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地躺在大雪之中，第一次因为战胜敌人没有欢愉感。
身边，穿甲仙人的尸体，已经变成一只穿山甲。
东月落在我身边：“在哥，你没受伤吧！”
我故作轻松，脸上堆起微笑：“没事！走吧！”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拍打身上的雪，看向地上的穿甲仙人。
我弯腰，伸出双手，把他的尸体抱在怀里。
我抬眼，阴眼纹身中一块白色床单在半空中飘荡。
“好大的风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仙家，有这种感情。
人真是奇怪，自己的想法，自己也猜不透。
白布蒙在穿甲仙人尸体上，我抱着他一步一步往胡家走。
这件事，没完。
胡家人阴我，害得我们两个自相残杀，这个事，我需要一个交代。
估计，胡家太奶也在等着我来讨这个交代。
老一辈的人就是守规矩，权利交出去真的不愿意再捧，除非真的遇见什么没办法的事。
向着胡家岭走。
东月跟在我的身后。
原本已经停止的大雪，突然又在夜空中纷飞。
天上看不见月亮，只有乌云。
走进胡家岭前是一座山，山上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女人穿着白衣服，在黑夜里她的皮肤很白，若不是一身气息太强，我还真不容易发现她的存在。
大雪里她看着我走进。
我来到她身前鞠躬：“见过黑奶奶！”
“嗯！伤这么重？”
“您也不是真身吧！”胡家太奶在石床上坐了这么多年，没理由其他的仙家能真身出门。
“老太婆什么都给你说了？”
“说了，说的不多，不过，您知道的，小子有点小聪明，有时候不用别人说太多，只要提点一些，我能猜歌八九不离十。”
黑奶奶从山腰处向我走来。
看见地面留下的脚印，我突然有些动容：“您……”
“明天你王爷就要来了，他一直告诉我，你就是他亲孙子，以后老了，还要指着你养老送终呢！”
黑奶奶速度很快，从山上走到我身边：“你小子，来兴安岭不来咱们白家，来什么狗屁的胡家岭！”
“胡家这些人就是会欺负人，把孩子都打成什么样了，我要不是见了小白云还不知道你在这！”
黑奶奶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走，奶奶带你找他们算账去！”
这句话在我耳朵里回荡。
这种被家长拉着找别人算账的感觉，自我奶奶去世后，还真没有感觉过。
我是个坚强的人，从不轻易落泪，可这一会。
小小泪珠
竟让我一个大大鬼帅都没办法控制。
“别委屈了孩子，奶奶带你找他们！”
胡家岭前。
本应该一片漆黑的胡一山上，亮通通的。
一个长胡子高大的男人站在山上，望着大雪里脚印指着我开口：“你还真是命大，还真让你走出来了！”
“小弟们，就是这个男人，他是个鬼差，他来我们胡家就是为了偷我们胡家的宝贝！”
“还不止这些，胡一山内部的信息，他都已经知道了！”
“他这一次就是为了再一次掀起事端，这是要拿我们胡家开刀啊！”
“小的们，你们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胡二爷站在山上，一束光落在他身上，此刻他就是正义的化身，身边无数的小狐仙看着他，多有崇拜。
我摇头，原本没有的信心，因为刚刚黑奶奶的出现，现在全有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黑奶奶在，我还怕个什么！
“胡二爷，别在这颠倒黑白，你这大帽子扣得我脑袋疼！”
“我来你们胡家岭是做客的，是你骗我出去，是你找的野五仙埋伏的我，真正通野五仙的，是你！”
胡二爷叉腰：“你可有证据！”
“你可知道，这胡一山，我是山长，我说的话就是天，你敢污蔑我这山长！”
“来啊小的们，削他气运，杀了这个鬼差，为我们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啊！”
当年的战争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狐仙的寿命是很长的。
能站在胡一山上，很多仙家都曾经经历过那一场战争。
胡二爷在山上经营这么久，他们自然是相信他不相信我。
我看见有一个长脸狐仙，举起手中弓箭，剑上有绿色光芒闪烁。
这种情况，我明白，只是说，是没有用的。
冤枉你的人，可比你知道你有多冤枉。
必须打疼他，他才能认真听你说话。
我身后锁阴铁链如龙，在我头顶盘旋。
东月长叹一声：“就这么点存活，都快用完了！”
东月从口袋里拿住一张画，画纸泛黄，已经有些年头。
他对着画纸点燃三根长命香，香燃烧有阴气的味道，在半空飘动。
东月低头：“一请！赐福镇宅圣君！”
“捉妖！”
我身后锁阴铁链突然金光大涨，这是钟馗天师赐给的力量，对我这个阴差，正是对口。
胡二爷望着我，大笑：“各位，看见了吗？这个人已经不再隐藏了，他就是鬼差，现在还说我们仙家是妖！”
“该怎么办？”
身后无数狐仙大叫：“杀！”
仙家风采，杀气如罡风，从我身上吹过，我却眉头不动。
“不行啊！不能杀啊！不能动手啊兄弟！他是……他可是老祖请来的客人，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不然咱们坐下！”
大先生挥舞着衣袖，从山下跑来，一路小跑站在我的面前：“二弟啊！你就听大哥的吧！你知道的大哥从小在老祖身边长大！”
“这个人真的不能杀，你们要是真想杀，咱们杀两只鸡坐下来好好商量！”
胡二爷挥袖，一个大雪球被他丢在大先生的胸口：“胡大，你到底是阴差，还是狐仙！”
“你难道忘了，当年的战争，忘了当年阴差是怎么残杀我们自己人的吗？”
“当年，要不是太爷为了保全我们，跟鬼差拼命，我们这些人还有今天的活路！”
“仙家的未来，应该是打出来的，不应该是求出来的，你要是糊涂就站在一边，别当着我们动手！”
“我胡二是狐仙，就一定要为狐仙搏出一个未来！”
我看着高台上的胡二爷，他真是入魔了。
大先生有些结巴：“不是，不是这样，我们的历史是错的，是被修饰的！”
“真相不是这样，我们不是英雄啊！”
他声音越来越小，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我明白他明明天赋比胡二爷强，却自甘堕落的原因了。
当一个人心里的信仰崩塌的时候，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内心强大的证明。
胡二爷指着我，脸上有黑色雾气喷张：“胡大，我念兄弟之情，你给我让开，这个人一定要杀！”
“你不会明白，我现在为了我们胡家在干一件多伟大的事！”
“老二，这样太奶不会同意的，要不这样，咱们先把他绑起来，交给太奶！”
胡二爷冷笑：“太奶？太奶已经很久没有出山了，她一点也不了解外面的事，就算她不同意，也一定是被蒙蔽了！”
“你我都是老祖的子孙，帮老祖明辨是非，使我们的责任！”
“胡大让开！”
东月靠在我耳边：“在哥，他不会是疯了吧！”
我摇摇头：“那不是，相反，这小子真聪明，我要不是，他今天必死，可惜了！我是死不了了！”
高山巨石之上，胡二爷举起手：“小的们，动手杀了这个鬼差，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失去的先祖，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动手！”
“奥！”有风在山上回旋。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山上，月亮从云层中挣脱出来，风轻轻吹，没有发出声音。
整座胡一山上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话。
“你是谁？”黑奶奶看着面前的胡二爷。
“我是胡一山的山长，见过……”
“别见，我也不认识你这个小辈，听说你想杀我孙子？”黑奶奶在月下看着他，就好像一尊慈祥的观世音菩萨。
只是，观世音菩萨，也有杀人度众生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