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司辰的宦官头戴一个紫红色的帽子,按照时辰开始报晓,洪亮悠远的声音传递在皇城里,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
此时帝国的中枢,已经开始紧张有序的运行。
伺候皇帝的女官,已经托着盘子,上面叠放着上朝用的华贵的衣裳。
皇帝赵恒已经起床,在整理最后的冠带。
与此同时,帝国其他的部门的工作正在有序的进行。
整个长京规模宏伟,采取的是对称式的严谨结构,方方正正,如同棋盘。
皇宫无疑是重中之重,每一个环节都像精密的齿轮,环环相扣,维持着帝国的运转。
在皇帝走上宫殿的那个时刻,气势恢宏的宫殿的门次第打开,一扇扇的门发出沉重庄严的声响。
陈国的官员和周边各国的使臣鱼贯而入。
赵书荣赵大家以礼部尚书的身份,紧随着尚书省的官员们第一次进入大殿。
在他前头,便是尚书令、当今第一宰相徐处仁,位极人臣!
赵大家心潮澎湃,但他的目光不在徐处仁身上,落在大殿最高处的宝座上。
只看见宝座之上,珠冕肃穆。
皇帝后面的仪仗扇子轻轻晃动,而燃起的香烟也仿佛有着灵性,都聚集在皇帝的龙袍边。
就好像聚集在他身边的国运,澎湃如同大海。
真龙天子!
赵大家此时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他虽非第一次见到皇帝,但是在这般庄严肃穆而宏大的场合之中,也令他心中升起历史的使命之感。
赵大家心中,礼部尚书不是最终的目标。
皇帝挑选宰相,会选一个才能兼备的人,而礼部尚书向来是热门人选。
赵大家目光炙热,向最高的宝座上的皇帝看去。
今日,是他与关内道薛高,联手弹劾誉王赵勾的首战。
赵大家要以这一战,作为他登上这个政治舞台的开场白!
群臣落座,坐着议事,显出他们是与天子共治天下。
一个个朝臣,开始禀告、奏请,
皇帝处理完事务,就有人下达传递。
整个大殿之上,都听见他们身上的玉佩在行走时发出的声音。
中书省的官员开始草拟诏书,颁布皇帝的意志。
一切都是这么的有条不紊,显示着皇帝的尊严,以及臣子们的尽职尽责。
本来,这也是一个普通的早朝,但是就在早朝临尽,已无奏请的时候,回京述职的关内道节度使薛高,突然发难,针对誉王!
弹劾誉王赵勾,擅杀朝廷将军!
群臣大哗!
皇帝勃然不悦!
而作为法律部的首席,赵书荣赵大家却似看不到皇帝的愤怒,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法,为薛高提供强有力的法律援助。
此举,直面皇帝,硬钢皇帝!
整个殿内,石破天惊!
许多人没想到,新上任礼部尚书的老赵第一次上朝,就要与皇帝打擂台这般强横!
但是这一切,在一些知情人眼中,则不过是需要配合的一场戏。
……
在接下来几天,朝堂之中戏码继续进行,而一向热闹的誉王府已随着朝堂之中的局势紧闭大门,似乎预示着誉王情况不佳。
誉王这个名声享誉长京、被皇帝亲重的王爷,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进入京城百姓的耳中。
飞扬跋扈、欺男霸女、扰乱朝纲……诸多罪名,一夜冒出。
而礼部尚书赵书荣劝谏皇帝的事迹,也传到民间坊间中,让大家都知道,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是一个不惧权贵,敢于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但是第三日,便传来极为不好的消息:
礼部尚书多次劝谏,令年轻的皇帝忍无可忍,责令其在家反省,传说是要罢了赵大家的官。
这一切,都在赵大家的计划之中。
薛高来了,与他商议扳倒誉王之后,还要乘胜追击,翻了谷哥城的严苍案,反坐罪魁祸首孟行、吴简诚等人,方解心头之恨!
赵大家没有立刻答应,如果对付孟行,倒是无所谓之事,一个小小举人,没了誉王这个靠山,手到擒来罢了。
不过吴简诚乃是吴林父亲,乃是清河党的人,眼下他们儒家正与清河党合作……
赵大家找来严苍案当事人许仙、王珺雁等人,询问意见。
赵大家道:“前些日子,我等宣传策略大致是奏效了,但孟行不甘心,前些日在百蛮公主府上一番言论,得农家人支持,现在农家人喊他宗师!呵呵,宗师是这么廉价的么!有一些法家、兵家之人,也在为孟行呐喊,此人声势又起来了。”
“他们这一番是为百蛮公郡的事造势,孟行搭上百蛮公主的关系,很得认可。誉王、百蛮公主都为他撑腰,想要影响皇帝?此人真是不死心,还想要争夺状元么?”
