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郭自达惊讶的说道,他连忙走到女子面前,可是发现对方居然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哦,我差点忘了……”
夏知蝉打了个响指,对方才瞬间开始活动,她不解地抬起手掌,攥紧然后又瞬间松开。
刚才他们的对话,吴淑婉竟然一句也没有听见,好似刚才的一个瞬间真的变成了木头一样。
“郭自达!”
女子娇声呵斥道。
郭自达则是又尴尬又想笑,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连忙冲着对方摆手,示意她不要向自己发火。
夏知蝉则是坐到梁先行的对面,二人都是看着对面大眼瞪小眼的男女,都是低声窃喜,发出笑声。
这笑声让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二人忽然同时羞臊红了脸,吴淑婉跺脚想要出去,可是临近门口的时候又放缓了脚步停下来。
郭自达是下意识地想要去追,但是又觉得不妥,本来都已经抬脚,却又硬生生地驻足。
“郭兄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夏知蝉还不忘打趣一句,心里想着把自己经历的尴尬情绪都发泄在捅破窗户纸的二人身上。
听见这句,饶是吴淑婉一向脸皮厚都有些忍不住,她不能朝夏知蝉发火,只能是狠狠地白了郭自达一眼,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郭自达掩饰尴尬地笑了两声,终究是不愿意看到女子的背影,于是忍着心中的无礼谴责,追了过去。
“唉……真是羡煞旁人呀,不知道我的良配又在何方?”
梁先行感叹一句,但是他刚刚说完,就看到对面的夏知蝉翻了个白眼,他虽然没有说话,只是捏起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面。
“好棋,看来夏大人的棋力不低。”
梁先行只能是笑了两声,然后马上转了话题,也许是他不像郭自达那样有京城的出身,如今官卑职小也没有官员愿意下嫁女儿,甚至是连一个庶女都没有。
虽然不必要攀附权贵,但是京城之中形势复杂,想要能够在此地当官还是需要靠山和背景的。
当然他也不求对方出身多么尊贵,只要是个知书达理的贤良之人就好。
“你?”
夏知蝉看着棋盘,棋盘上面黑白两子纠缠,但是局势看似不明朗,只是因为二人和气,没有动手起杀机。
他开始落子,局势瞬间就变了。
“你不需要良配,我看你正是春风得意呢……”
当初见郭自达的时候,对方面容憔悴,眼瞳布满血丝,如果再过几日,看他已经恢复许多;而这就像是一个某种诅咒,眼前的梁先行变成了疲惫憔悴的模样,不但眼中血丝无数,更是眉压黑气。
“大人说笑了……”
梁先行笑着,他伸手从棋盒里捏起棋子,随和地看了个的方便落下,这一子非但没有让他的棋势振奋,反而有些自掘坟墓的意味。
“啧啧啧……色是刮骨刀。”
夏知蝉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他随手地落了两子,便不再看棋盘,上面的胜负已分。
“多谢大人指点。”
梁先行看了看棋面,只能弃子认输,笑着拱了拱手。
“你好自为之吧……”
其实夏知蝉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是他不能点破,因为有些事情必须一个人独自去经历,经历了才有成长,才会精进。
……
“兄长,你是如何得到嫂嫂这般直爽的良配?”
入夜,本来应该睡了。
只是因为今夜太热,即使到了夜晚,让人都如同坠入火炉之中,周围的空气都是灼烧的。
梁先行脱了外衣,只穿着件无袖的白色薄纱,手里摇晃着蒲扇,而双脚插在木盆里,里面是凉水。
他因为睡不着,所以才跟一旁的郭自达攀谈道。
郭自达今日白天的时候见了心尖上的人儿,现在正是掩盖不住自己嘴角笑容的时候,但是听到此话还是连连摆手。
“先行,你……你要注意身体呀。”
他踌躇了一阵,最后看到这个几日梁先行明显憔悴下去的面容,本来有些事情他不该说的,但是又不吐不快。
“兄长,你不必担心的。”
梁先行把变热的洗脚水端起来,随手泼在墙角,然后趁着身上凉快,进屋睡觉去了。
郭自达则是又望着对方的背影叹气。
刚开始他还没有感觉,但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梁先行这几日的过度劳累,就连作为下人的小五都偷偷跑来问,而且看郭自达的眼神很怪。
郭自达毕竟是经常出身,虽然他持身中正,但是对于京城富贵公子里面的污糟事也曾经听过一耳朵,那些家伙除了喜欢在自己屋子里面养歌舞姬之外,还会养年轻的男子……
那些事情莫说要做,就是听一听也是污耳朵的,但是这几天梁先行莫名的透支身体,甚至连走路都不如平时矫健。
这明显是被女子掏空了身体。
郭自达就开始暗中留意,毕竟这座京城驿站的旁边就是春风楼,如果说梁先行偷偷跑出去狎妓了,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表现出来如此的不堪。
但是……驿丞就是因为这个挨了板子,大齐的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狎妓,违者杖八十。郭自达前不久才眼睁睁地看着驿丞被打得皮开肉绽,他可不想梁先行落得如此下场。
明里暗里也劝过几次,而是郭自达也旁敲侧击地去问梁先行是不是去狎妓了,因为这里面是有可以操纵的空间的。
京城青楼的所有人都是登记造册的,她们每个人都是在册的官妓,只要是官员去了,这就构成狎妓罪名。
