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我,zero,求求你。"
耳畔拂过少年的鼻息,带着哭腔的请求声微弱到近乎于无,落在安室透的耳里,却是那么响。
无论是“zero"的称呼,还是暖.昧色彩极其浓厚的"抱抱我”,都太过了。远超安室透的意料之外。
鹤见述就像一张白纸,但凡身上出现一丁点色彩,都会比寻常颜色更加鲜艳,如同这份炽热的情感。
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了藏在这句话下浓浓的依恋……乃至恋慕之情。它距离临界线或许不过半步之遥,只是因为情绪的主人未曾发觉,而始终不曾更进一步。
也正是鹤见述的懵懂,才让这句话的杀伤力格外强大。
安室透僵硬着顿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能感受到其他人渐渐安静下来后,落在他和鹤见述身上意味深长的目光。
安室透知道最佳的做法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像普通朋友那样给鹤见述一个拥抱,点到为止。然后松开他,将他稳妥地安置在沙发上,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将其交给与谢野医生诊治。
他不该给鹤见述任何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希望。
即便这是他养了半个多月的少年,是沉闷无趣的时光中闪现而出的一抹亮色,他也不该感情用事。
[降谷零]的肩上有着太多重任,他不能赌这份情感会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
安室透最终还是退缩了,他甚至连点到为止的拥抱都不敢给鹤见述。因为他怕自己抱下去,便再也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阿鹤,你还在难受吗?"安室透轻声安慰,“跟着我的呼吸节奏,不要紧张。”
谷崎直美体贴地递上一条手帕,安室透道了声谢,接过后,用手帕擦了擦少年汗津津的脸。
“透哥……”鹤见述等待许久,也没有等到属于自己的拥抱。
安室透牢牢地托着他的腰身和脖颈,手掌停留的位置绅士至极,绝不越雷池半步。他依旧体贴、亲切、温柔,但鹤见述总觉得在那句请求后,他们之间有什么开始变了。
安室透望着他的眸里,多了几分鹤见述无法读懂的复杂思绪。
鹤见述不懂,他只知道自己不甘心。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鹤见
述心想;那就用这双眼睛让他给自己一个拥抱。
他逐渐放松对能力的克制。
黑发少年仰着脸专注地看着安室透,金眸水光潋滟,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令人不禁升起怜惜之情。
安室透注视着那双金眸,不由得心神恍惚,大脑一阵眩晕,被压在心底的隐秘渴望逐渐向上,一点、一点露出它的峥嵘尖角。
——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么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少年,少年的金眸璀璨明亮,如此美丽,若那双眼从此以后都只能看见自己……
"不可以哦,还不是时候。"仿佛永远带着轻佻笑意的嗓音,笃定且不容置疑地说道。
一只手伸了出来,手掌轻柔地盖在鹤见述的眼睛上,鹤见述只来得及瞥见衣袖下缠着绷带的手腕,视线便归于黑暗中。
视线被剥夺的不适让鹤见述下意识挣扎起来: "放开我——"
他听见周围人争执的声音。
"太宰先生,不要刺激到阿鹤!"是安室透的声音,他似乎还想扯开太宰治的手。
“我是在救他。要是想他恢复的速度快一点,你最好一个字都别再说了。”太宰治的手纹丝不动地压在鹤见述的眼睛上,他快速道: "敦,过来,喊他的名字。"
大家一头雾水,根本不懂太宰治到底在说什么。
但中岛敦很明显知道太宰治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细想太宰治为什么知道他和鹤见述之间的特殊关系,毕竟就连当事虎本人都是刚刚才得知的。
中岛敦蹲在鹤见述面前——挡路的桌子已经被大家挪开了,他握住鹤见述的手腕,紧张地喊道:“鹤、鹤见君……鹤见述,你快点醒醒……”
白发少年抬眼望了望太宰治,男人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中岛敦就从这点头的动作中汲取到了勇气,他更加大声地呼唤着鹤见述的名字: "鹤见君!"
无视鹤见述的挣扎,一次又一次,呼喊他的姓名。
直到黑发少年的本心被他从深渊中重新唤醒,动了动手指,疲惫地低声道:".…我没事了。"
太宰治收回手,俯身去看鹤见述,鸢瞳含笑: "哟,你醒啦,述酱。
"
众人又是一抖,纷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述酱又是什么JK少女的昵称啊,太宰先生对扮演JK究竟有什么执念。
鹤见述平躺着,枕在安室透的膝上,半眯的金眸看见了太宰治的脸——与他所在方位一百八十度倒过来的脸。
"……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鹤见述慢吞吞地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一想到刚刚那些糟糕的想法和主意来自自己的大脑,还差一点就付诸实际,鹤见述就羞愧得要命。
他怎么能有伤害甚至杀死别人的想法?他怎么能差一点就对透哥实施精神操控?
这样的鹤见述,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得连他自己都为之惊恐。
少年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打湿了衣衫,衬衫紧紧地贴在肌肤上。他的疲惫几乎肉眼可见,倦怠得睁不开眼,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速度很慢。
他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去看安室透的表情,生怕从其中看出一点失望和厌弃。
鹤见述被送到医务室里,交给与谢野晶子做身体检查——正常的身体检查。
医务室的门刚合上,外面就瞬间炸开了锅。
“喂,太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国木田独步严肃地问道。太宰治耸耸肩,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样子。国木田皱了皱眉,迅速调转目标: "乱步先生?"
