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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4章:自信的包拯:天下还没我包希仁查不出的案子

    一个时辰后。

    苏良与刘三刀骑马行至南郊市集西南方向五里外的一片棚区前。

    这块区域因临近南郊市集,周边各县的农人、小贩还有一些外地人为方便做生意,便在农闲时常住于此。

    久而久之。

    人人都开始搭建房屋,便形成了一片简陋棚区。

    棚区内。

    各行各业,各地人都有,还有一些懒汉乞丐集聚于此讨生活。

    在汴京城附近,有时乞讨做零工都比在乡下赚得多。

    故而吸引了许多外地人来此。

    曾有官员上奏,认为此棚户区简陋脏乱,人员混乱,有损汴京城形象,建议拆除。

    但包拯极力反对。

    包拯知晓,这是一群比南郊市集商贩更底层百姓的生存之所,拆掉后,将会使得许多人失去生计。

    故而,他欲将这里变成一片草市,作为南郊市集的补充。

    当下已在改造中。

    此处居民都有登记,还有差役巡逻管理,治安情况与生活条件已比往常好了许多。

    ……

    片刻后。

    苏良与刘三刀在一名开封府衙役的引领下,来到棚户区后的一片小树林中。

    途中。

    此衙役也向苏良介绍了大概情况。

    树林中身死三人,皆是棚区的长期住户。

    分别叫做蔡大石、徐三、刘实。

    蔡大石四十岁左右,与苏良所画的“灶王”甚是相像,另外两个则都是六十岁左右。

    此三人都非开封府人,长期在汴河码头上当力工。

    在这里有工友熟人,但无亲眷。

    因腊月里“打夜胡”较为赚钱,他们便扮作鬼神入了汴京城。

    三人极有可能便是抢掠白振的那三人。

    他们皆死于一根两尺长的铁锥,凶器在现场,疑似互殴而亡,死亡时间在昨日。

    昨晚有人路过发现后报了案,所负责的衙差发现其中一人与开封府缉拿之人甚是相像后,便汇禀到了开封府。

    ……

    而此刻。

    两名仵作正在现场验尸,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草棚,便是包拯的临时公堂。

    临近过年。

    发生此等案件,影响甚是恶劣。

    包拯不得不亲自出马。

    他将临时公堂设在此处,正是为了更迅速地寻证查案。

    他见苏良到来,连忙道:“景明,你仔细看一看。”

    苏良点了点头,随着包拯一起走到树林深处。

    这里甚是隐蔽,一般很少有人出现在这里,那名发现者乃是要大解,才意外发现了尸体。

    三具尸体,一人躺着,手边是带着鲜血的铁锥,胸口中了铁锥。

    另外两人蜷缩在另一侧,都侧着身子,一人是后背中锥,一人是肚子中锥。

    血已凝固,脸色惨白,周围有打斗的痕迹。

    苏良也是参与过战事的,对这种尸体,自然不惧。

    当即,他走到那名叫做蔡大石的尸体面前,认真地观察了起来。

    稍倾。

    苏良想了想后,对包拯说道:“对,从杀猪巷冲出来的那个掉落灶王面具的人,就是他,不会有错。”

    因此人装扮奇异,且距离苏良很近,故而苏良看得非常清楚。

    听到苏良笃定的回答,包拯点了点头,与苏良从小树林中走出,然后道:“景明,你的任务已完成,临近年节,你速回吧!”

    此案与御史台无关,且发生在年节下,而苏良年节下最喜的就是在家中与家人一起,故而包拯让其速回。

    “好,希仁兄,查案要紧,但也要注意身体啊!”苏良朝着包拯的肩头捶了一下。

    当下的包拯,已五十七岁。

    为了开封府,两鬓斑白,显老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

    包拯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日,包拯还是第一次露出笑脸。

    就在苏良准备离开之时,不远处突然有两匹快马奔来。

    一匹马上坐的是开封府衙役,另一匹马上坐的是大理寺司直白振。

    二人行至小树林前,立即勒马,然后白振一手拽住马绳的瞬间,另一只手轻按马鞍,然后身体一跃,以一种非常潇洒的姿态翻身下马。

    “好身法!”苏良忍不住低声赞叹道。

    没想到一个文官的骑术竟然如此厉害。

    看其动作,应该是个练家子。

    大宋朝,文武全才的进士可是不多。

    白振快步走上前来,当看到苏良后明显一愣。

    “参见包学士,参见苏中丞!”白振拱手。

    包拯道:“白司直,本官唤你前来,乃是让你来辨一辨此三人是否为抢掠你的歹人,他虽未见过他们的真容,但歹人体态、面具,那日所穿衣服,应该能辨认出来吧!”

