮几口,也顾不得壶里的茶水是凉是烫。
喝了几口茶之后,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
“半夜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有小虫子在我身上爬,还不止一种,有的痒痒的,有的还会咬我……我是一夜没睡,差点就想死了。”
南二跟夏知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只能无奈的耸耸肩,然后前者把白二郎从床榻上扶起来。
“我害怕虫子,我怕黑,我真的是个没有用的家伙,人家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白二郎嘟嘟囔囔个不停,可等到南二被他拉起来的时候,才惊奇的发现对方居然已经睡着了,但即使睡着了嘴里还能叨叨叨个不停。
南二把白二郎扯回自己的屋子里面,随意的把他丢在床上,然后把被子一蒙就不去管了。
夏知蝉则是单独一个人走出去,他绕了几下,最后走到白家的后花园,然后正一个人闲逛的时候,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处长廊下面。
对面假山旁走过几个花花绿绿的小丫鬟,中间簇拥着的是个珠圆玉润的美貌妇人,她没有带什么钗环首饰,但是就是透露出一股媚感。
妇人的眉宇灰暗,好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周围的那些丫鬟也不敢多说话,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做闭嘴的哑巴。
这个女子应该就是除了白二郎以外,整个事情的另一位主人公,也就是那位白家大嫂,传闻被白二郎侮辱的白李氏。
夏知蝉眯起眼睛,注视着白嫂子的肚子,据说这位白嫂子已经身怀有孕,只是不足月余,所以并不明显。
美妇人没有注意到他,那些丫鬟倒是有几个眼尖的看见廊下的男子,但是也不敢作声,只能努力眨了几下眼睛。
直到这群人从夏知蝉的视野里消失,他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许久才勾起嘴角,冷冷的笑道:
“心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