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洛特跪倒在地,乞求着神秘的黑影。
“只要可以救出我女儿,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付出我所有的东西,包括我的灵魂在内!”
而黑影下自然便是肖恩的脸庞了。
此刻,即便是他,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诧之色。
只用了最低级的重塑仪式,他不仅能够马上适应,甚至体内的能量都开始急速攀升。
不属于他的身体,不属于他的能量,他却凭借自己意识的特殊性,将其转化为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力量。
精神力上的庞大居然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怪不得,在那种鬼地方,居然还能保持自己意识的清醒……
看着跪倒在眼前的人,肖恩平静道:“在你和你的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
瑟洛特身子一僵,旋即,他抬起头来,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结成为实质。
“我是帝国军十二集团中的一名士官,半个月前还在前线作战……战事中,我受了重伤,最后跟随伤员队伍回归修整。”
“行军来到帝都附近,却突然遭遇埋伏……我们试图反抗,但对方实力太过强悍,而我们队伍看似万人,实际全都是伤员,不少人甚至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恢复。”
“抵抗仅仅维持了片刻,我们就被一大团未知的能量场笼罩,然后失去了意识……”
瑟洛特一拳砸在地面上,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如同狮吼:“晕倒之前,我看到了敌人的脸庞……其中一人我见过……是陛下手下的静默者!”
“再度醒来时,我已经被泡在了那里面……”
提及到陵园内的能源舱,瑟洛特青筋暴起,汗水一瞬间就打湿了他的后背。
“那种痛苦我绝对不会忘记……我也隐隐知道,我被当做了某种能源……”
“可是……”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双目赤红,嘴角有一丝鲜血蔓延而下,里面还伴着一些碎屑。
他竟然硬生生地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喉咙的声音似乎要从地狱中爬起。
“我感觉到了叶芙……那是我的女儿……她本该在城内等我回来……但我清晰地感知到……她就在我的身边!”
“啊!!!”
他突然扬天怒吼了起来,刚刚用重塑仪式完成的崭新躯体竟然有一副要爆开的迹象。
“他们……他们竟敢!竟敢将我的女儿也抓到了其中……她、她才五岁!”
瑟洛特痛苦地跪倒在地上,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脑袋。
被吸取、被充能、被重塑,这其中的痛苦难以言语,可瑟洛特也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如今提到他的女儿,这位父亲痛苦地捶地,泪水如何也无法止住。
肖恩轻笑一声,随即慢慢地开口道:“和我想的差不多……”
瑟洛特难以置信地抬头:“那、那就是说,您、您见过我的女儿!”
“自然。”
瑟洛特一愣,旋即竟然反应了过来:“我之前隐隐有所察觉……是您!是您将我救了出来?!那、那我女儿呢?”
好敏锐的感知力……
肖恩只是平静道:“只能救出你一个。”
瑟洛特慌乱道:“为什么?我、我可以换成我女儿吗?或、或者,我为您做任何事情,只求您再救出她!”
肖恩笑了笑:“我只能救出你。”
瑟洛特当即愣在了原地,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最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是因为……我能够保持……意识?”
这家伙聪明啊……
肖恩点点头:“你很敏锐。”
瑟洛特抓着自己的头发:“那、那叶芙是我的女儿……她应该也继承了我的天赋才对啊?您、您能不能再去看看?”
肖恩一挥手:“你和你女儿出现在那里,谁干的,你心里应该早就有了答案,救你出来已经惊动了对方,再回去,已经没有可能了。”
“怎么……会……”
瑟洛特失魂落魄地看着地面,旋即,他爬起身来,就要踉踉跄跄朝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
肖恩没有阻拦他,只是最后说了一句:“回去和你女儿团聚吗?”
他的步伐顿了顿,但没有任何犹豫。
“叶芙需要我……我的女儿需要爸爸……”
肖恩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无能者,总是如此安慰自己。”
瑟洛特僵硬地转过身去。
然后,他看到一个庞大的影子于天地间缓缓站起。
似乎有无数的游魂环绕着他飞舞,似乎有地底的岩浆要跟在他的脚后冒出。
那悠长的声音中未带任何蛊惑之意,仅仅是用平静的语调问他:“我给你一个……呵,这称不上机会。我给你一条路,走到尽头,仅剩绝望与疯狂,肉体与意识将一同毁灭……但你有一丝希望可以自己救出你的女儿……”
未等肖恩说完,瑟洛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没有任何犹豫。
眸子里的温情慢慢沉入深处,只剩下仇恨与疯狂。
“我愿意付出一切……一切!”
肖恩的眸子里闪过了兴奋之色,他勾动手指,又一只倒霉的癫狂兽被控制来到此地。
那癫狂兽悲鸣一声倒在地上,肖恩掐住一个手势,仪式的力量已经在慢慢地旋转于周遭。
“吃下去。”
瑟洛特如同野兽一般,扑到了尸体之上,他在吞噬。
“祸乱之源……”肖恩轻笑了一声,“希望可以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诺亚的声音在肖恩的脑海中响起:“圣徒叁大人,我有必要向您发出提醒。祸乱之源是根植于绝望上的仪式,但这位瑟洛特先生,并未完全绝望,他依旧怀揣着巨大的愿景,这与仪式的形容不符。”
肖恩轻笑了一声。
“所以说,那群孽奇的邪教徒连研究都不会……”
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疯狂吞噬血肉的瑟洛特。
后者的肚子正在一会大一会小,疯狂与绝望的气息已然开始四溢。
肖恩低声念起了祈祷词,最后悠悠道:
“没有希望,又怎么会绝望呢?”
……
皇宫,寝宫。
“砰!”
