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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安室先生,这个好美味!”

    鹤见述两眼放光,埋首于餐盘,一勺接着一勺,根本不肯停下。

    “喂喂,阿鹤,你这样是会呛到的啊。”

    安室透不得不强行打断他,揪着少年的后衣领把人提起来,把一杯温水塞进他的手心。

    “速度放慢一点,你太久没吃饭,突然暴饮暴食也不好。”

    鹤见述捏着勺子,手脚扑腾几下,“唔唔”地示意自己知道了。

    安室透这才松开手。

    鹤见述在男人的目光下被迫放下勺子,捧着水杯抿了一口水,强压兴奋问道:“安室先生,这是什么啊?”

    “……只是最普通的蛋包饭。”安室透觉得很奇怪,问:“你没有见过吗?”

    鹤见述无辜摇头。

    安室透微微皱眉,不解。

    不应该啊,蛋包饭在日本很常见,即便家里的长辈不擅长厨艺,外边十家餐馆起码有一半以上会提供这道简餐。

    难道阿鹤不常在外用餐?可即便没吃过,也该听过才对……

    鹤见述并不知道安室透的纠结,他安静了几分钟,还是按捺不住对美食的渴望,主动问:“安室先生,我可以继续了吗?”

    安室透一愣,连忙:“当然,小心别呛到。”

    黑发少年应了一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蛋包饭上,仿佛那不是一道普通餐馆做出的普通简餐,而是米其林大厨制作的精品菜肴。

    安室透总觉得少年的行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但细究,又察觉不出什么不妥。

    万一阿鹤就是很喜欢蛋包饭呢。面对最喜爱的食物,一时失态也没什么。

    “安室先生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吃,你不用进食吗?”鹤见述从人类的美食中勉强停下,关心身旁的金发男人。

    ‘进食’这个词带着一股野性,安室透挑了挑眉,下巴点了点桌上的咖啡杯:“我不饿,我有它就足够了。”

    “那又是什么?”

    “咖啡。”

    是没尝过的新品!

    鹤见述用星星眼看向安室透,满是期待:“我想试试!”

    安室透哑然失笑,反正也还没喝过,就拿了一个空杯子,分了一点出来。

    倒进小杯子的咖啡液很少,只浅浅盖住了杯底,他直觉阿鹤不会喜欢咖啡的。

    黑发少年凑近杯口,像一只野兽嗅闻食物是否新鲜可口一样,鼻尖微动,轻轻嗅了嗅。

    咖啡闻起来很是醇香,少年的眼神中满是期待。这点期待在舌尖触碰到液体的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苦——”鹤见述战术后仰,一脸警惕地盯着杯子,仿佛里面装着一个定时炸.弹。

    “哈哈哈哈……”

    安室透顿时笑出了声。

    果然不出他所料,阿鹤是不可能喜欢咖啡的。

    爱憎都明晃晃地表露在脸上,天真烂漫的性格……

    虽然阿鹤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成年了,但还是个孩子啊。

    “喝不下就算了,我帮你点一杯牛奶吧。”安室透安慰道,伸手要拿走小杯子。

    “不、不行。”

    鹤见述扑过去,整个人半压在安室透的手臂上,可怜兮兮又坚定无比地说:“我要喝完它!”

    被突然扑过来,安室透的手臂肌肉紧绷了一瞬,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哪怕心神再放松,长期处于生死一线的卧底生涯还是给他留下许多无法磨灭的印记。

    比如被人突然靠近后,反手把人扔出去的条件反射。

    安室透的反应很快,在鹤见述察觉到他走神之前,便先勾起一个温和的笑:“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喝呢?”

    接着不动声色地松开掌心的小杯子,任由少年“抢走”它。

    鹤见述对此的回答是:“不能浪费食物。”

    闻言,安室透投去惊讶的眼神。他以为阿鹤这样孩子气的人,不会有这种观念。

    放在以前,鹤见述当然不可能有避免浪费的观念。

    他在公园里待了几天,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其中便有一对母子。母亲揪着孩子的耳朵,边走边叨念:“再随便浪费食物,我就让你饿上几餐!听见没!”

