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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愿束青巾、示丹心于青天;愿披白袍、展志洁如霜雪

    嗡!

    李青只觉脑海一阵轰鸣。

    接着,怒火在胸膛炸开——

    噗!

    很快,这股怒火被一口冰凉刺散。

    安倍青暴怒之语尚未发出,已是心胸开阔起来。

    周彻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低着头、盯着贯穿自己的剑,目光中震骇再添亿分——

    “啊!!!”

    等到李青惨嚎之后,他的护卫们才反应过来:窝草!宗主被捅了!!?

    数息前还一切在握,怎么突然就被人把心串一串了?

    “有刺客!”

    吉兹反应最快,大吼一声,抡起刀便冲着周彻斩下。

    当!

    盖越一抬剑,遮住了对方落下的刀。

    他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色,道:“力气不错,要交代遗言吗?”

    一刀落空,吉兹狰狞大吼一声:“死!”

    他将刀荡开,改斩为扫,横劈盖越。

    “力气有余,但太粗糙了。”

    盖越手一抖,天章吟颤,呼啸离手而出。

    噗!

    一剑穿喉。

    吉兹浑身一颤,缓缓栽倒。

    盖越探手拔剑,用力一抖,血流凝聚成线,从剑尖滴下。

    出手即绝招。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吉兹死了,其他人才堪堪拔刀而已……

    气氛一时凝聚。

    盖越将剑挺起,指着诸多护卫:“谁动,谁死。”

    不动也要死……钱红雪手摸到红鞭上,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四处脚步密切。

    甲士们从四下涌出,呈二十五人一队。

    前者持刀盾,后者挽硬弩,将所有人围在中央。

    “怕什么!宰了他们!”

    一名显然的忠心之辈大吼。

    盖越即刻持剑刺之。

    片刻后,此人身中七箭,咽喉也被天章切开。

    四处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啊!”

    “你……是什么人……”

    “你竟敢杀我?你……你好大的胆!”

    只有李青还在发出声音。

    周彻毕竟姓周,而不是姓山上,这一剑穿了他的胸,但未曾剖开心脏。

    周彻探出手,一把抓住李青的头发,拖着他往一座木制高台上走去。

    高台之上,插着一面白旗,上书一个偌大盐字;下方,则对接一个偌大窑炉。

    李家的护卫被冲出的甲士们逼得不断后退。

    被敲断腿骨的妇人止住了哭声。

    有位老者将她的孩子抱起,塞回她怀里。

    那些被逼到锅前负盐力士们大步走出,且越聚越多。

    所有人,都抬着头,目光跟随着周彻的步伐。

    最终,定格在那面旗下。

    只有一人跟了过来——沈信。

    “放了……放了我……”

    “我是河东李氏宗主,我族有人丁十万口!”

    “我是河东郭……郭镇岳的盟友……”

    “我女儿是李翠萝!我女婿是当今五皇子!”

    “我是皇亲国戚!我是河东第一族之宗主!”

    “你我无仇无怨,何至于此?”

    李青被扯着头发,他仰面看着提着自己的年轻男子,用尽力气大嚎:“放了我!!!”

    周彻一句狠话都懒得跟他说,而是回头看向沈信:“沈家主,你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有!”沈信点头。

    李青眼中浮现光芒,连忙道:“沈信……不,沈公!你我是亲戚,日后我的便是你的,盐帮我绝不会染指,快帮我说情。”

    沈信冷笑。

    “沈公,你说句话!”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沈家所有家财我都可以奉还。”

    “不,我还能补偿你,我可以给你李家半数丁口,让你也做强武豪宗!”

    沈信冷笑依旧。

    李青心态崩了,忽然破口大骂:“沈信!狗贼!你竟敢里通外贼!”

    “今日我若是死在这,你女儿将替我陪葬,整个沈氏都会被灭门!”

    “哈哈哈……”

    沈信大笑起来,脸上堆满快意,眼中热泪却滚滚而出:“李青,你也有今天啊?”

    “我告诉你,我还有个孩子,他远在东海,蒙甄氏照顾,他现在好得很!”

    “我沈氏灭不了,要被灭的是你李氏。”

    “沈某失去的一切,都将拿回——”

    他渐渐止住狂笑之声,语气也变得平缓起来:“李青,我赢了。”

    我赢了。

    三个字,为沈信所受的一切伤和屈辱,画上了句号。

    孤身一人,舍命一博,他赌对了。

    这三个字,像是比周彻的剑还锋利,让李青骤然发狂起来。

    “啊!!!”

    他咆哮着、挣扎着想要爬起,眼睛血红。

    “沈信!你个废人!”

    “凭什么!凭什么啊!”

    他挣脱不开,只能拼命昂头,看着扯着自己头发的面具男子,吼道:“周角!!!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蹦出来?

    你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为什么有如此能耐?

    朝廷大军都已击败,眼看着大赢特赢,为什么自己毫无征兆的落入了死地……

    李青内心有太多的费解和不甘。

    砰!

    周彻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抬脚,将他踩倒在高台上。

    将他的吼声跺回。

    场中再度安静下来。

    他伸出手,抓住了剑柄。

    一阵风吹起,刮得旗帜猎猎作响,吹来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河东浑浊,因贼乱而天厌。”

    “今得盐法,乃天道欲使清白。”

    “愿挽袍泽、护乡梓而安故土;”

    “愿束青巾、示丹心于青天;”

    “愿披白袍、展志洁如霜雪;”

    “愿奋刀兵、荡尽河东奸邪!”

    周彻抬起脚,又探手、扯发一提、将剑一拔。

    “啊——”

    朱红狂喷,赤染风旗。

    李青在周彻手中惨嚎、颤抖。

    周彻横剑而立高台,目光向下方扫过:“诸君。”

    “过去的灾荒,是上天不给活路。”

    “如今的盐矿,是劫难尽度的造化。”

    “你我虽是黔首,却也可凭此而活。”

    “李郭拦路,是人祸不熄。”

    “他们不许我们像人一样活着、他们不许我们活着!”

    “他任意榨取你我的价值、玩弄你我的妻儿、践踏你我的性命!”

    “他们本高人一等、他们吃喝不愁、他们是如此富足安乐,却舍不得给我们丁点好处、半条活路!”

    “敢问诸君!除了奋刀而击,叫他们死去外,你我还有活路么!?”

    台下的人咬牙切齿。

    他们想到了在灾荒中倒下的亲人,

    他们想到了借着灾荒攫取利益而造人祸的李郭,

    他们想到了这几日如梦幻般的足衣足食,

    他们又想到这两日一车车推走的钱粮、被李郭再度斩断的生路;

    最后,他们看向那对抱在一块的母子。

    他们愤声大吼:

    “没有!”

    “杀了他!叫他们死去!”

    “他们死,我们才能活!”

    “说得好,他们死,我们才能活。”周彻点头,同时一脚将李青踹向窑炉。

    “啊!”

    窑炉骤受人血,反而火光更涌。

    李青两手乱扒,奋力探出一个头来惨嚎:“我不要死……啊!”

    片刻,汹涌的大火将他吞噬。

    他从炉口沉了下去。

    “烈火炀贼,当复太平!”

    高台上,声音再度飘下。

    高台下,刹时沸腾。

    “烈火炀贼,当复太平!”

    “烈火炀贼,当复太平!”

    “杀李郭,还河东一个朗朗乾坤!”

    “砍死这帮为富不仁的害民贼,屠尽他们!”

    “弟兄们,去举起刀来吧!只有把他们的血放干,他们才知道我们也是人!”

    “杀!杀!杀!!!”

    一股冲天烈火,席卷向满身是病的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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