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离开直接去了紫山郡的观察使府。
孟行已是打听清楚了,请他代写作业的人家,一大片的大宅院是紫山郡的观察使王观农的府邸,那一个半大小孩,则是他的儿子王禅。
这两日孟行在下午去王禅家中,王禅在外面玩,孟行是一边做课业,一边运起鼎势倒影周围,听着府上的八卦。
观察使说白了就是皇帝的耳目,用来监察地方地方政治、民生、经济情况。
官品不大,只有六品,正因为官小,所以也不怎么担心被惩罚,努力地挑地方长官的错误,使得地方长官不敢多动。
而又因为是皇帝耳目,受人忌惮,也被人巴结,其实日子还是好过的,不然一个六品官也不能在临湖大街边上占这样大一座府邸。
这样一座六品官家中,一天来来往往很多人,听一天的八卦,能装好几筐。
前两天,孟行就听到紫竹林的八卦,是因那晚火烧了一山,毁了大片山林,观察使王观农正准备去告此地的农政官员,就有许多人来说情、讨好、哀求,十分的热闹,扯来扯去,说此事牵扯了北凉的鹰师府以及本地的律政司,还在这里扯皮。
一般上午王观农要处理公务,下午才陆续有人上门拜访。
下午时分各种八卦开始流传,本来下午去是最好的,不过孟行心中有事,今日就去的早了。
这两日后门的几个家丁已是认识他,让他进了门,见他早来也是奇怪,问了几句。
孟行便回:“小少爷课又多了。”
“……”这几個家丁便咂巴着嘴:“老爷望子成龙啊!”
王管事听他来了,来带路时一顿揶揄:“书生来得这般早,这几日可赚了不少钱吧!”
孟行正要找他:“最近有同乡上郡城来打官司,不知道找哪一位司法参军门上,我来这紫山城时间也不长,还不是一样两眼一抹黑么?但同乡既找到了我,我也不能不管不是?故此要多赚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同乡事确实要管的,不过你天天在三法司门口摆摊,怎么不认识几个司法参军?”
“三法司的人看到我们这些代写状子的,不来赶就不错了。”
“哈哈!”王管事听他诉苦,哈哈一笑,随后心中一动,说道:
“你若是要打听几个司法参军,我倒是有些门路。”
孟行惊喜道:“若是管事有门路,还请帮忙走动一二,一应费用自然由我来掏,也少不了管事的茶水费。”
王管事看他上道,便道:“你先去少爷房中干活,我自去帮你打听。”
孟行便掏钱塞去:“还请多加费心了,最好精细一些。”
“精细么?”王管事若有所思,捏了捏到手的银子,满意离开。
看了几日,孟行知道这观察使府中王管事颇有地位,而且观察使府的特殊,也注定这一位管事消息灵通,从他这里得一些普通的消息却不是不难的,就是要使钱。
孟行一摸存款,只感觉来得慢,去的快,哎,存钱不易啊!
到了王禅书房,王禅见他,却是一副愁眉苦脸:
“你来啦!”
“怎么了?”
“这几日你课业做的又好又快,可把我害惨了!”
“……做的好不是好事么?”
“好事是好事,可我那老爹竟以为我大有进步,又把许多课业给我增过来!我一天读不完的书,哪还有时间玩啊!”
“……”孟行一看这不是瞌睡来了枕头么,大喜道:
“小少爷有多少课业都无有问题,我一并承包了!”
“……啊呀伱这个人有没有点良心啊!”王禅看他高兴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人心险恶是什么样的:
“长此以往,课业肯定越来越多,我定然要被你害死的!”
孟行劝道:“这几日进步,你定然也是受父母夸奖了,这才苦脸中藏不住得意,嘴角翘起来有些闷骚,我是否说错?”
“我有么?闷骚是什么!”
“其实找我做枪手也非长久之计,小少爷若是听我一句劝,就该自己好好读书,否则辜负父母期待,他们定然是伤心失望的。”
“……”王禅哼道:“你好烦啊!你不要赚银子了么!”
“哈哈哈,赚!小少爷成不成才,又关我鸟事呢。”
“……”
孟行继续他的赚钱大计,而到了晚上,王管事便带来消息,关于三法司的大小官员的身份来历,情报可谓是事无巨细,归拢一下,甚至还能形成粗浅的关系图,能辐射到京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
王管事看他吃惊模样,也不由得意:
“你看这些消息,可是精细?”
孟行担心道:“精细是精细,可是管事有没有考虑,在下能不能付得起这么精细的钱么?”
“哈哈!”王管事笑道:“我看你前几日写律状有一手,往后我若是有事要找到你帮忙,还请不要推脱啊!”
