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慎言,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其他公子听到,小心向老爷告状!”
文心斋内,秀雅书生嗔怒出言,一旁的华服老者听得直冒冷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书生面前焦急阻止,恨不得捂住书生粉嘟嘟的小嘴。
“本来就是嘛,普天之下谁能对出这么难的对子,本来给我几日时间,府里的先生们挤破脑袋或许能帮我对出,可偏偏父亲明日就要!”秀雅书生浑不在意,依然不停地抱怨。
“皇族书库!”
姜离眸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就要走到楼梯口的主仆两人,忽然开口:“请公子留步!”
“你在叫我?”
秀雅书生回眸,就见到书卷籍海中,一位儒袍翩翩、容貌俊美的少年玉立,手持书卷,向她遥遥作揖。
少年抬头,清秀温和的脸庞上,笑容如朝阳一般灿烂,明眸熠熠,仿佛内蕴星辰大海。
秀雅书生不由的一怔,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在下镇武侯府姜离,刚刚听到公子所说对联,一时技痒想和公子对上一对!”姜离缓步上前,轻轻行礼。
“对子,什么对子,啊,你能对上?”
秀雅书生微微茫然,旋即惊醒,一旁的华服老者本欲阻止书生与姜离交流,但听到姜离自报家门,又看到姜离腰间的一枚虎形玉佩后,方才后退一步,不再多言。
大周凡获爵位者,景皇都会赐下相应的徽记,怒睛云虎便是镇武侯姜时戎的所得徽记。
“在下不才,愿试上一试!”姜离温和道,他声音如玉,虽不洪亮,却有一种君子之风。
“公子,这位书生在问您对子呢!”华服老者见自家公子眼神有些迷离,忍不住低声提醒。
“上联是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秀雅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颊微红,连忙故作镇定的说出上联。
“上联是云,描绘的是云雾时隐时现,那我对潮,潮水时长时消!”
姜离沉吟数息,开口道:“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你竟然对上了!”
秀雅书生瞪着漂亮的大眼睛,震惊万分,愣愣的望着姜离,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
父皇今日到书苑,一时兴起,写下了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的上联。
结果书苑内,莫说诸位皇兄,负责教授各科的大先生们,也没有一人能够对出。
甚至在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怎么发音上,都未能统一。
可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俊雅少年,竟然只迟疑了几息时间,就全部对了出来,甚至还能将上下联的意思清晰讲述!
“云对潮,散对消,秒啊!”华服老者也眼露异彩,有些惊异的看向姜离。
“小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秀雅书生欣喜至极,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姜离的衣袖,眼中充满崇拜。
“书上说云海如潮,我自上联中感受到云海汇聚消弭的景象,脑海中灵光一现罢了!”姜离笑了笑。
他前世在江心寺游玩时,曾在门楣上见过这样的对子,刚刚沉吟,只是在回忆。
“小哥哥过谦了,你这等才华可比翰林院的那些老学究厉害多了!”
秀雅书生见姜离手持的史籍书卷,好奇道:“镇武侯姜时戎是当世的学问大家、理学泰斗般的人物,据说侯府内的书库浩瀚如烟,都快比得上皇族书库了,你既然出生镇武侯府,为何会在这里买书,野史哪有翰林院学士们编写的史籍详实可靠。”
“今岁北方大灾,莽族铁骑汹汹来犯,我虽是读书人却也向往沙场为国死、马革裹尸还,因此想看一看十七年前积骨庙之战的细节,只可惜府内书库并没有更为详细的记载!”
姜离长长叹气,他将手中书籍重新摆放回书架,神情寂寥,十分失望的样子。
“盛京四大文斋不过徒有虚名,伱今天帮了我大忙,我无以回报,倒是可以回去帮你找找相关的典籍!”秀雅书生想了想道。
“如此甚好,若能一睹当年积骨庙之战的激荡气概,足以胜过黄金万两,当配美酒一壶!”姜离连忙道谢。
“我出身毅勇王府旁支,家里排名十七,你唤我十七公子就行!”
秀雅书生指了指对面道:“姜离哥哥,父亲不许我日日出府游玩,七日后我们在对面的玉门酒楼见!”
“好,七日后姜某静候公子,告辞!”
姜离拜别两人,转身走下书楼。
“公子,老爷禁止你随意出宫,你难道还要偷偷溜出来?”华服老者有些担忧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姜离哥哥还帮了我的大忙,回去讨得父亲欢心,我就可以和三哥去北境长城了!”
秀雅书生目送姜离,直到后者背影消失,才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对身旁老者道:“老海,姜离哥哥真的出身镇武侯府?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或许是姜家的旁系子弟,姜时戎的二十几个儿子名字里都有一個玄字,此人单名姜离,应当不是镇武侯的子嗣!”
华服老者似乎是看出了秀雅书生的心思,忽然笑道:“不过我观此子思维敏捷、胸有锦绣文章,就算出身低微,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府试在即,这少年若真有才华,必定能大放异彩,未来考中进士也大有可能,圣上若是喜欢,未必不能召为乘龙快婿!”
“老海头,你打趣我!”
秀雅公子小脸瞬红,她一跺脚,一阵风般的跑下书楼。
“公子,等等老奴!”
华服老者叫苦不迭,提着华袍,摇摇晃晃、一路小跑追去。
……
文心斋对面,有一座小小的酒楼,酒楼名为玉门,取自大周北方的一座边关重镇。
据说酒楼老板是一位曾在玉门关镇守三十年的老卒,十年前返回盛京,将全部身家变卖,兑下了这间小店。
在这寸土寸金、熙熙攘攘的盛京城十里长街上,酒楼的生意却颇为清冷。
姜离走进酒楼铺面时,一层大堂的二十几张方桌,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六桌客人,和两旁酒楼商铺的热闹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子,我在这里!”
角落里,初初向他招手,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碟熟花生和一小盏酒。
小丫头脸蛋微红,眼睛润亮,竟有些微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