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燕然陷入沉默。
他擦干净了后视镜的鲜血，已经从中看到了身后的景象，但，他心中却产生了浓浓的不真实感。
刚才，这面镜子中还充斥着铺天盖地的荒兽和暴虐的能量…而现在，一切都考试了，天地之间干净得不像话，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刚出边疆的时候。
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这本来甚是喧嚣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却堪称寂静。
杜燕然：“…”
所以…是那个黑袍人干的？
这到底是什么实力…
包围过来的那些荒兽，基本上全都是传世，高位传世比比皆是，就连超位都有几头。
那个黑袍人从车内消失之后，这才过了多久…也就一两秒吧？这么多荒兽，就全都“处理”干净了？
就算是副驾驶上的这位秋近冬，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这还是在神谴荒遗之地中，只要是魂卡师，就会受到影响，不可能发挥全部的实力！
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这一点…除了神话还有人能…
…
杜燕然掐灭了心中的猜测。
不管怎么说，协会并没有给自己提供黑袍人的身份信息，就说明这个信息绝对是机密。
那么，对于他来说，还是连猜测都不要有得好。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下车。
身后的场景并不是幻觉，也不是后视镜坏掉。
杜燕然没有出声，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又陷入了沉默。
一個…天坑。
大地在眼前的脚下戛然而止，断裂成陡直的悬崖，径直向下，眨眼间就已经超出了杜燕然的视线极限，没入了逐渐浓郁的黑暗之中。
深不见底，在此刻得到了具现化。
这样的高度，即便ml，.是杜燕然，也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感。
而视线再往前看，极目远眺，一直跨过十数公里，才重新看到了和自己这边高度相仿的土地。
这是一个直径十八公里、深一百公里的天坑。
是之前野都神战之时，朝辞留下的流星雨所造就。
对于那种程度的能量爆发来说，直径才八公里，足以说明朝辞对能量的控制十分得当。
而深度只有一百公里，则是因为一百公里之下，软流层中，存在神话级的秘境，由秘境吸收了那些流星的能量。
不然，蓝星直接被凿穿都是有可能的。
即便如此，这天坑依旧在视觉上无比震撼。
神战之后，神谴荒遗之地一直在蔓延，由于无法越过天疆长城，所以延伸的方向一直是其他三个方向，以至于其区域有些畸形。
但，这个天坑，依旧是整个秘境的“中心”。
杜燕然在天坑面前停顿一秒，而后便后退几步，开始警戒四周。
虽然目前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警戒的就是了。
总之，等待于苍他们“执行任务”吧。
…
于苍走下战车，站在了太雏身边。
“怎么又出手了？”
“可能要在这个地方待一阵子，总不能老是有人打扰。”太雏道，“这场地的效果确实烦人，所以不过好在对付一群聚在一起的垃圾，用不了几张魂卡。”
闻言，于苍了然。
刚才，太雏是在借助杜燕然的走位，将所有荒兽尽量聚集在一起，然后再一网打尽。
能看得出，这神谴荒遗之地，就算是太雏，也有些忌惮。
不过，该说不愧是神话吗？这出手也太吓人了，传世一锅端还好理解，但是战场如此干净…就有些诡异了。
还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好了，于苍…来，和我一起去前面看看吧。”
于苍点了点头，而后跟着太雏走上前。
眼前的天坑是朝辞创造的，不过，就算让现在的于苍来，也没办法再复刻一个了。
那一次，于苍直接将荒年作为融合素材，融合了一只神话的力量，才召唤出了朝辞，这样的朝辞已经有了神话级的实力。