室内突然响起了声音,几个内侍连忙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陛下……”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大片黑色的线虫如潮水一般从里面涌了出来。
那几位内侍瞪大了眼睛,惊恐成为了他们最后的一个表情。
干瘪的尸体被一个黑影拖走了,另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室内。
他浑身被义体铠甲覆盖,戴着一副纯黑色的眼镜。
床榻之前,皇帝正在喘着粗气。
黑影走上前,做了几个手语的动作。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又慢慢地躺回床上。
“陵园出问题了……你带人去看看。”
黑影点头,旋即又消失在了原地。
皇帝平躺在床上,望着华丽古典的天花板出了一会神。
片刻后,他有些艰难地转动身子,期间,甚至有一只手都掉在了床上。
皇帝只是将手抓起来,按回自己的肩膀处。
他望着床边上的盆栽,那里有一颗平平无奇的小树。
“母亲……我真的等不及了……这一切迟早会被发现的……”
皇帝的身子突然诡异地颤抖了起来。
这一次的呼吸声更加剧烈和沉重,那疲惫但急促的心跳声几乎传遍了整个房间。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向小树。
“哈……哈哈……”他突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这就是我的宿命,这就是我应该去做的一切……母亲,你会感到欣喜的……当然,你也应该如此。”
他夸张地张大了嘴巴,然后,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线虫从他的口中爬了出来。
无人的寝宫,苍老的身躯正在不断地颤抖,浓烈的污染试图扩散出去,却被那盆小小的盆栽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宿命……宿命罢了……”
……
正厅中,还穿着丧服的高官贵族们汇聚在此,低声讨论着各种事情。
看样子,大皇子的不幸陨落让陛下的心思有所改变,十几年都不问政事了,这些天召集他们的频次却高了许多。
脚步声响起,所有人立刻都闭上了自己的嘴。
皇帝还是坐在阴影之中的皇位之上,宫相科文斯上前一步。
“朝会开始——”
和前两天一样,将帝都内的大事都汇报了一遍,再商讨出决策之后,高官贵族们便退回自己的位置。
陛下这些天总会在朝会的最后说些事情。
“白思。”
“儿臣在。”四皇子白思上前一步。
皇帝的声音依旧苍老疲惫:“雕像的进度,还需要加快。”
白思虽然稍有诧异,但加快进度就意味着他手中的权利可以掌握地更牢固,所以立刻便应了下来。
“儿臣明白,朝会结束后便会亲自赶去工地,督促所有工人。”
皇帝点了点头,旋即又招了招手,两个黑影出现在了旁边。
众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这是……静默者?
陛下的绝对心腹队伍,这些年基本没有在人前出现过,这是……
皇帝平静道:“他们会协助你完成此事。”
白思愣了愣,然后立刻应了下来:“儿臣明白,一定会配合二位大人行事。”
“嗯。”皇帝点了点头,他刚要起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坐回到皇位上。
“对了,蓝妃呢?”他开口问道。
科文斯回道:“这些天,蓝妃都呆在自己寝宫的静室内反省呢。”
蓝可儿上次离了主事人应该呆的位置,这静默反思可还算不上惩罚。
不过,现在这节点,应该不会给多大的惩罚吧?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皇帝沉吟了一会,最后挥了挥手。
“白战的葬礼因为蓝妃的失职生出了一些变数,按照帝国律法,该如何惩戒啊?”
台下众人都没有说话,这毕竟是蓝妃……而且,陛下刚刚还分权给了四皇子白思,这可是蓝妃的儿子。
见无人说话,议长蓝友山上前一步,他轻声道:“按照帝国律法,主持皇子葬礼仪式的主事人擅自离职,理当重罚——可剥夺其妃子称号,赐鞭刑。”
蓝友山是蓝可儿的父亲,他出来表态便是为了表明,蓝家不会偏袒蓝可儿。
当然,仅仅是表面上的不偏袒,这也是一种态度——全凭陛下处置。
事情总归不会大到哪里去的……
果然,皇帝点了点头。
他沉吟片刻,最后看向了白思:“白思,你觉得,该怎么处罚你的母亲。”
白思连忙跪倒在地:“母妃犯了错,自然该受罚……只是,儿臣听说,那日的静默本来已经完毕,只是没料到还会有人再前去悼念。母亲本身实力低微,那几天殚精竭虑,以为仪式结束,便去休息了……儿臣斗胆恳求父皇,对母妃的惩戒可稍稍放宽。”
当儿子的说这话虽然不够公正,但儿子为母亲求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蓝有山要求按律法惩戒,白思则说些好话求情,这也算是官场上常用的套路了。
这样下去,蓝妃大概是被训斥一顿,再反省个一个月,罚掉一些固定的开支,大概就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包括蓝友山和白思。
他们都知道这事情最后的走向,不过,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得完成的。
然后,皇帝开口了。
“嗯……可你们却不知道,就因为这主事人的离开,仪式不够完整,我刚收到消息,陵园内出了些问题。”
众人愕然抬头。
那些下葬的仪式不都是走过场的吗?
主要就是为了皇室的威严性和不可替代性而已……登月登月,这月亮都看不到,谁登地上去?
连蓝有山和白思都没反应过来。
皇帝挥了挥手:“蓝妃对此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朕虽然心痛,但也要按照律法行事……蓝妃,赐死。”
众人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可皇帝却没有给任何人再说话的机会,他已经站起了身来。
“日子,就定在五天后吧,赐死前,剥夺一切称号。”
他往里走,这时候,白思终于反应了过来。
“父皇!父皇!请您再深思熟虑一下!”
皇帝没有停住自己的步伐,只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白思,做好你的工作。”
白思和蓝有山都顿在了原地。
而其余人迟迟都没反应过来。
这……太过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