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宋知寒之后,宋归荑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让王伯驱车来到了御龙卫。
宋归荑想要见上陈昭一面,原本以为赵匡明不同意,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可令人意外的是,宋归荑一表明来意,赵匡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让宋归荑单独见陈昭。
这在御龙卫可是从未有过的事,顺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但凡进了御龙卫,没事也要脱下一层皮,而且不允许任何人探监。
宋归荑也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宋氏的人就让赵匡明通行这也不可能,爷爷应该也不会在背地里打招呼。
这其中的原因相当令人耐人寻味。
赵匡明把宋归荑带到了关押陈昭的地方,结果陈昭正躺在杂草上呼呼睡大觉。
“宋小姐,就是这里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请尽快。”
“好,多谢赵大统领了。”
“没事,昨日在国公府多有冒犯,还请宋小姐向宋国公解释清楚,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嗯,我会的。”
待赵匡明离开之后,宋归荑来到牢房前,看着睡得正香的陈昭,莞尔一笑:“看来你对这个地方习惯得挺快啊?”
陈昭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起身——“那是自然。小时候在山里,那都是哪困了就直接在哪睡,比这环境更恶劣的地方我都睡过。这里也挺好的,管吃管住,不用风吹雨淋。”
“既然如此,那倒是我多心了,你就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吧,我走了。”
眼看宋归荑真的要走,陈昭连忙端正了态度:“别啊宋姑娘,我开玩笑的。我钱还没挣够呢,哪能一直被关在这里。”
“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
“我相信宋姑娘,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你说能救我出去肯定能,不然这里也关不住我。”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也是动用了好多渠道和手段才让事情有了进展。不过,你最大的问题不是在俗世王朝这里,而是在睥睨山。”
“你是说那个什么慕容闊?”
“慕容少恭被你杀了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慕容闊虽然明面上不承认这个儿子,但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子嗣,他又是出了名的护短,只怕会找你麻烦。”
“怕什么,再厉害也得讲道理啊。子不教,父之过,他儿子干的那些事都够他死八回了,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行啊,现在还知道子不教,父之过了。”
“一直跟在你身边,总能耳濡目染几句啦。”
“不仅仅是因为慕容少恭是慕容闊的儿子,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你师父任天狂任前辈,早些年曾于慕容闊有一桩私人恩怨。”
“我师父和那个什么慕容闊还认识呢?”
“那是大概二十五年前,你师父刚刚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于是打算去睥睨山。在那里遇到了已经是睥睨十二圣的慕容闊。任前辈凭借着一身修为,在睥睨山立下赫赫战功,更是跻身睥睨十二圣之列。”
陈昭听的非常入迷,他在脑海里努力把那个邋遢的师父与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大侠融合在一起。不过陈昭怎么也没办法融合,毕竟他没有见识过师父的高光时刻,从他的记忆里师父就是一个邋遢的乡野村夫,除了喝酒就是砍柴,其余的时间都是近乎不讲人情地训练陈昭。
“然后呢?”
“后来,慕容闊因为不服气任前辈以那般的年纪就能与自己并列,所以与他约了一战。”
“结果呢?谁输谁赢?”
“自然是任前辈胜了。不过两人事先约好了,这场比武是一场秘密比武,无论结果如何谁也不能说出去。可结果,这件事却弄得天下皆知。”
“一定不是师父说的,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说不会说出去就一定会保密的。”
“我自然是相信任前辈的人品,可在别的人看来,作为胜者,这件事就只能是任前辈说出去的,慕容闊也是这样认为的。”
陈昭知道师父一定是给人背黑锅了,但他了解师父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出面去做任何的解释,时间久了谣言也就变成了事实。
“不过那都还是以后的困难,眼前的困难是要让你摆脱俗世王朝对你的纠缠。陈昭,我走了,下次我们再见之时,相信不是在这里。”
……
戌时三刻,宋归荑按照宋知寒的要求,换了一身男装在承德门在安静等候。
没过多久,一位公公打扮模样的人带着两名宫女打着灯笼走了出来。
“阁下可是宋大人说的那人?”
“是,公公!”
“陛下已在安鸾殿等候,你且随我来吧!”
宋归荑一路跟着这位公公倒是没遇到什么阻碍,就连那些巡逻的禁卫军看到了也没有上来询问。看来宋知寒没有食言,上下都打点好了。
儿时的宋归荑曾跟随父亲一同进到过皇宫。二十年过去了,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宫里的人倒是换了一茬,全都是新面孔。
宋归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安鸾殿,从外面看去殿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闪烁。
“公子,为了陛下的安全,我们需要对您搜身。”
宋归荑很大方的抬起了双手,这是规矩,想要见到天顺朝皇帝都要如此。
两位宫女对宋归荑进行了仔细地搜身,她们在搜身的过程中肯定已经发现了宋归荑的女儿身,只是两位宫女都没有说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一句都别说,她们能够成为服饰皇帝身边的的宫女,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陛下就在里面,公子请吧!”