    白振道:“自然可以,自然可以!”

    白振在大理寺也负责刑案,若辨认不出,那就丢大理寺的人了。

    当即,白振便去小树林辨认了。

    而此刻。

    苏良望向白振的背影,突然一愣。

    此刻的白振虽然换了一身灰袍,但与上次的黑袍一致长短,鞋也是同款。

    白振走到小树林内的小水洼旁时,鞋面上,衣袍的下摆,很快就沾上了草泥。

    苏良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朝着身后的刘三刀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即会意,骑上马便朝着汴京城的方向奔去。

    包拯看到这一幕,面带疑惑。

    这时,白振快步走了出来。

    他拱手道:“禀包学士,三人所穿衣服,所戴面具,正是前日抢掠我的歹人所穿戴,身形体态也完全符合!”

    包拯点了点头。

    “辛苦白司直了,你可以回去了。”

    白振朝着包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良。

    “苏中丞,您为何会在此处?”白振问道。

    此案属开封府之责,御史台是无权干涉的。

    苏良笑着道:“昨日忘告知你了,正是本中丞在归家途中看到了抢掠你之人的真容。”

    “下官谢过苏中丞,若没有您,恐怕这三人死在这里,也无人知晓他们就是抢掠我的歹人。”白振朝着苏良拱手,然后快步离去了。

    这时。

    包拯看向苏良,疑惑道:“景明,刚才你为何令三刀先走了?你要呆在这里?”

    苏良微微一笑。

    “希仁兄,没准儿一个时辰后,此案就能找到凶手了!”

    “嗯?找到凶手?你如何断定此案不是三人互殴而亡?”

    包拯面带不解。

    苏良正欲说话,仵作将他的验尸结果文书呈递了过来。

    包拯认真一看,更是不可思议地看向苏良。

    “从三人身死现状和扭打的痕迹来看,是徐三和刘实合力用铁锥将蔡大石刺成了重伤,然后,蔡大石抽出身体里的铁锥将二人反杀,但从验尸结果来看,蔡大石被刺的那一下,即使没有殒命,也绝对没有反杀两人的气力,案发之时,极有可能还存在第四人。”

    验尸结果,更加证实了苏良所言的正确性。

    包拯看向苏良。

    苏良笑着道:“待三刀从城内归来,我再告知希仁兄,现在讲,很有可能误判,影响开封府断案。”

    包拯点了点头。

    当即,二人便坐在了临时公堂之内。

    开封府众衙役则是忙碌着唤周边的百姓录口供,开封府办案,向来细致。

    案发现场周边十里内的百姓都要经过问讯,留下口供。

    刘三刀骑快马回城,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个时辰。

    很快,日上三竿。

    苏良突然站起身来,朝着包拯道:“希仁兄,你快为我寻一位骑马快的衙差来,我……我要让他去禁中传递一个非常紧急的消息。”

    当即,包拯招手唤过来一名衙差。

    苏良朝其说道:“小兄弟,你立即骑快马赶往禁中,寻到张茂则张都知,告诉他,我下午有事,无法见官家了,今日午后见君之事就先取消!”

    “啊?”那衙差一脸懵地看向苏良。

    “苏……苏中丞,官家召你……你都敢推迟?这……这……我不敢传啊!”