赵大家说这些,是为激起许仙得同仇敌忾之心,但许仙表现得兴趣缺缺:
“状元之事在皇帝,皇帝与圣人公议定之事,不会变的。”
王珺雁想到孟行就有莫名有些心虚,也附和道:
“孟行再是闹腾,我们只做自己事便够了,大势在我们这边。”
“……”
赵大家不料这两人竟有些软弱,提起孟行,好像有些迟疑惧怕之感。
赵大家便有些不屑了,年轻人还是不行,谷哥城败了一次,便失了心气了么?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他便笑道:
“孟行不足为惧,此人不过是狐假虎威,仗着誉王的势罢了,若是扳倒誉王,此人便似无牙的老虎,只能任人拿捏。”
“你们先去准备严苍案的反坐证据,等我扳倒誉王,将孟行一并拿下,免得此人上窜下跳!”
“哼,孟宗师!”
“……”许仙与王珺雁面面相觑,始知赵大家为何这样大的火气!
他奔波辛苦了一辈子,到了晚年才被人称一句宗师,得以进入朝堂担任礼部尚书,现在孟行年纪轻轻也被人称宗师!作为老宗师,自然对他横竖看不顺眼。
什么档次啊,也敢叫宗师!
赵大家要做事,而且一副稳拿的姿态,许仙和王珺雁也只能配合,若是成了对他们也有好处,便应道:
“是。”
赵大家这才满意。
接下来,就是他奠定胜局的时候。
自从传出皇帝因为誉王的事,要罢他官的消息,一时间,赵大家府上门庭若市。
许多赵大家的门生千里迢迢前来看望恩师,许多朝堂之中的官员也来探望,表达对赵大家的支持。
而赵大家表示:
“今日老夫便去宫中死谏!你们谁都不要拦我!”
“……恩师!”众人都劝:
“圣上庇护胞弟,也属人之常情,合人伦之理。他此时正在气头之上,恩师切不可火上浇油,暂且忍耐几日,迂回行事!”
赵大家大义凛然:“即便是罢官,即便是五日礼部尚书成为笑柄,即便是身死,老夫亦要为民请命!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圣上聪慧,定会明白老夫的苦心!”
“……”
赵大家心意已决,众弟子、门生深念其精神,无不感慨动容!
赵大家造起声势,在众人护送之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皇宫,大有誓死如归之悲壮!
这边情况,早就被人宣传,引来长京民众争相来看。
去往皇宫的道路两旁,站满了人,议论纷纷:
“这位可真是清官啊!”
“赵书荣赵大家,文章做的极好,还有这样的气节,这就是文人风骨!”
“不愧是儒学宗师,今日此举,与圣人仿佛了。”
“这样的忠臣,皇上不会杀了吧?”
“我看不会,当今皇上励精图治,是中兴之主,有圣君气象!遇到赵大家这样的忠臣,一定会格外开恩的。”
“……”
舆论与民众的广泛支持,赵大家心中已知这一趟稳了!
但是众人正行间,忽然一旁街道之上窜出一伙人来,拦住去路!
不用赵大家开口,两边的门人、弟子便发出怒吼:
“是什么人这般大胆,敢耽误国事!”
“赵大家今日死谏,我等也十分佩服!”带头铁塔一样的黑汉道:“但是赵大家死之前,能把欠的账清了么?”
“……哪里来的泼皮无赖,敢在这节骨眼上来讹诈?还不滚开!”
“哈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你是文坛宗师、礼部尚书,就可以不还钱么?”铁塔黑汉笑道:
“人都说你是不惧强权,为民请命,但你若是欠账不还的小人,外边传的这些便是笑话了!”
“……”
赵大家见来者不善,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胡说我欠你钱财?”
已有人认出铁塔黑汉,叫道:“此人不是誉王府誉王亲随么?今日故意来拦赵大家!”
群情顿时激愤:“不料誉王真是这般人……”
“收声吧,小心别人听去,背后害了你!”
赵大家见是誉王府的人,更是不惧,誉王叫人来堵他,真是大大的昏招啊!
岂不是在众人面前坐实了恶名么?
赵大家心中大喜,喝道:
“原来是誉王府上的恶奴!老夫与誉王并无钱财来往,也不曾有什么外债,你们今日故意来拦老夫,满口胡言,以为老夫会惧么?还不闪开?”
许多人来推铁塔黑汉,铁塔黑汉却是纹丝不动:
“赵大家的确不欠王爷钱财,但欠孟行孟举人千金一事,天下皆知!如今孟举人把债权转让给了我们誉王府,这笔钱,自然由我们誉王府来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