“多谢公公!”
随后宋归荑掏出一枚金锭塞到了这位公公的手里,公公看着手里金锭颠了颠,分量十足十分满意。
宋归荑进入到安鸾殿内,大殿之内天顺朝当今皇帝朱舜穿着一身便服正在批阅着奏折,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公公正在磨墨。
这位公公可不是一般人,早些年曾是赫赫有名的千指针魔杨寻,乃是一位六品无垢境的兵修。后来不知为何甘愿为俗世王朝效力,成为了朱舜身边的大内总管。
也正是因为有他在身边保护,朱舜才能有恃无恐地单独面见宋归荑。
“你就是宋相所说的那人?”
宋归荑赶紧行礼:“民女宋氏宋归荑,参见陛下。”
“宋归荑?这名字朕有印象,你是……宋知秋之女?”
“家父正是宋知秋。”
“唉,宋知秋也是难得的人才,朕本想让他辅佐朕,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承蒙陛下厚爱,父亲泉下有知也定当欣慰。”
“朕知你是为何事而来,但此事容不得商量。你的那位朋友杀得可是本朝的正四品官员。如果就因为他是修士朕就什么都不做,那么这世人还以为朕怕了这些修士不成。朕是尊敬这些修士,可若是这些修士坏了规矩,朕也绝不姑息。否则,万难服众!”
“民女知道,陛下让御龙卫逮捕陈昭,并非是真心想杀陈昭,而是想给天顺子民一个交代。”
朱舜放下手中的笔放在一边,抬起头来看着宋归荑,随后负手而立。
“你怎知朕不是真心想杀陈昭,万一朕就是要杀一儆百,告诫那些目中无人的修士,不要在我天顺朝境内放肆呢?”
“民女大胆猜测,若陛下真的想杀陈昭,不会等到现在没有动手,更不会因为大伯的中间引荐就会深夜愿意见我。陛下是在等!”
“等什么?”
“等我们宋氏一族的反应。这个陈昭是我带来的,而我又是宋氏的嫡系子孙,陛下故意让赵统领亲自带人上国公府拿人,想必就是要看看我们宋氏如何应对。”
朱舜很惊讶地看了宋归荑一眼,随后又和杨寻对视了一眼,开始重新审视起宋归荑。
“果然是将门无犬子啊,接着说!”
“其实镜州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想陛下早已调查清楚。我的朋友为何杀人,那慕容少恭究竟该不该杀,想必陛下心中已有了定论。民女此番前来是为陛下分忧的。”
“分忧?那你说说朕何忧之有啊?”
“陛下的忧有三点。其一,杀了陈昭虽能平息民怨,但有违陛下内心。我的朋友陈昭可以说是帮助陛下除去了一颗毒瘤。其二便是若不杀陈昭,则民怨四起不说,还会让其他的修士更加猖獗,在我天顺朝境内更加目中无人。这两个忧心之处又是自相矛盾的。这第三,自然是慕容少恭背后之人,绝地枪神慕容闊了。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好的交代,天顺朝必定与慕容闊结怨,而这慕容闊又是睚眦必报之人。陛下或许不害怕陈昭区区一个无名修士,但慕容闊这样的绝顶修士,不成为敌人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朱舜已经完全正视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因为她完完全全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所忧之处。
“朕曾听闻,当年有名的相师风胡子在你诞生之时曾为你看过面相,说你是天生道种,一招问道便可一步登天。朕还听闻你在子午学宫之时,文学,算数,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样样都是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谬赞了。”
“那好,反正也说了这么多了。朕不介意再听听你的想法,你有何办法替朕分忧呢?”
“民女的想法是,陛下完全可以祸水东移,将这烦恼甩给别人,自己抽身而去,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也不会激起民怨。”
“说来听听!”
“陛下完全可以将镜州城发生的所有事情布告天下,毕竟这些都是事实。然后对外宣布,不杀陈昭,将他驱逐出境,永世不得踏入天顺朝境内。那么如此就足以表明了陛下的态度,还能展现陛下是非分明的形象,民怨也就无从说起了。”
“那慕容闊那边呢?”
“陛下将陈昭驱逐出境就已经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至于陈昭是死是活,那就是慕容闊自己的事了,与陛下无关,与天顺朝更加无关。”
啪啪啪——
“精彩至极,精彩至极啊!看来,宋氏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才,还是一位女子。”
“陛下过誉了,我所做的这一切,也无非是想救我的朋友。”
“宋归荑,朕可以按照你说的来做,但朕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陛下请讲!”
“你必须为天顺效力,你这样的人才,不入主朝堂实在是我天顺的损失。”
宋归荑面色有些为难:“可陛下,民女毕竟是女流之辈,安能入朝堂?况且,这世间从未有哪一国的朝堂上出现女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