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黄桂兰弃守北宁
恭亲王奕訢与总理衙门诸大臣联议二十日，上疏曰：光绪九年十一月二十日，臣衙门准军机处交片内开：本日军机大臣面奉谕旨：升用翰林院侍讲许景澄奏，敌情叵测，筹备宜严，条陈目前事宜一折，着该衙门议奏。钦此。钦遵将原折抄交前来。
查许景澄所陈筹备事宜，一曰重台防。台湾孤悬海外，为南洋门户。迭经奉旨饬该将军、督、抚设法备御，并特派杨岳斌赴闽省妥筹防范，布置已较周密。惟所称增设海线接通福州，以联声息等语，现在英之大东公司已与中国电报公司订立合同，在福州设立海线。应如何联至台湾之处，请饬下该省与北洋大臣筹商办理。
一曰策越师。越南惟刘永福一军为法所忌，军火、粮饷半由滇、粤接济，并派兵为援应；近又特派岑毓英、徐延旭出关，与为犄角。山西被陷，北宁被攻，迭经谕令粤东源源备解军火，并添募策应之师各等因，钦遵在案。该侍讲陈奏在先，而目下军情又变，所请应毋庸议。
一曰慎购洋枪。查西洋长技专在火器，惟其名式日新月异，未便动辄改换。练习未精，亦难得力。臣等前已函商北洋大臣筹拨款项，订购各种洋枪并购克虏伯大小炮位，如徳各厂尚能通融交易，俟解到后酌量分拨各营，以资战守。
一曰习练战守。查前年北洋制成穹面钢甲快、碰船时，经派员带水师往外洋驾驶回华。现在德国所造铁甲两艘，似可仿照办理。虽值法、越之衅，洋面恐不免阻梗。然预为习练以待事机，正无不可。拟由臣衙门函知李鸿章设法筹办。
一曰审战例。查公法，两国交战，或禁止通商，或夺取商货，或保护局外商民，其例不一。要视乎各国力量之所及。至虑士民积愤误累他国，业经迭奉谕旨，钦遵在案。如果法人扰及各口，各督、抚应即申明此意，晓谕地方人民恪遵办理。
一曰筹洋款。查现在部款未充，各省藩库亦俱支绌。一旦军兴，饷项诚不易筹。惟订借洋款息耗过多，剜肉补疮，实非计之得者。应饬下户部权衡缓急，宽为筹备，以裕饷需。似不必筹借洋款，以致累上加累。
一曰缓练广东水师。查海防以水师为要图，水师以船械为先务。法、越之事，如我有得力师船，则护顺化，撼西贡，即可牵制法师。惟粤省兵船多系朽败，是以陆军孤进无功。张树声筹款添备，业经奉旨允准。现在闻已订购，虽一时若缓不济急，而谋国者宜规久远，实难责令停办。
至原折称，中国驭夷，当虑之至密而持之至坚等语，正与近日办法吻合。诚如该侍讲所言，不得已而始出于战也。
所有臣等遵议许景澄条陈事宜缘由，理合恭折具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慈禧太后观奏，速召醇亲王奕譞，奕譞道：奴才谨奉皇太后懿旨，奴才方才看过折子，奴才以为，此折总理衙门此折缓不济急，了无新意，
慈禧太后道：御史吴峋上疏指责总理衙门众臣疲劳疲累，此言不虚矣！
1884年2月13日，云贵总督岑毓英率兵万余，进抵兴化，鞍马未歇，即刻召见刘永福、唐景崧。
岑毓英道：刘将军屡灭法酋，御敌有方，这阵前厮杀，非刘将军莫属。
刘永福道：启禀岑大人，战洋人不可急，急则损。当养威重，勿浪攻坚，多方挑战，以诱其来，会集雄兵，围而歼之。属下阵斩安邺、李维业，皆用此方。
岑毓英道：法兵逾万，安能围歼？
刘永福道：万兵不会一味团集，择其小股，围而歼之，可慑敌胆。
岑毓英道：刘将军缘何自山西败退至此？
刘永福道：山西城阔，法夷炮利，越人先溃，滇、桂二军继之，属下无能驭；大势已去，不得不退。
