崞县县城,小鬼子第2旅团的临时旅团部里。
真野四郎喝着香茶,满脸笑容地,接纳了野泽隆雄的投效,随后把心思转移到了军情上。
开口问道:
“野泽君,忻口方向,现在是什么滴情况?”
野泽隆雄闻言,顿时面色一苦。
刚刚傍上大腿的兴奋感,瞬间消失了大半。
小心地回答道:
“旅团长阁下,数日前,忻口方向传来了巨大而密集的炮声。
卑职派人南下侦察,就看到大批灰军装,已经占领了永兴岭、忻口关城一线。
他们军容齐整,人数至少数千。
我蝗军的独立混成第9旅团,没……没有一个人,能北撤到崞县来。”
“纳尼?没有一个人撤出?
这怎么可能?”
真野四郎倒吸了一口凉气。
感觉对方在开玩笑。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很清楚:击溃战不稀奇,但歼灭战,那可就太难了!
而要打出没有一个漏网之鱼的歼灭战,更是难上加难!
除非是胜利一方,拥有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再搭配得当的战术,否则绝无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并且第9旅团,可不是一个中队、一个大队,而是一个满编旅团,五六千人啊!
难道,就没有几个机灵的士兵,摸鱼逃走???
虽然小鬼子都吹自己的勇士悍勇无敌,死战不退,但真野四郎可不是那些被洗脑后、只配充当炮灰的底层军官。
作为陆军少将,从军二十年的他,见识过太多临阵脱逃的案例了。
他绝不相信第9旅团会是这个例外。
所以现在,他才越发感觉难以置信!
能让临阵脱逃的人都跑不掉,那特么开玩笑呢!
野泽隆雄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离谱。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卑职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因此派出不少勇士,前去侦察。
但他们只要一旦靠近忻口关城2到3公里,就有去无回!
显然是土八路在这个范围内,对我们的勇士们,进行绞杀!
防止我们探知他们的详细情报!”
“八格牙路!该死的土八路!”
真野四郎怒骂一句。
随后就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步。
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
在遭遇魏大勇特战连的轮番袭击后,他原本一个5000来人的旅团,现在就剩下了不到4000名士气低落的士兵,和数百伤员。
几乎已经损失了一个多满编大队。
可谓十分凄惨。
而最让他糟心的,还是原本那个18门炮的加强炮兵大队,在那可怕的大火中,损失了10门山炮、野炮,俨然缩水成了一个小小的炮兵中队!
这情况,让他完全没什么信心,能按方面军司令部下达的军令,夺回忻口关城!
……
琢磨了好半晌之后,真野四郎终于开口问野泽隆雄:
“野泽君,你麾下现在有多少人?”
野泽隆雄瞬间心里一寒,心道:这厮该不会想让自己跟他一起去忻口吧?
那特么可太危险了啊!
心思翻滚之间,他连忙回答:
“旅团长阁下,卑职只有一个中队。
还因为侦察忻口的情况,损失了十余人。”
“八格牙路!
我蝗军的兵力,太紧张了!
大本营的那些蠢货,把我们驻蒙屯驻军和冀北方面军的兵力,全调到南面去了!”
真野四郎愤愤不平,恨不能冲回大本营,跟东条老鬼子来一场决斗。
让这老混蛋,知道知道他们少壮派军官的武勇!
——当然,这不过是想想罢了。
真让他见了东条老鬼子,他一个小小少将,怕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旅团长阁下敢骂大本营,野泽隆雄一个小小中队长,可不敢接话。
只能装死,默默无言。
片刻后,稍稍平复了些心情的真野四郎,指着北面问:
“雁门关都有两个中队,代州城是否有一个大队的兵力?”
先前,他带人从雁门关所在的山里钻出来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没有特意向东,去代州停留,而是径直向南。
所以这会儿,他并不清楚代州的兵力情况。
他琢磨着,要是代州有一个大队的话,那他就可以至少抽两个中队来,补充自己损失的兵力。
然而,野泽隆雄的话,残酷打碎了他的幻想——
“同样只有一个中队。”
代州距离他驻守的崞县只有七八十里,两者之间,勉强算是互为犄角。
因此野泽隆雄对于代州的情况,也很熟悉。
闻听这么大的两座县城,居然各自只有一个中队的兵力驻守,真野四郎顿时又想骂娘了。
他瞬间明白,为何自己被大火烧得灰头土脸,烈焰甚至烧掉了几座山的时候,代州的小鬼子守军,为何没派人出来查看情况了。
这守卫也太过空虚了!
