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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1 草原和大海

    “赛特尔,不要信口开河!舰队很快进入锚地了,你去安排下警戒!”但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打断了,声音来自皇帝左手侧后方。

    “他不是汉人?”洪涛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插嘴,印度洋舰队都指挥使姐济。不管当了多大官、年长了多少岁、从事什么职业,太监中气不足的特色嗓音总是难以完全掩饰。

    “回万岁爷,此人是科尔沁侯的弟弟,二十二年(1626)入的海军预备役,二十四年正式分配到印度洋舰队,现在是千户舰长。”

    曾经的蹴鞠队小太监,现在也是年近四十的中年大叔了。但除了没有胡须、声音略尖之外,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也很难把这位皮肤黝黑、肌肉线条明显、威风凛凛的海军高级军官与太监联系到一起。

    “哦……他哥哥曾经上表提过此事,朕还赐了枚金表,鼓励其努力训练,保家卫国。他这些年表现如何?有没有顶着侯爵的名头在军中招摇?”

    听了姐济的介绍,洪涛终于想起刚刚的军官是谁了,内蒙古科尔沁部奥巴大台吉的次子,孛儿只斤.赛特尔。

    奥巴是大前年突然无疾而终的,但这个见风使舵的高手在死之前两年就把三个儿子都安排好了。

    长子巴达扎肯定要继承科尔沁侯的爵位,次子和三子没有爵位也没有领地,想进入仕途只能上新学或者走科举,要不就去做生意当个富家翁。

    但奥巴的选择是从军,老早就把三个儿子送到了归化城入新学。等次子和三子年满十五岁马上报名参加预备役,争取能通过考核正式服役。

    俗话怎么说的来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设计的挺完美,可执行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次子赛特尔没有去陆军预备役报名,而是跟着同学偷偷去了海军预备役,还被录取了。

    年轻人叛逆、逆反并不是后世才有的,在古代也一样。赛特尔如果老老实实待在部落里,即便有青春期逆反的举动也不会太出格,始终要受到父亲的约束。

    可是到了归化城的新学里就不一样了,原本就青春躁动的心,再碰上同样也躁动的一群心,胆量瞬间就能增加几十倍。

    对于一个从小生长于草原的孩子来讲大海太远了,而乘坐大帆船在海上作战就更远了。但赛特尔和他的同学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海军的消息,然后对未知产生了强烈向往,非常想走出草原去大海上尝试一番。

    结果就是差点把奥巴大台吉气死,或者叫心疼死。他虽然也没当过海军,却比孩子知道的更多。与陆军比较起来,海军的死亡危险要高很多倍。

    也就是说在陆军中服役,虽然任务比较多,受伤的风险更高,但死亡的概率却比较低。只要不是被当场打死或者受了特别重的伤,基本都有救。

    可海军就不一样了,不光要面对人类敌人还得克服诸多自然因素。做得再好、想的再周到,赶上一次风暴就可能船毁人亡,大概率无人生还。

    但不管怎么生气、担心,现在想改变也晚了。按照大明律和军法规定,只要加入了兵役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别说只是个科尔沁侯爵,皇帝的亲弟弟去服役,那么多皇族也没一个人敢去说三道四,更不可能玩掉包那套把戏。

    奥巴大台吉只能眼睁睁看着次子通过预备役选拔,正式加入海军现役,然后跟随舰队远赴万里之外,几年都见不到一面。

    “是个好军人,勇气、学识、经验、性格都很适合海军。他常常把大海比喻成草原,帆船就是战马,并以此为依据创建出两套海上交战的战术。

    经过参谋部推演证明的确有用,这才破格让其从武装货船升到汉级战舰当舰长。不过其过于胆大妄为,曾在远洋航行时为了躲避风暴抗命不遵,率领座舰脱离舰队,为此被降了两级勋衔。”

    对于这位官二代属下的表现,姐济的评价比较全面且中立,既有正面肯定也有负面微词。

    “为什么没有按照军规免职受审?”

    但这话让洪涛听得有些皱眉,服从命令是军人的第一要务,本领再大,如果不遵守命令也是祸害。可赛特尔只被降了两级勋衔,这明显不太符合军规。

    “呃……事后证明是舰队指挥官判断有误,已经做了处理,被降职去指挥武装商船。如果赛特尔当时能再沉稳些,先去说服舰队参谋,按照规定改变错误命令,不光不会降勋还会受到嘉奖。”

    说起这件事,姐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海军成立了二十多年,舰长和舰队司令闹矛盾的情况本就不多,直接分道扬镳的更是绝无仅有。

    最麻烦的是舰长违抗命令还有功,只是由于没有按照规则走流程才受处罚。而这件事正好发生在他任职期间,当初为了秉公执法可没少和海军参谋部打嘴架。

    “放屁!如果有时间去说服舰队参谋,再开会研究研究,也就不用冒着抗命受审的风险带领座舰脱离舰队了!

    你是老海军了,此时还能说出这种话令朕很失望。做为军官,如果连士兵的性命都不敢保护,只想着自己会不会丢官受罚和升官发财,那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支军队就会退变成大明边军的样子。

    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都写成奏本,连同海军参谋部的案卷一起送到总参谋部去。舰队参谋更应该受罚,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在有人提出问题之后做没做过仔细分析?”

    听到这里,洪涛已经大致上明白当时的场景了。然后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舵台上,把罩着航海罗盘的玻璃都给拍碎了。不顾手掌被玻璃片划伤的疼痛,一把揪住姐济的脖领子,像提小鸡子似的提到身前,脸对着脸就是一顿狂喷。

    “陛下息怒……万岁爷息怒……快来人,拿急救包!护驾……!”

    这下本来秩序井然的甲板上顿时全都呆若木鸡,正举着望远镜眺望巴达维亚城的众大臣们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皇帝凶恶的表情和满手鲜血,习惯性的双腿一软跪了一大片。

    正在甲板上准备落锚的水手和军官们更不知道原委,见到这么多大官全跪了也都跟着下了跪。但由于没从小学过这套礼仪,姿势很不准确,人都跪了还抬着头互相用眼神和嘴型打听呢。

    紧接着就是王承恩号丧般的凄厉叫声,他和平头哥是唯二没有下跪的,如饿狼一般扑向姐济。哦对,姐济也没跪,但不是不想跪,而是脖领子被皇帝揪着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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