因为于苍太弱，所以这样的朝辞只能存在一瞬间，但也足够她将【世界】中的所有能量，都化作流星雨倾泻下来了。
脱手技是这样的，用出来之后，使用者没掉也能持续生效。
而，让一只神话心甘情愿成为素材的机会太少了，于苍也找不到第二次机会。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于苍道。
从韵律上说，这里确实十分珍贵。
朝辞、帝前皆臣、荒年、荒神的韵律在其中交织，两位神话和两位神话镇国的战斗痕迹清晰可见，在这里进入星天视域，入目都是妥妥的高级韵律。
但，这似乎并不值得太雏特意绕路来这里一趟。
”…你还没发现吗？”
于苍一愣：“发现什么？”
站在天坑之前，太雏兜帽下逐渐闪烁出两点斑驳星光，在一片黑暗中勾勒出了她双眼的轮廓。
“用你的星天视域。”
“好。”
于苍点头，也跟着进入，顿时，眼前的世界飞快地韵律化，视线上升，来到了一片星光之中。
他看向太雏，眼神顿时一缩。
太雏，是拥有完整韵律之躯的！
但，这韵律之躯一片混沌，像是由流光与一些暗沉云雾组成的人形生物，神秘而幽邃，和他看过的其他韵律之躯相距甚远。
韵律之躯是也是人自己的体现，于苍切换装备词条的时候，韵律之躯也会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太雏这个韵律之躯，绝对是和她自己的天赋或是其他东西相关的。
“别这么惊讶，神话级若是还没有完整韵律之躯，那就太丢人了。”太雏道，“即便学会这项技术还不久，但是凝聚韵律之躯也是很简单的事。”
“这样。”
“好了，看前面。”
于苍依言向前方投去了目光…深坑依然存在，其中有各式复杂的韵律，于苍看了一眼，头已经开始晕了。
这里的韵律太复杂、太高级，身处其中，于苍算是久违地重温了被庞大的信息流冲昏大脑的感觉了。
不过还好了，在浅层的区域，现在的于苍还是很有统治力的，词条记录仪加完整韵律之躯的双重保障，让他不可能在浅层遇到危险。
只有深层的认知污染、恶意窥视等等，这种对硬实力有着绝对要求的东西，才是于苍碰都不能碰的。
所以，于苍缓了一会，就适应了过来。
就在这时。
“去更深层看看吧。”太雏道。
诶？
于苍睁大了眼。
在这种地方进入深层？
他可没有这个能力啊！
“前辈…”于苍道，“这里的韵律太乱了，我恐怕撑不住…”
“你可以的。”太雏似乎比于苍自己还要相信于苍，“我也曾经拥有过帝心，这点韵律，你接受起来很轻松。”
“这…”
“你没有感觉到吗？”太雏伸出手，“那种脉搏一样的律动…已经要呼之欲出了，就在最深层…走吧，去最深层。”
看着太雏的语气，于苍深吸一口气。
做自己这么自信吗？
但这里的韵律实在是太乱了，质量还都很高，起码从他自己的推断来看，贸然潜入深层绝对是会出意外的。
但…他又想起了刚才，一路上太雏料事如神的样子。
太雏的计算，似乎真的没有出过错…只要她冷静。
那么，这一次也是吗？
于苍一咬牙。
“我们要潜入多深？”
“不知道，或许要进入第二层。”
“那我们走吧。”
如今的于苍绝对拥有进入第二层的能力，灵子的水平他已经达标，但是那也分地方。
第二层是当前纪元过往的痕迹，进入其中，会遇到很多已经消失的韵律，这么长时间过去，谁都不知道一个地方的第二层中潜藏着什么。
但，于苍还是决定，相信太雏！
这时，一道庞大的身影忽然从远处游了过来。
“学者大人！”界影凑上来，“我载着你去第二层吧？”
“哦？”于苍肃然起敬，“你可以吗？不要勉强。”
界影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跟拉学了好多法术，现在的我超厉害的！…就算不对劲，我也一定可以带着学者大人成功跑路！”
界影作为一只识兽，是有着潜入深层星天视域能力的。
但是，这个行为对于识兽来说非常危险。
其他人在深层被精神污染，可能回到现实之后只是痴呆，但是识兽…就是直接死掉，或者永远迷失在深层之中，成为那些过往痕迹的一部分。
相比起现世的存在，识兽先天就少了“身体”这个锚点，所以在更深层遇到什么情况都会更加危险。
只有那些辗转各个世界，实在是找不到高等韵律进食、走投无路的识兽，才会去深层碰碰运气。
于苍有些意外。
界影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这是他没想到的。