代州的小鬼子中队长,怕是根本不敢派人出城,生怕代州有失!
……
情况如此糟糕,真野四郎有点麻了。
他根本没法从附近抽调兵力,补充自己在路上的损失。
琢磨了半天,他甚至觉得,可能派人回雁门关,从那里抽调一个中队来,才是最可行的。
好在他也知道,雁门关极为重要,不能乱来。
这才强行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而抓耳挠腮地,想起了其他办法。
……
又是在屋子里转圈圈了好半晌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又问:
“刚刚帮我们抬伤员的那伙蝗协军,有多少人?”
“沙桑的部队,有三百多人。
这崞县的很多事,全靠沙桑办理。
尤其是征收钱粮,沙桑出手,比我们蝗军亲自出手,效果还要好。”
先前沙广财态度那么积极,让野泽隆雄十分满意。
所以这会儿,他选择了帮对方,在真野四郎面前美言几句。
倘若沙广财知道他这操作,怕是能握着他的手,哭出声来:我特么……谢谢你啊!
……
闻听野泽隆雄的话,真野四郎十分满意,微微点头道:
“哟西,既然此人如此忠诚于我帝国蝗军,那我就要给他个立功机会!”
随后就下令道:
“野泽君,三四百人还是太少。
命令这个沙桑,在这崞县城里,再征集一批青壮,凑一千人,穿上我蝗军的军装,明天跟我独立混成第2旅团,一起出发,向忻口攻击前进!”
“纳尼?以支那人冒充我伟大蝗军?
这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吧?”
野泽隆雄有点不解。
“哼,我当然知道他们没有战斗力。
但那不重要,只要能消耗土八路的弹药,那就是胜利,你滴,明白?”
真野四郎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感觉自己又行了。
野泽隆雄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旅团长阁下果然高明,卑职立刻就去安排。”
等他走了,真野四郎当即命令自己的电报员,给方面军司令部和第一军司令部发去电报,汇报自己已经到达崞县县城,计划明天杀向忻口的事。
电报里,他没敢如实汇报自己的旅团,在雁门关以东遭遇伏击,伤亡千余人。
而是只说遭遇土八路游击队袭扰,有些损失而已。
——这也是小鬼子军中的基本操作了,故意虚报伤亡。
反正回头捏造一个病死的理由,就能糊弄上面了。
毕竟,长途行军,崴脚死了、掉下悬崖死了、被山体滑坡滚落的石头砸死,都很合理吧?
……
小鬼子方面军司令部那边,冈村次宁已经去石门坐镇了。
因此这会儿,主事的是参谋长田边盛悟。
他收到真野四郎的电报,当即回电,通报了忻口地区的特务团,可能已经撤离的情况。
要求第2旅团加速前进,抢占忻口后,朝着晋阳城方向进发。
……
晋阳城,第一军司令部这边,岩松一雄闻听总算有援军即将赶到了,自然欣喜不已。
立刻回电催促真野四郎,加速行军,迅速赶到晋阳城下,消灭如今还在城外肆虐的特务团炮兵。
这几天,那些炮,从早轰到晚,可特么烦死他了!
……
真野四郎收到这两封大同小异的电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忻口关城的地势险要,他是听说过的。
如果让他麾下这不到4000人去打敌人重兵驻守的关城,他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啊!
但现在既然两封电报,都说敌人已经南撤,前往晋阳城下了,那他又怎么能不面露微笑呢?
……
话说野泽隆雄,他从真野四郎跟前离开,就立刻派人去叫沙广财。
这家伙刚安排侯贵派人去跟我军接触,听得野泽隆雄找他,瞬间吓得满脸煞白。
还以为侯贵安排的人,被对方逮住,要找自己算账呢。
一刹那间,他甚至连带着麾下人马杀出城去的心思都有了。
还好这家伙的理智总算还在线。
知道现在,独立混成第2旅团那数千人就在城里,自己要是带手下这三百来人搞事情,妥妥的是一个死。
于是强行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跟着来找他的小鬼子,跑到了野泽隆雄面前,涎着脸问:
“太君,您找小的有事?”