    孩子:“听见了,挑食就会没饭吃……呜呜。”

    鹤见述不懂,但小孩哭得很大声,所以他记住了:

    人类进食,不论喜不喜欢,都不能浪费。

    不然就会再也吃不上饭,还会被其他人类讨厌。

    安室先生不曾对他说出恶语,也不曾以暴力对待他,会温和地与他交谈,教他关于人类的事,他还吃上了做人以来的第一顿蛋包饭。

    鹤见述很喜欢安室先生,既不想被讨厌,也不想再也没饭吃。

    所以他再怎么后悔,也一口闷下了自己亲口要来的咖啡。

    也只有一口,安室透倒出的量真的不多。

    可以说是完美预判了。

    这样朝气蓬勃的少年,正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啊。

    安室透的眉眼柔和,笑着鼓励道:“阿鹤是勇敢的好孩子。”

    鹤见述提醒:“我已经成年了哦,不是孩子了。”

    安室透应得很不走心:“嗯嗯,你说得对。”他向服务员要来一杯牛奶,放到少年面前,“喝牛奶才能长高。”

    鹤见述果断接过,开始吨吨吨喝奶。

    安室透端着自己的咖啡坐在少年身旁,不加奶的黑咖啡很苦,阿鹤不喜欢也很正常。

    不止是阿鹤,很多人其实也不能接受不加奶的黑咖啡。

    他平时的咖啡是会加牛奶的,只是今晚或许会有工作……

    正想着,放在兜里的手机便“嗡嗡”震动几下。

    安室透用余光瞥了一眼埋头干饭的少年,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手机。

    是组织的人发来短信。

    黑衣组织在横滨发展的下线,短信询问他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安室透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又沉重起来。

    只要想到组织代表的血腥和黑暗,安室透便感到无比厌恶和痛恨。

    还有那一日,于天台上响起的枪声和男人心口流出的血液……

    或许是刚刚的心情太好,转瞬却被拖回冰冷的现实。

    某种情绪在瞬间卷席而来,又被安室透熟练压下。他总是冷静而克制的。

    这点细微的情绪转变,本不该被任何人捕捉到。

    但鹤见述却倏地停下用餐,抬首左右茫然地看了看,最后定格在安室透的脸上。

    “安室先生,不开心吗?”鹤见述问。

    金发男人微微一怔,随之勾出一抹笑,眼神诧异:“没有啊。”他笑着打趣:“阿鹤难道还在记那杯咖啡的仇?这可是你自己要喝完的。”

    鹤见述嘟嘟囔囔地转回头:“我才不会记仇。”

    安室透:“你家在哪里?我陪你喂完猫之后,就送你回去。离家出走可不好,家里人会担心的。”

    鹤见述心想要他回那个关了他十几年的异能特务科,不如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哼哼唧唧地装听不见。

    安室透没放在心上,等鹤见述用完餐便去结账。

    他带着鹤见述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袋猫粮,和几根猫猫能吃的火腿肠。期间又对鹤见述的常识之少而感到震惊。

    鹤见述总是对货架上的商品一知半解,他就算知道那是什么,也不了解功效,像是从未用过那些商品。

    但安室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黑发少年一举一动中流露出的天真和不谙世事,并不是装出来的。他很纯粹,心里在想什么都表露在脸上,像安室透这种识人老手,一眼就能把他看透。

    少年身上剪裁、布料皆为上乘的白袍,再加上纯良的性格和良好的教养,绝非一般人。

    比起“在底层苦苦挣扎,因没钱而从未进过便利店”,安室透更相信这是一个被从小富养长大的小少爷。

    白色马自达停在横滨公园,鹤见述无师自通,飞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他探身接过金发男人递给他的纸袋,抱在怀里,哒哒哒地往公园里跑。