看来，跟随拉学习的这些日子里，界影也成长了很多。
他主动请缨，于苍自无不肯，但…
他神色复杂：“第二层对于你们识兽不是…伱没必要的…”
“不要再说了。”界影脸色坚定，“拉和我说，这也是识兽想要进化所必须的…我已经决定了！”
“…那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于苍自无不肯，一步迈出，便进入了界影的身体之中。
太雏只是看了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就不用了。
伸出手，在身前虚空一按，顿时，星河倒转，她眼中的一切都在自我分解，更多、更深层的韵律被剖析出来，这些韵律划过她的眼睛，仿佛流星划过古井不波的湖面。
她身后，界影一甩尾，便也紧紧跟着太雏，扎了下来！
界影体内，于苍面色颜色。
在浅层，往下潜时，可以看到更深层的韵律，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一般不用下潜，简单的韵律之躯碰撞就能做到。
毕竟，下潜意味着视线内所有的韵律都会展露出更深层次的部分，这对人的精神冲击太大了，于苍在最浅层都已经头昏了，一旦下潜，只会更难受。
还好，他现在在界影的体内，那些韵律透过界影的身躯传递到于苍这里，已经变得模糊了，而不会直接冲进于苍的大脑，强制你去立刻理解。
原理和气泡世界上一样的。
哗啦啦…
界影跟着太雏不断下潜，但是眼前的韵律仍然还是那一些，似乎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太雏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地方虽然很危险，但是协会的人也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进行了极其细致的探查，基本上已经确定没有什么隐藏的东西了。
但星天视域确实可能是个意外。
这里于苍来都会头晕，其他的制卡师绝对来不了这里。
只有太雏，只有这样的神话…
咚！
忽然，一声异响传入耳中，于苍一愣。
星天视域之中有声音，但那都是“韵律之音”，是韵律激荡散播出去的信息，和声音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但，这次听到的…就是一声清脆的“咚”，是声音！是物质振动产生的波！
可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声音呢？
莫非，这就是太雏要找的东西？
忽然，他听到太雏哼笑了一声。
“找到了。”
轰！
前方的韵律一瞬间溃散，紧接着，更加浮夸的韵律痕迹迅速遍布了整个视野，仿佛赛博朋克里的霓虹，又像是吃掉带毒菌子后看到的七彩幻象。
第二层！
太雏毫不犹豫地冲入第二层，在她身后，界影也钻入其中，而后小心翼翼地缩起身子，用警惕的眼神打量四周。
他们识兽来第二层，稍有不慎就会死亡。
这里的韵律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过期”很久的东西，完全不能入嘴，一旦吃下肚子，轻则拉肚子，重则直接被消解。
而，识兽正常在星天视域中游动的时候，其实身体本来就在自然地和附近的韵律产生交换。
韵律不断进入身体再被排出，从而产生推动力前进…就像水经过鱼的腮一样。
也就是说，在这里想要活动，就必须先吃一大口史！
但好处是，一旦发现能吃的韵律，那就不需要学者帮助其破开坚硬的外壳，他们自己就能吃掉了。
但这种能吃的韵律很少，识兽需要游好久、吃好多史才能找到。
所以除非是实在是走投无路，否则没有识兽愿意进来的。
好端端的，谁愿意吃史啊！
这也是为什么，听到界影愿意和自己去第二层，他肃然起敬的原因。
不过，界影肯来，自然也是有依仗的…起码，不会吃太多。
咚！
心跳一般的声音扩散开来，于苍的内心随之一颤。
他透过界影看向前方，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一粒种子？”
“…呵。”太雏笑了，“果然，荒神留下了些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