“不错!沙桑,我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给你。”
一听这话,沙广财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什么建功立业啥的,一听就很危险啊,他可不想!
但面上,他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畏敌怯战之心。
连忙装出喜出望外的样子,大声道:
“多谢野泽太君,小的一定舍生忘死,为太君效忠!”
野泽隆雄显然很满意他的表态,笑眯眯地点头:
“哟西!
沙桑,旅团长阁下有令,需要七百名青壮!
现在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能办好吗?”
“七百名青壮?当然没问题!
多谢野泽太君!
小的一定办好!”
沙广财喜出望外。
还以为是要自己去送死呢,结果是这种美差!
他瞬间就想到,这特么可是捞钱的好机会啊!
心里立刻就在暗戳戳琢磨:自己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在手,这崞县县城里数万户百姓,谁家要是不把家里的金银细软、漂亮女人交出来,那就别怪他辣手无情了。
野泽隆雄并不知道沙广财心里的想法,估计就算知道,肯定也毫不在意。
反正他相信,对方捞了好处,肯定会上贡给自己一份。
他只是忽然严肃地提醒:
“沙桑,此事十分紧急,你必须今天天黑前,就办完!
你滴,明白?”
“太君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沙广财的眼睛里,现在全是黄澄澄的大洋。
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
接下来,崞县县城里,就乱成了一片。
沙广财麾下的士兵,奉命满城拉壮丁,闹得鸡飞狗跳。
无数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普通百姓,家破人亡。
纷纷在心里咒骂这些数典忘祖的二鬼子,应该下地狱去。
……
等到晚上十点多,沙广财就带着几箱子带血的金银财物,去向野泽隆雄汇报,任务已经完成。
野泽隆雄看到这些好东西,自然惊喜不已。
连连赞赏沙广财办事利索。
还叮嘱他,把那些青壮看好。
明天一早,给这些人吃饱饭后,穿上蝗军的军装,带到南城门外。
沙广财一听他这安排,顿时明白,这些青壮,大概是要被当炮灰了,不禁在心里暗骂小鬼子歹毒。
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帮凶!
但下一刻,他又嘴角微翘,暗想:自己不要尊严的给这野泽老鬼子当狗,还是很不错的嘛。
至少,这种当炮灰的事,不用自己去。
……
次日一早。
旅团长真野四郎吃过丰盛的早饭,当即把麾下的伤员留在崞县城里养伤,带着剩下的兵力,浩浩荡荡开出了崞县南城门。
此刻,沙广财已经带着三百多二鬼子,押着700穿上了小鬼子旧军装、扛上了破枪的青壮,列阵等在那里。
真野四郎扫视一眼,就对这些蝗协军和青壮,十分满意。
这帮人除了身高比蝗军勇士高一点外,远看起来,还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于是当即对跟在身边的野泽隆雄下令道:
“野泽君,命令蝗协军押着这些青壮,走在最前面吧!
让他们给我拿出勇气来,只要斩获一名土八路人头,奖励大洋10块!”
他倒也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野泽隆雄对他的命令,不敢有什么意见。
立刻大声对沙广财下令道:
“沙桑!旅团长阁下命令你,率领这些人,为蝗军建功立业!
每斩获一名土八路,奖励10块大洋,上不封顶!”
沙广财本来还准备,把昨天弄来的青壮,交付出去后,就回城潇洒去呢。
听得野泽隆雄的话,顿时呆若木鸡。
满脸不可思议地惊呼:
“什么?
野泽太……太君,你……你是说,我……我的人,也……也要去忻口?”
野泽隆雄见这厮居然没有如往常一样,像狗一样迅速接令,顿时十分不爽。
立刻手握军刀,满脸不善地看着他,怒吼道:
“八嘎!沙桑!
这是你们为蝗军表现忠诚、建功立业的机会,难道你想临阵退缩???”
沙广财见到对方这模样,顿时明白,自己要再敢说一个“不”字,怕是马上就要人头落地。
差点就吓得尿裤子。
只能连忙哭丧着脸答应道:
“野泽太君,小的不敢!
小的多谢太君抬……抬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