但是如果不是在册的人,比如那些官员家中养着的歌舞姬,其实她们是跟青楼楚馆中的女子一样的,只不是虽然是奴籍,却不是最低贱的妓籍。
官员的这种行为也不算狎妓,这就是大齐律法有意思的地方……很多时候有关律法如何解释和定义,那都是士族和皇族说了算的。
梁先行不是一个风流的人,而且从郭自达旁敲侧击出来的消息中分辨,那个女子应该也不是妓籍,有可能是附近距离的小门小户女子或者是寡妇。
因为梁先行至今没有娶妻,他在没有正妻的情况下就不可能纳妾,毕竟这个长幼尊卑有序。
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
郭自达胡乱的想了一阵,今天他跟吴淑婉有些见面之后,二人倒是少了几分客气和生分,多了些不能言明的默契。
他是开心的,当初女子剪下的头发被他小心收在香囊里面,须臾不敢离身。
下个月,心里也是早早盼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躲过月底的灾难,能够顺顺利利等到下个月迎娶吴淑婉过门。
郭自达思索一阵,他也有些乏了,于是起身回屋睡去,他居住的地方跟梁先行住的地方相隔不远,但是他平时睡得熟,又不太好意思过问人家的事情。
虽然梁先行叫自己一声兄长,但是二人并无血亲,也没有长时间的深厚交情,这又是关系到对方极其隐秘的私事,他不太好插手多嘴。
反正他也说过了,白天夏知蝉来的时候也提点过来,梁先行要还是一意孤行,那任谁也没有办法。
郭自达躺在床上,前些天太忙,脑子里就好像是一团乱麻一样,如今歇下来,一点点之前没有梳理清楚的东西又在此出现,就像是复杂的绳结,好像解得开,又越是用力越解不开。
眼皮渐渐沉了,索性就随着困意进入到梦乡里面。
吱呀——
直至月到中天,梁先行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然后就看到对方鬼鬼祟祟的从推开的门缝里面钻了出来。
他小心的合上房门,然后又跟做贼一样左张右望的,直到确定了郭自达跟小五都已经睡下,他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可是他没有看见,在偏屋的窗户缝隙后面,有一只瞪大了的眼睛在注注视着梁先行的一举一动。
直到看见他出了梅园,偏房的门才被人推开,然后就看到小五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盯着自家主人离开的地方。
一开始是他误会了,以为是梁先行和郭自达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憔悴。
但是几日相处下来,郭自达处事方正,言语随和,就算是面对下人也不会无故苛责,不像是能够干出污糟事的样子。
小五心里面就一直怀疑着,直到昨天无意间醒过来起夜,才发现自家主人偷偷溜出去。
他是下人,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见到梁先行神色疲惫,只不过是短短几日就如同朽木一般,这样作为小厮的他都是忧心忡忡。
可是见梁先行尊敬的郭自达都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作为一个下人,就更不可能劝谏自家主人了。
虽然不能劝谏,但是可以搞清楚自己主人每天晚上到底是出去跟谁私会,至少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底细。
而且小五心里面总是有个惴惴不安的念头,梁先行会不会是遇见鬼缠身了……
这并非是他胡乱猜测,而是最近几天干活的空档,他跟那些驿站的驿卒闲聊起来,听说驿站几年前曾经闹过鬼,后来没有请法师就自动平息了。
但是这几年内,总是有官员或者小厮在院子里面暴毙,后来经过仵作验尸,发现他们几乎都精尽而亡的,但是却查询不出来凶手。
甚至之前的混蛋县令还派人去查找过隔壁不远的春风楼,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就只能草草结案了事。
但是驿站里都传说闹鬼,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甚是还有人说见过那个女鬼,披散着黑色长发,一身红白相间的袍子。
据说她是某个官员的小妾,住在驿站的时候心思不纯,想要勾引小厮,后来被官员发现,好像就活生生的打死,尸体就埋在驿站里面。
但是这个传说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实在是真假难辨。
而且即使这种鬼怪传说,还是解释不了为何会精尽人亡,那些死的都是外来的人,京城驿站里面驿卒无数,却没有一个中招死亡的。
后来也有怀疑是驿站的驿卒做了手脚,把那些官员谋财害命,之后再把事情推到鬼神身上了事。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查问过好几次,所有出事的人并非都是官员,而且即使富足的官员,家中财物也并没有丢失。
小五听到这些传闻之后,心情是比这当今的天气还要火烧,差点急得直接跑回去找自己主人,虽然勉强稳定住心神,但还是感动不安。
他知道自家主人梁先行看似随和,但是有的时候一旦决定了的事情,那是谁劝也没有用的。
他知道劝说没有用,只能今天悄悄跟过去,看看自家主人到底去做什么,到底是被鬼迷惑了。
若是一般女子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