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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胜保拱卫京畿

    1853年10月29日,林凤祥率军经由青县攻占静海,前锋进抵独流镇、杨柳青,天津城近在咫尺。

    咸丰帝惶,敕令天津官吏,坚守待援,人在城在,城失人亡。擅自离城者,一律斩杀。复谕胜保,火速跟进。再令僧格林沁,即刻奔津。

    天津知县谢子澄道:“贼屠沧州,妇孺不留;天津若破,吾等、吾等父母亲朋皆被杀戮,孰能甘为鱼肉! 城西稍直口,贼进津必经之地。吾已募夫千余,挑挖长濠,以席裹土,堆垒炮台,不日可成。”

    天津镇总兵特克慎叹:“城大兵单,八百人手,守且不能,战焉足恃?”

    长芦盐政文谦道:“镇台勿忘,吾等早已募勇四千,大沽口六百兵丁,亦已来援。”

    长芦盐运使杨霈道:“吾已筹集抬枪五百,吾之芦团誓死卫津。”

    协办团练大臣梁宝常道:“吾已雇佣白洋淀雁户,伏于稍直口东南,防贼于水浅处凫渡。”

    谢子澄道:“贼匪已至独流,吾等誓死一搏,明日皆去稍直口,阻贼进津。”

    30日中午,李开芳率前部攻至稍直口,隔濠放炮,清兵无所依托,纷纷后退。谢子澄大声喝止,亲开大炮轰击。特克慎不便再退,亦令兵勇还击。杨霈督率芦团,抬枪齐放。千余民夫,亦以锄代矛,呐喊助威。

    太平军攻击不下,沿堤东奔,遇水中雁户,以为善民,大呼救应。雁户佯应,推舟而前,距离数米,号锣一声,排枪轰发。太平军猝不及防,纷纷倒地,嗷然溃散。

    稍直口大败,李开芳不敢再战,遂将独流镇各木厂所存木料及居民门板、箱柜、磨盘、石磴等物,俱运至南运河沿岸距静邑八里许地方,扎成木垒,内实以土,开列六门,为据守之计。

    30日下午,胜保追至静海。次日,西凌阿、善禄至。胜保斥西、善迟缓,怒摘二人顶戴。随即兵分两路,攻击静海县城。

    林凤祥不敌,入城固守。

    翌日,林凤祥调集兵力,由静海南门出战。胜保督率全军,竭力反击。鏖战半日,副都统维禄、明庆伤退,胜保眼见兵疲,迅疾撤退。

    胜保追战不力,恐被追责,上奏曰:臣此番由深州追剿逆匪,虑其长驱北犯,即由河间抄赴青县等处,以期迅速。而沿途积潦成河,各州县地方遭贼蹂躏,军马无从觅雇,粮米为之一空,士卒负重涉浅,枵腹奔弛,艰苦万状。及至静海城外驻扎,附近村庄非被贼掳即为水淹。人马断粮绝草者业已三日。

    咸丰帝谕:贼向已明,僧格林沁部,务必克日至津!追围堵截各部,最迟应于二日之内,飞驰至津,违即交部严处。

    僧格林沁接旨,再不迁延,亲率大军,进抵杨村。

    1853年11月5日,胜保乘舟抵达天津城,与文谦、特克慎等协商半日。饬令总兵经文岱率兵五百至独流西北五庆坨驻扎,防贼刨堤北窜;又令西凌阿、善禄合击静海。胜保自率主力,进驻良王庄,以扼独流、杨柳青之敌。

    特克慎道:“僧郡王兵强马壮,作何机动?”

    胜保道:“吾已接咨文,护军统领达洪阿、侍郎庆祺、副都统松玉、佟鉴等即日即至,僧参赞亦率本部人马,进抵王庆坨,声援我等。”

    林凤祥闻僧兵至,即将所部一分为二,于静海、独流之间扎营十余座,勾通李开芳部,以为联络。

    11月11日,护军统领达洪阿至,即率兵两千,进攻独流。李开芳依托土墙,开枪放炮,隐蔽还击。胜保亲开八千斤大炮,炮击过后,胜保饬令庆祺、松玉,兵分二路,自运河东西两岸,分进合击。李开芳分兵拒敌。胜保眼见东路受挫,亲率八旗马队增援,又令佟鉴携带铜炮,相机而轰。

    李开芳多方受敌,势难兼顾,败退入城。

    胜保首胜,喜疏:贼见我兵无马队,因从东面涌出马队数百,自深林中抄出,冲入河州对中,欲将天津各队围裹在内,势甚凶猛。奴才在东堤望见贼旗甚近,亲带吉林、黑龙江马队二百余名,列成部伍向东飞奔杀入,因马匹未到,不能冲击而奋勇步行掩杀,贼众披靡。河州、天津各兵见奴才督兵接应,亦各奋力抄击,枪毙其马队穿黄马褂贼目一名,贼众不支,回奔乱窜。

    咸丰帝亦喜谕:危急之至,各营将领果能皆若汝之奋勇,逆匪不足平也。可见无不用命之兵,总在调度得人,又足见汝之诚意,相孚能鼓舞其心。皆如此勇,足以寒逆胆而伸天讨。特发黑狐腿马褂一件、珊瑚豆大荷包一对,交胜保袛领。古北口提标兵目海腾云首先扑入林中,将执旗之贼枪毙,以致手受矛伤,外委处世德用枪击中坐轿指挥贼目,均属奋勇可嘉,均著赏给六品顶戴并赏戴蓝翎。

    胜保得赏,攻心更甚,兵分三路,二击独流。胜保亲率一路,自南攻击。达洪阿率健锐、火器二营侧击助攻。托明阿马队,驰奔东路。佟鉴、松玉亦率兵前来策应。李开芳开城对战,伤亡甚巨,被迫退守。胜保三攻木城不得,遂转攻静海。