孟行一看只要给人情价,也是喜悦道:“这是自然。”
王管事点点头,这份东西是白嫖他家老爷的,里面关系错综复杂,他也是删减了不少,剩下的在他看来,不是什么紧要的消息。
收钱办事,还能做一份人情,在他看来也是划算。
孟行得了东西如获至宝,连忙回去研究,当晚就有了一些眉目。
第二日孟行指点了孙有田一番,是叫他去找三法司其中一位叫做张铁林的司法参军,只能找他,把状子交给他就行。
孙有田将信将疑。
昨日郡衙门不受理他的状子,对他来说是天塌下来一样,而今日花了许多银子,这个书生就告诉他一句话,叫他找某一人投状子就成。
真的如此简单么?
孙有田问:“这次能行么?”
“你当告诉张参军,此状刘参军不收。”
“……”
事到如今,却也只能一试。
孙有田按照孟行说的,就专找那一位叫做张铁林的司法参军投状子。
起先听说是退回去的状子,这边也是不收,但听到刘参军不收,那边果然收了状子,先叫他回去等消息。
孙有田忐忑不安,而当晚,这一位收了状子的司法参军张铁林,就怀着激动的心情前往观察使府。
张铁林与王观农十分熟悉。
两人落座也全无客套,司法参军张铁林直接对王观农说道:
“前几日有一西直县的乡下人前来告状,却是被刘参军拒了,说是乡下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县衙既已判决,还打官司到了郡城,可见是个刁民,刁民无状!”
“呵呵,刘参军往前推数两代,还不是乡下人的出身?”王观农知道张铁林与刘参军矛盾深重,奚落说着,又问:“那乡人所告何事?”
“乃是告夺田、杀人之事。”
“嗯?这般严重!”王观农惊讶道:“西直县衙已有判决,而这乡人不服继续告上郡城,可见有极大的冤屈,此事郡衙门怎能不受理?”
“正是如此,而我打听到此事涉及到西直县一个举人,可能刘参军就此因此而不受,要挡回去……”
“呵呵!朝廷刑律之事岂能被这等人堵塞!”王观农冷道:“我替皇上观察地方,断不能任凭这些人一手遮天的!”
张铁林道:“小弟正是想通此节,故此准备接过这一张状子,若是翻过来替民伸冤,多少也能得一些功绩塑造英灵,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但若是接过手来,恐怕会遇到极大的阻力,故此前来与王兄商议。”
“哦,这里面有什么难处?”王观农询问:“被上告之人有什么背景?”
“是两个秀才,一个……已是死了,不过他们的父亲是个举人,在紫山郡都有些背景,今年似乎准备前往京城候官,听说已是定下了,去走个过场。”
“是什么官?”
张铁林既有意愿接手这件案子,方方面面都是打听过了,正准备借此事大展拳脚,将自己的名气一炮打响,因此对答如流:“是一郡学台参史。”
“哦,是闲职。”王观农再问:“此人有什么背景?走的谁的门路?”
“此人是三十五年的举人,是高太尉的门生。”
“……高太尉。”
王观农这下明白了,新皇才登基,是没有三十五年的,这是指太上皇时期的举人。
又因太上皇还在,所以仍能称三十五年。
高太尉是保守党的人,而眼前这个司法参军张铁林,则是清河党的人。
新皇登基,清河党火速崛起,这两派渐成水火,如今张铁林要借此事攻击保守党的人,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若是做得好了,还能得清河党内大佬的赏识,一飞冲天。
王观农这时也了解一下案情,其实是非常简单的,翻过来也很有把握。
王观农心想着:这一次可是给他抓住好机会了!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就送到他的手中?
王观农都有些羡慕,若是操作得当,此人能大大捞一笔政治资源。
说起来,王观农虽不是清河党的,但他也是新皇的人,与清河党天然更加亲近,因此说道:
“哼,辱了!这种人就该惩戒一下!铁林兄,你尽管接过此案。”
司法参军张铁林大喜道:“好,我这便接下此案,飞马去传那秀才来郡城,办理此案!”
而这边传票传去西塘镇,柳府之内,小少爷柳少卿知道郡里要传他,要重审孙有田的案件也是大惊失色:
“孙有田一家不声不响,竟告上郡城,我早晚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少爷,郡城不比咱门县城,千万不可大意,我看此事要赶快禀告老爷,让他去郡中先疏通一二。”
柳少卿也是吓坏了:“我爹已是出发去了京城,此时不知到了哪里,这如何是好?”
“少爷按传票时限先去郡城,老爷那边只能先叫人去追了!”
“哎,也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