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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借伞与君共一程

    张绾漓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在这个村庄,不过相比她们见到的青山绿水,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梦里的有一个女孩子穿着杏色长裙,半蹲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周围遍横恶灵的尸体,她满身狼狈,用手撑着地,衣服上是斑驳血迹。

    然后又有一个人从远处走来,半明半昧的落日余晖,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走近女孩,抬手抹了一下女孩鼻尖沾上的血,然后在女孩抬头的刹那,递过来一串吊着长长九瓣花流苏的铃铛。

    ……

    随即,梦中场景转到了一座山中,高大的松树落下一片阴凉,四个小孩子坐在树下玩儿着过家家,她们将树枝交叠,假装做成一个小家,又找来一些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

    ......

    接着,梦中的地点又发生了改变,这次是在河边,天上着倾盆大雨,河中洪水翻涌,冲倒了一座石桥,河岸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群老人,戴着蓑笠,手里拿着锄头背篓。

    ......

    最后一个梦,是这个村子丰收的季节,金黄色的稻穗背农人一簇簇收割,小孩子在田埂上相互嬉戏打闹。

    ......

    这其实也不算是梦,而是从前山里人的记忆。时光流转,昔人已逝,也许最后没有人能再知道他们,但他们走过的每一处,生活的每一个地方,都永远永远,留着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修灵师入山,这些痕迹便会渐渐显露,因为那些逝去的人里有许多,不愿他们美好的回忆被岁月淹没,他们希望有人知道,有人记得,就用这样的方法,把难以忘却的过去装在梦里。

    ......

    再醒来时,张绾漓是在木屋的内屋里。光线从窗外照进来,耳边是屋檐雨水落到水洼里的滴答声。看来,到天亮的时间了。

    她翻身下床,被撞击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手腕上的抓伤也被处理过。

    “绾漓姐,你醒了!”林溪小跑过来,跟昨晚被吓后截然不同,看样子是没事了。

    “嗯”,张绾漓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其他人呢?”

    “老人家要去田里种菜,其他游客去了山下,想要出去,小师兄和一些修灵师去劝人了。”

    封山之后,任何人都是出不去的,对于普通人来说,随便行动是会有风险的。还好沈龄跟着去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张绾漓很想知道昨天在屋外的是谁,在鬼灵乱行的夜晚能独自行动,想必是能力格外出众的修灵师。

    小姑娘一脸不好意思:“我也是天亮才醒的。”

    张绾漓看了看屋里的时钟,此时时针和分针变了位置,指在十一点,但还是一动不动。不过这么算的话,现在正处在阳中之阳的时刻,一般鬼灵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

    ”你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此时屋外下着毛毛细雨,张绾漓不像寻常女生一样讲究,冒着雨出了门。

    这个村子山清水秀,没有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如同世外桃源。多一场烟雨,就颇有些江南的意味。长长的山路迂回蜿蜒,梨树沿着大道一直长到了高山之上,新叶色如翡翠,连成一片碧绿。要是到了梨花开的季节,或许会很好看。

    走到一处转角,她余光里出现一个黑色人影、张绾漓转头,便见一人一身黑色风衣,发如墨,眸似夜,身后是云雾笼罩的青山。他撑着伞,自水墨画一样的山水间走来,走到她面前,为她遮住了雨。

    ”没带伞,就一起走吧。“

    那人看起来很好心的样子,但说起话来却冷冷的。张绾漓下意识要走开,但是她抬头看见那人在日光下的侧脸,突然想到了昨天的那个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相似。

    她虽然很想知道昨天的人是谁,但是像”是不是你昨天救了我“这种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谢谢。“她礼貌地回了一句,”怎么称呼?“

    那人愣了一下,说:”司予年“。

    张绾漓本来以为他也会礼尚往来问一句自己的名字,但司予年并没有,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路。幸而雨声渐大,才让两个人即使不说话,也不会太尴尬。

    后来雨越下越大,伞快要挡不住人,两人便找了一处屋檐避雨。屋檐下对面那头已经站了有三个人,一个长得一身正气,不苟言笑,看起来格外严肃,那是沈奕,也就是沈龄的哥哥;旁边一个人戴着金边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那是付瑾樊;还有一个女孩子,一袭白裙,身形纤细,是跟着付瑾樊来的新人,但不是南山一脉的,叫高浅音。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其实司予年好心帮自己打了一下伞,她本不应该把人直接晾在那儿,只是......她俩待在一块儿也没个话题,实在有些尴尬。把他带过去见沈奕他们吧,也不合适。

    不等司予年回答,她就往沈奕他们那儿快步走去了。

    司予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张绾漓跟沈奕会了面,才知道原来昨天他们跟这里的鬼灵交了手。

    “来之前张老前辈说这座山里很多户人家近些年来老是遭逢大病,想来作乱的鬼灵应该会十分凶险,但是通过昨天交手的情况来看,我们遇上的鬼灵攻击性并不强。”付瑾樊扶了扶眼镜,“至于你说的脸上有烧伤的白发鬼灵,我们并没有遇见。”

    沈奕看到了张绾漓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你跟那个白发鬼灵交手了?“

    张绾漓把手背到身后,“也不算交手,就碰了个面而已。“她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付瑾樊笑了笑,揶揄道:”还是年纪小啊,打架都打不过。“

    ”......“

    张绾漓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说到这里,她回过头,发现司予年已经不见了,只剩一把伞,孤零零地被放在墙角。

    不一会儿雨便停了,他们决定先从当地村民口里打听一下村子里近些年发生的事。

    他们敲了敲一家的门,出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人。

    “老爷爷,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游客,想了解一下这里的地方史。”

    老人家让他们进了屋,一知道有人想了解这里,话就滔滔不绝。他跟他们讲了这里从前如何贫困,那时的孩子们读书有多辛苦,又说了村子里现在孩子们都去外面了,留下来的老人有多孤独,顺便又说了些平时拉家常时闲谈的闲闻趣事,才算结束。

    他们又走了好几家,发现每一户主人家说的内容居然都大致一样,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不过在灵门里这也正常,算是司空见惯了。

    “这里的人说的都一样,根本找不到线索啊。”高浅音声音温温柔柔的,听起来就像撒娇一样。

    “有线索。”

    三人看了张绾漓一眼。

    张绾漓说:”你们还记得他们口中的江家吗?“

    村里人一半姓江,一半姓林,他们特别提到的是半坡口的林家和小新房的江家。提到林家是因为他家儿子娶了个漂亮媳妇儿,提到江家是因为他家出了个状元。

    ”我们村里的小孩儿都很厉害的嘞,一个个都考上了好大学,特别是小新房的江家,他家孙女江梨染是我们这儿第一个状元,那姑娘聪明啊,从小就是年级里的佼佼者,人又听话,后来......“那些人提到那位姑娘时,满眼欢喜,都说她是村子里的骄傲。

    ”有什么问题吗?“付瑾樊问。

    ”小新房的主人家没提到过江梨染。“

    张绾漓昨天晚上在的那户人家就是小新房,老人家好客,对她们十分热情,一边招呼着她们一边跟她们介绍这个地方。按道理,自家出了个状元,不可能不提到的。

    或许......这个江梨染会和鬼灵之乱有关联。

    沈奕皱着眉头说:“去小新房看看。”

    ......

    张绾漓带着他们回小新房,刚过了一个转角,远远儿地就看见门口的大马路上站了一堆人——是昨天的那些游客,只是人少了些。沈龄站在人群前面说着什么,林溪在路边拨弄花草。

    旁边还站了一个高个子,靠着一棵梨树,抱着手,一身黑色风衣。

    那是.......司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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