    包拯也是哭笑不得。

    官家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官家召唤,臣子竟然称有事不去,苏良也是大宋朝独一份了。

    莫说天上下冰雹,下刀子也必须要去。

    此乃臣之本分。

    “景明,莫胡闹。你有何事比见官家重要?”包拯瞪眼道。

    苏良无奈地挠了挠头,道:“此事不决,见官家无用,算了,我写一封信吧,你将其交给张茂则张都知。”

    听到送信,那衙役才敢点了点头。

    ……

    半个时辰后,刘三刀狂奔着回来了,额头上满是汗珠。

    “头儿,他昨日那身衣袍和鞋子全洗过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本欲入其室探查,发现其房门窗口处,悬有细丝,一入门,可能就被发现,且难还原,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便没有进去。”

    苏良点了点头。

    “夜洗鞋衣,陋室悬丝,此等谨慎,让我愈加觉得凶手就是他。”

    包拯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苏良到底在讲什么。

    苏良看向包拯,道:“希仁兄,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一叙。”

    当即,二人走到临时公堂西北侧的一处土坡上。

    一旁由刘三刀站岗,防止有人接近。

    苏良看向包拯,道:“希仁兄,这三人可能是因我而死。”

    “什么?景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细细道来。”

    包拯顿时急了。

    苏良缓了缓道:“我怀疑杀害三人的凶手乃是大理寺司直白振。”

    “为三贯二百文杀人,不会吧?”包拯不解。

    苏良摇了摇头,道:“我虽无实证,但却有他杀人的动机。”

    “前日,官家给了我八份监察御史候选人的履历文书,让我挑选合适人选,然后今日午后与其商议,其中便有白振。”

    “我看过履历文书后,觉得白振还可以,尤其是为人清贫耿直,文采上乘。于是,昨日黄昏我便准备去其家见他一见。”

    “当时,他刚从外面回来。他的鞋子、衣袍下摆皆有草泥,虽擦拭过,但明显能看出原来的泥淖程度,城内很难寻得,应该是去了城外,但他却谎称去了隔壁街道的茶馆坐了坐,以避许多书生敬仰他的‘清贫之名’,欲与其畅聊一番的琐碎。”

    “刚才,我见白振入小树林,虽然换了衣袍鞋子,但样式几乎一致,而沾染草泥的程度与昨日简直一模一样。”

    “且从此人下马的动作来看,他会武,完全有能力杀掉这三个普通人。”

    “根据这些,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三人抢掠白振,乃是白振使钱授意,意在扬自己的清贫之名。而他有此举,是因知晓,朝廷有一名监察御史的空缺,而他是候选人。”

    作为大理寺的一员。

    其履历被调走,他想要知晓为何而调,并不难。

    “若无我看到其中一名抢掠者的真面目,白振此计可谓相当成功,昨日一日,他的“清贫之名”便传遍汴京城了,而我也是有打算提名他做监察御史的。”

    “而因我看到了抢掠者的脸,开封府又张贴出了布告,他顿时慌了!”

    “他害怕蔡大石将他供出来。一旦供出来,他的仕途就全完了,为了仕途,他趁着为三人结剩余之钱的时候,杀了他们。”

    “可惜,我让三刀回去取他的鞋衣时,他已经将上面的痕迹全抹除了。”

    “唉!”苏良长叹一口气。

    “虽无实证,但他杀三人,动机合理,种种迹象又都说得过去。”

    包拯微微点头。

    “若不是你言白振为监察御史候选人,我还不知此事,此番推理,处处都说得通。”

    苏良接着道:“依照新的宋刑统,我算不上目击证人,当下又无物证,根本无法定他的罪。”

    “他又是刑判之官,深知承认杀人的后果,故而我们即使动刑,他也不会招,这……这……就有些难了。”

    听到此话,包拯胸膛一挺,有些傲娇地冷哼了一声。

    “哼!”

    “景明,你太小看为兄了!为兄有的是办法处理此等案件。若他是冤枉的,我还他清白;若他是凶手,我就让他主动招认,天下还没有我包拯查不出的案子!”

    “我自然是相信希仁兄的能耐的。”

    苏良听到包拯的话语,由刚才的沮丧,瞬间变得信心满满。

    论断案。

    若包拯查不出,那天下恐怕就没有官员能查出来。

    换言之,天下还没有包希仁查不出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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