岑毓英道：旬月之内，兴化与北宁，法人必取其一，刘将军以为，法人首攻何地？
刘永福道：法人舰巨炮利，必溯红河而上，北宁首当其冲。
岑毓英道：兵法曰，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法人抑或反其道而行之，首攻吾兴化。
刘永福道：因地方能制宜，恳请岑大人明鉴。
是夜，岑毓英私谓吏部主事唐景崧：唐大人与刘永福共事最久，深知其为人，刘部尚能战否？
唐景崧道：刘永福视财太重，待下寡恩，毫无纪律，如遇法军大股，恐至覆事。
岑毓英道：放眼西南诸军，能与法人一战者，惟黑旗军也！
唐景崧道：黑旗军前营管带黄守忠，逢战皆先，勇冠三军，人曰黑旗黄二，若无黄将军，黑旗军早已散矣。黄将军恶刘久矣！
岑毓英道：大敌当前，不可阋墙。广西巡抚徐延旭，株守谅山，迁延不前，不知是何心思？北宁守将黄桂兰，日夜喝得花天酒地，行辕装饰如粤东蘸坛，而床第无乐，乃令越官征选土妓，每日三四十名，入供酣乐。如此之登徒子，安能守护城垣？
唐景崧道：前两江总督刘坤一有言，右路统领赵沃，朴诚廉洁，晓畅戎机，为西省道府中不可多得之员。自同治年间迭次统师出关，剿办越匪，颇著威惠，于越南山川险要尤为熟悉。赵沃镇守北宁，东路无恙。
岑毓英道：道员赵沃即便智勇双全，然与广西提督黄桂兰互不统属，战事一起，北宁危殆！北宁南拒河内，北荫谅山，此地一失，全盘皆输。
1884年3月11日，法军中将米乐率兵一万六，自三江口溯六江头而上，直奔北宁而来。
岑毓英惊悸，急饬刘永福、唐景崧领四千兵驰援。
刘、唐疾驰半日，抵近北宁，广西巡抚徐延旭饬令刘、唐不必入城，就近择地协防。
刘永福怒曰：此非刘备暂驻小沛也，徐大人全不知兵！
3月11日午后，刘永福进抵北宁，查观地势，急切道：北宁之城，犹如圆盘，四面皆高，决堤可淹，周围水田沮洳，泥淖没膝，难为战场。即为战场，北宁城北之涌球山，务布重兵。敌若据此山，将开花大炮近指入城，点滴不差，昼夜不绝，则城断难守。
广西提督黄桂兰不屑道：本提督与赵大人麾下四十营大军，布置周密，此地既为战场，法夷亦难攻破！
刘永福再道：恕吾直言，黄将军各营所扎地点，不能居高扼要，甚不合意，一触必败。
唐景崧亦道：备多力分，扎营太散，呼应不灵，不能战也！
西路统领赵沃道：刘将军、唐大人至，甚慰人心。吾近日多病，愿乞休让贤。
唐景崧道：寇氛速矣，北宁城虽坚而无藏身避炮之地，不能防守；涌球山之得失，至关紧要。黄军门务必因势利导，切勿胶柱鼓瑟。
黄桂兰道：唐大人、刘将军皆言如此，我即调兵遣将，增援涌球。烦请唐大人、刘将军速至城外扎营，与吾成犄角之势。
援军未至，法军已攻陷涌球。
清军前营统领党敏宣求告无门，急寻刘永福问计，永福道：速挑千余悍兵，拼死夺回涌球，若稍迟疑，法人开花炮一至，居高轰城，北宁完矣！
党敏宣尚未反攻，黄桂兰、赵沃已弃城遁走，法军顺势攻取北宁。
大势已去，刘、唐亦退。
法军乘胜追击，四日时间，再取谅江、郎甲、太原。
4月1日，法军转进兴化，云贵总督岑毓英不敢接战，迅退保胜、河口一带布防。
黄桂兰、赵沃退至谅山，广西巡抚徐延旭悻悻召见，三面相觑，竟无语凝噎。
两广总督张树声闻讯厉斥：丧师失地，淮军之耻，不死何待！
黄、赵相顾默然，服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