    林凤祥得悉,遣一精壮小队,潜出南门,绕后袭击。

    胜保识破,饬令副都统孔广顺迎击。两军接战二日,相持不下。

    1853年11月24日,胜保再攻独流,先以八千斤大炮轰击,跨越第一道壕沟,再以抬枪开路,突至第二道壕沟,胜保擂鼓助威,兵勇抵近第三道壕沟,但见桩钉愈密,壕面愈宽,冒险近垒,炮火飞腾,势难立足。胜保无奈,鸣锣收兵。

    27日,胜保乘雾偷袭,亦无所获。

    咸丰帝谕:击贼一月,进展甚少。急着胜保激励将士奋力攻击,务于十日之内殄灭贼氛,毋再稽延。该逆势穷思窜,尤须处处布置,严行堵截。现在天寒水冻,到处可通,若将要隘处所凿冰断道,使贼匪无从奔脱,剿办更易得手。

    胜保得旨,再攻独流,炮火未熄;林凤祥已兵出静海,突袭胜保后路。清军腹背受敌,大乱。胜保饬令达洪阿迎击李开芳,自个亲率健锐营抄袭林凤祥后路,火绳枪、抬枪、神威炮并击;林凤祥小腿中弹,不得不退。

    胜保亦不追击,苦笑曰:林、李二贼,势力尚大,十日期限,难灭贼逆。

    是日,西凌阿、善禄军营忽被大水漫灌,几成泽国。西凌阿遣人察看,原是林凤祥决堤放水。西凌阿无奈,只得移驻静海城南。胜保得悉,遣兵一千,驻守杨庄,以补虚空。又雇佣民夫,挖凿水壕,以防林军突围。

    1853年12月22日,冬至时节,数九严寒,李开芳负隅木城,仰天长叹:“天国开路先锋,滞此木匣两月,恨不切乎!”

    吉文元道:“朔风肆虐,天寒地冻,赤脚薄服,犹覆冰凌,甫行数日,血出沾衣,粮资日匮,战事仍频,窘迫痛楚,困苦至极。”

    李开芳悲怆道,“即至此状,亦无言退,天国兄弟,重情重义!吾有一计,当斩妖头。”

    吉文元道:“愿闻其详……”

    翌日,独流木城西北,木门洞开,有衣衫褴褛之兵,四散而去,络绎不绝。侍郎庆祺侦之,禀告胜保,胜保亲临察看,遂集主力进攻,孰料甫入内营,即陷重围。

    调虎成功,李开芳遂亲率主力,出南门,袭击佟鉴军营,佟鉴忙令兵勇开炮还击,天津知府谢子澄、护军统领达洪阿闻讯,督兵来援。

    李开芳诈败退却,佟鉴飞马亲赴濠沟边,掣拽搭接板片,欲断李归路。不意板片为冰水冻结,急不能拔,佟鉴下马督促,足滑而踣。李开芳拍马赶到,斩杀佟鉴。谢子澄赶来援助,亦遭炮击,坠马而死。达洪阿见势不妙,自行撤退。兵勇见达遁逃,亦自溃散。四尊四百斤神威火炮,亦弃之不顾。

    胜保杀出重围,怒斥达洪阿无视袍泽、临阵退却。

    达洪阿反讥胜保指挥无方,擅离职守,旋即弹劾。

    咸丰帝谕曰:胜保中夜扪心,亦当知感知惧。乃自逆匪占据独流、静海后,屡次奏报,词气矜张,渐有自满之意。前此我兵误陷冰坑,致多损折,此次接仗竟至大员阵亡,遗失炮位。该大臣身为统帅,离营之时竟毫无布置,及至失事,转以离营他往,诿过于人,又何以折服将士之心!僧格林沁,驻津两月,不见亲出,可有道理?胜保令汝驻扎独流要地第六府地方,屡不前行,是何心思?

    僧格林沁奏曰:至前敌进仗情形,我兵虽连日出队,无如该逆诡谲异常,我兵往攻,先必坚守,窥我军心懈慢,伺隙方出。臣思该逆恃险固守,以逸待劳,我兵如此进攻,似难得力。兹据胜保奏称,第六府为独流要地,令臣相度地势移兵前进。查独流地势除胜保于东面扎营堪以进攻,此外皆系冰水。其第六府地方只有数尺宽堤,虽间有水落处所,地面狭窄,实难安营。况臣移营第六府,与胜保合力攻剿,贼如北窜,又成尾追之势。因仍扼扎王庆坨,遏贼北窜。

    疏毕,僧格林沁又密咨胜保:围而不攻,步步为营,重炮狂轰,断粮绝水,耗死贼逆。

    相持三月,太平军弹尽粮绝,冻死病伤无数;林凤祥只得退走河间,伐木垒城,浚沟蓄水,据守束城,坚持待援。

    僧格林沁道:“逃即无影,遁即无踪,如此游移踯躅,死路一条。吾只需画地为牢,圈围、炮击,循环往复,定歼贼逆。”

    胜保道:“吾皇屡令倾兵力攻,速战速决,逆旨行事,恐怕不妥。”

    僧格林沁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倾巢一出,百密有疏,贼若侥幸再遁,虎入山林、龙行湖海,吾等又无机矣!林、李皆虎贲之贼,历百战千击,你我无恙,实乃天佑矣!若操之过急,一经四溃,则散漫无制;若竟不乘势攻打,又恐该逆得以休息。”

    胜保叹曰:“贼非毛头小匪,间或几击,难有胜算。日日进击,使之粮绝心乱,庶可奏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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