    安室透则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那只三花猫还在不在公园。

    “猫猫!咪咪——”鹤见述边走,便对着草丛呼唤着:“我给你带了猫粮哦。”

    他抖了抖猫粮袋子,袋子发出哗哗声响,没把三花猫引来,反倒引来了一群野猫。

    横滨公园是大家遛狗逗猫的常驻区域,偶尔也会有人在角落倒一点猫粮狗粮。

    鹤见述找到那块区域,开始喂野猫,然后垫着脚朝远处张望,希望能看到三花猫的踪影。

    安室透看一眼他手里的猫粮袋和一根火腿肠,猫粮没倒完很正常,火腿肠留着做什么。

    “那只三花猫可能已经跑去其他地方了,你的火腿肠不用留着。”他提醒道。

    鹤见述:“嗯?我没有把火腿肠留给小咪啊。”

    眨眼间,他就给那只三花猫取好了名字。

    安室透:“那这根火腿肠……”

    “我是要留给自己的!”鹤见述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火腿肠,我也想吃。”

    安室透:“……”

    他失笑:“你怎么跟猫抢零食。”

    “上面又没写人类不能吃。”

    鹤见述说完,一惊,连忙求证:“人类能吃火腿肠的,对吧?”

    “当然可以。”

    安室透看了眼时间,说:“阿鹤,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鹤见述不出声。

    安室透无奈:“你该不会不记得地址吧?”

    ……鹤见述确实不知道。

    他连横滨市的街道名称都没有记全,怎么可能背的出特务科总部的地址。

    更何况,异能特务科绝不是鹤见述的家!

    这辈子也不可能。

    特务科已经被他拉黑了!

    哦,还有那什么港口Mafia,也在他的黑名单之中。

    不过可以勉强让港口Mafia排第二,黑名单榜首必须是异能特务科!

    安室透第一次见识到了少年的小脾气,无论是正着问还是反着问,鹤见述愣是一声不吭。

    用行动表达了打死也不愿配合的意愿。

    “好吧,既然如此,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安室透叹了口气。

    鹤见述疑惑地歪了歪头。

    ……

    十五分钟后。

    在距离横滨公园最近的一家警署,鹤见述呆滞地被“强行”摁坐在椅子上,一名笑容亲切的女警正弯着腰询问他:“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啊?记不记得他们的电话号码呢?”

    不远处,安室透正在向警察交代鹤见述的情况。

    “……对,他不肯回家,在公园流浪了两、三天。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他的,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请你们帮忙找到他的家里人,送他回家。”

    “请你们记得好好教育他的父母。家长是怎么做的,一点都不负责任!”

    “阿鹤怕生,还有点叛逆,辛苦你们多照顾他了。”

    警官连忙回道:“哪里话!为市民服务,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安室透颔首,觉得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便走到黑发少年跟前。

    鹤见述茫茫然抬头看他。

    少年依旧半眯着眼,直到离开,初见时一眼惊艳的金色眼眸直至分别,也没有再看见第二次。即便如此,安室透也能猜到,此刻少年眼里必然满是不可置信。

    安室透唇角微微上扬,手掌放在少年的发顶,微微用力揉了揉。

    “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阿鹤要听话,早点回家哦。”

    说完,他便潇洒地挥挥手,推开警署的门大步离去了。

    “安室先生!!”鹤见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要追出去,却被女警眼疾手快拦下。

    女警哄他:“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安室先生的,别急别急。”

    鹤见述:“可是……”

    女警:“嗯?”

    鹤见述:“可是他今天请我吃饭、送我猫粮让我喂猫,花了好多钱,我还没有说过谢谢。”

    “受了恩惠,就要说‘谢谢’。这不是人类的处事法则之一吗?”

    鹤见述莫名有些失落:“我还没道谢,他怎么能丢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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