乱步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办公椅,手放在扶手上,脚蹬
着地板,左左右右地转着椅子。
“我本来是不打算管这件事的,麻烦,太麻烦了!”乱步从抽屉里抽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袋塞进嘴里,含糊道:不过既然他对社长有恩,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一下好了。
对社长有恩?!
侦探社的众人大惊。
安室透也蹙起眉,武侦的社长似乎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银狼”阁下。没想到阿鹤的背景并不简单。
谷崎润一郎苦恼道: 乱步先生,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说明呢?
乱步无辜:“你们又没问。”
众人:.
“说是恩情,其实也不算啦。&#
34;乱步咬着棒棒糖,思索道: “其实是一场于侦探社更有利的交易’,比如……
乱步指了指桌上剩余的日料: “那些东西就是用他给的钱买的。”
国木田疑惑: “乱步先生,这不是太宰请客付账么。我和敦亲眼看着太宰掏的卡。”中岛敦连连点头。
乱步很直接: 卡是太宰从社长那里要来的。
什么!大家齐刷刷扭头去看太宰治。
是哦。”太宰治无辜摊手:“我可是经过了社长的允许,才拿的卡。
乱步:“社长可没让你乱用!”
太宰治笑眯眯地:“乱步先生,你不能因为社长不给你用卡去买粗点心,就迁怒于我呀。”
乱步:“哼!!”
太宰治: 这家日料店的蛋糕也很不错啊,乱步先生,我可是有替你考虑过的。乱步反驳: 你只是想把我拖下水当同伙。
太宰治笑而不语。看破没说破,还积极主动地分了第一块蛋糕的乱步,早就是默认的同伙了。安室透沉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抱歉,我有个疑惑。”安室透问, “阿鹤是个孤儿,身上没有多少钱,哪里来的钱给诸位买高级料理?
太宰治似笑非笑:“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儿’。”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太重。安室透听懂了,他冷静地说: “太宰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太宰治:你不如去问敦,他‘看见’了什么。安室透的目光转向中岛敦。
中岛敦迟疑: 这是鹤见君的隐私……
“我是他的临时监护人,我有权知道。”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搬出了监护人的身份,太宰治闻言,低低笑了几声,似在嘲笑安室透的自欺欺人。
安室透把太宰治当耳旁风,权当没听见。
中岛敦在安室透的坚持下,总算被说服了。
他……他是很特殊的存在。”中岛敦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 “我只看到了他从幼年期有意识起,就住在一间全黑的……房间里?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一
间房,因为太黑了,一点光都没有。”“鹤见君就睡在房间中央地板上,周围什么也没有。”
安室透觉得中岛敦的说辞还是太委婉了。
[房间]?
那分明就是一个笼牢。
安室透以为鹤见述是在一家孤儿院长大,那里或许并不富裕,但对孩子们都很好。否则不会养出像鹤见述这种天真活泼、不含阴霾的性子。
流浪儿早早就学会自己讨生活,知道世间的恶劣,基本的警惕心一定有,不会像鹤见述一样陌生人——例如安室透——给块糖都敢跟着走。
安室透设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阿鹤竟然是在小黑屋里长大的孩子。
鹤见述被无声拒绝后失落的表情,又一次在安室透的脑海里浮现。安室透闭了闭眼,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他才刚下定决心要离开鹤见述,转眼又知道这条消息,这让他怎么放心离开?可是,他真的不能留鹤见述在身边。
“阿鹤口中的‘路标’……?”安室透的嗓子干哑无比。
中岛敦痛快承认:“是我,我能在他失控的时候唤醒他的意识——啊,这一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吱呀。
医务室的大门打开了。
安室透快步上前,问:与谢野医生,阿鹤他的身体还好吗?
与谢野晶子反手轻轻合上房门: 他睡着了,除了体力消耗过大外,没什么事。他自己咬伤的手指,我也一并包扎好了。
安室透松了口气:多谢,辛苦您了,我来付医药费。
与谢野耸耸肩: 反正我们也有责任,医药费就不用给了。
泉镜花突然从中岛敦的身后踏出来,她的刀已经入鞘,低垂着头: ………等鹤见君醒后,我会去向他道歉的,十分抱歉……是我冲动了。
安室透: 歉意我会替你转达的。与谢野医生,我能带阿鹤走了吗?
可以,但他还在睡。
没关系,我可以抱着他,会小心不惊醒他的。安室透说, 麻
烦你们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就好。
与谢野正准备让开医务室的门,便听见乱步懒洋洋地制止道:“你可以走,他不行。”
安室透拧眉: 为什么?
他身上的伪装在睡着后就失效了,外面应该有很多人在找他吧。”乱步说, “你们在来的路上就遇到过啊。
安室透倏地想起那位找人且没找到的西装男人,对方当时还盯着阿鹤看了好了一会儿,被他用眼神喝退了。
现在想想,阿鹤当时的表现就很奇怪。原来如此。
安室透心想,原来一直以来是他错了。
阿鹤绝不是毫无攻击力的小奶猫,而是拥有利爪、有勇有谋的猫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