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述又走了十分钟的路,这次没体力,跑不动了,所以是走过去的。即便走走停停,中途可以随时想歇脚就歇,原地躺下都不用怕脏。
对于体力消耗很大、还经历过一次失望的鹤见述而言,这段十分钟的路程也很遥远,和朝圣的天路没什么区别。
等看到了熟悉的那扇门,鹤见述才在门前停下脚步。
他又一次重复了擦汗和整理发型的动作,想给安室透展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鹤见述忐忑地拉开房门,下一秒,表情却是一变。
里面有其他灵魂的气息——不是指生灵,而是已经死去的、仍徘徊于世间的亡灵。就像当初的织田作之助一样。
"怎么会这样……"
鹤见述眉头紧锁,如果这真的是透哥的家,那透哥岂不是每天都生活在亡灵的监视和威胁下?要知道,幽灵并不一定都是好灵,想要作恶的幽灵也不在少数。他眉头紧锁,带着警惕和疑心,从[门]里钻了出去。鹤见述一抬头,便看见了三只男幽灵漂浮在半空中,同样一脸警惕地打量他。
"你们是谁?"
"你是谁?"
他们同时开口。
鹤见述维持着半探头的姿势,想要左右打量这间房。他才看清了沙发和餐桌,眼睛刚瞟到阳台上一闪而过的白毛,视线便是一暗。
两个人高马大的鬼魂一左一右地挡住了他的视线,剩下一个堵在他的正前方,将鹤见述的视野挡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鹤见述被人高马大的壮鬼围堵了,虽然心里清楚自己打的赢,但还是忍不住紧张。鹤见述仔细打量了一下将他堵住的三只鬼。
正中央的那位是为有着卷发发型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西装,衬衫最上边的两个扣子都没扣,挂着一个黑墨镜,整个人看上去又痞又帅。
就是面上没什么表情,抱臂看着他的样子很严肃,似乎很不好惹。
另外两位则要友善许多。
左边的男人留着半长的黑色头发,面上还带着笑,眉眼微微上挑,生前或许是个风流倜傥的男人。
他穿着灰蓝色的制服,与鹤见述的视线对上后,还笑着挥挥手说了声“你好啊”。
鹤见述犹豫片刻,小小声地回了句:
“你好。”
因为有点累,他的嗓音比平时低了很多,还带着点哑意,与平时不太一样。
那人诧异又惊讶地微微睁开眼,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回应。右边的男人见状,也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
男人穿着灰蓝色夹克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衫。他的下巴留着一截胡须,双眼的形状像猫一样——这一点倒是和鹤见述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鹤见述的眼睛会更圆一些。
对自己相似的眼睛形状让鹤见述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鹤见述抿着唇,轻声道: “先生,你也好。”他本想对他笑一下,说完却又突然想起来,这些人说不定都是闯入透哥家里的鬼魂!
太友善只会被鬼魂欺负,又不是每只鬼都是织田先生!
鹤见述从前大晚上不睡觉,在横滨街头游荡的时候,也是碰到过一、两只想要欺负他的鬼,只不过统统被他用金眸吓回去了。
少年强装镇定,冷着一张脸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不对,是什么鬼?”
三个男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他们就是降谷零早死的几位挚友——松田阵平、获原研二、诸伏景光。
三个人都是当年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判断力也没因做鬼多年而消失,几乎立刻判断出少年的紧张。
站在最中间的松田阵平将鹤见述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在心里评价道:大概是只会爬电视的小鬼,刚学会贞子吓人的那套,技术还不熟练。瞧,看见几个做鬼多年的大前辈,脸都吓白了。
“小鬼,这里是我们家。你擅闯民宅,换作在人类世界,是要被抓入警局的,知道不?”松田阵平故意吓唬他。
"哈哈,抱歉抱歉,我的同伴有点太凶了。”获原研二轻笑道: “至于名字……你都没有告诉我们,我们怎么能先告诉你,对不对?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呀。"
松田和荻原是多年幼驯染,死后竟也有缘相聚,配合的默契更足了。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配合得那叫一个完美无瑕。
获原研二单纯是想把少年的来历和名字套一套,殊不知鹤见述的内心越发警觉。
——名字是咒。这几个人想套我姓名,对我下咒!好狠毒的心思,还好没被他们友善的外表骗了!
r />鹤见述打起了百万分的警惕。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鹤见述冷哼一声, "想骗我的名字?呵,你以为你们当了几年鬼,还另辟蹊径修炼出点鬼气来就了不起么。"
"修炼……?"诸伏景光一愣。他们哪里会什么修炼啊。
鹤见述诧异: “正常亡灵除非身体素质好、或者本身就有灵力,又或者死前怨气大,才能多活几
年。"
“否则做鬼多年后,灵体就会慢慢消失。你们除了漂浮在半空中,灵体和一般人类没什么区别啊,这还没修炼?”鹤见述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维持着站在[门]内,两只手抓着门扉和门框保持平衡,只探出一个头。这个姿势能斜斜靠在门框上和外面的人斗智斗勇,省心又省力。
但在外界看来,便是只有一个头从电视屏幕中凭空伸出。哪怕少年的颜值再过硬,都抵消不了给人的惊悚感。
这场面着实有点掉san。大白天的,三只男鬼总觉得背上一阵阴凉。
但诸伏景光他们属实没搞懂,他们哪知道什么鬼怪修炼的办法。难道是因为做鬼太无聊,有事没事就跟着公园的老头老太太锻炼吗?
尤其是跟着zero之后,zero自律得要命,只要没任务,每天清晨五点左右必定清醒,然后就去河堤边跑步和锻炼身体。
他们觉得愧疚,也不好干坐在家,就跟着默默地练。这个练,难道就是修炼?!
松田阵平决定无论会不会,都认下来再说。
“是又怎样。”松田阵平冷笑一声: "你也想要修炼鬼气的办法吗?"
其他两人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这么快就能跟上这种奇怪的话题,不愧是你啊松田/小阵平!
“我才不要,我自己就会。”
因为他们看着实在不像好人,鹤见述决定吓他们一下。
他张嘴便是唬鬼的话: “我告诉你们,我吃掉的鬼比你们吃过的人还多!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魂飞魄散的是你们自己。"
无论骗人还是骗鬼,他的演技都精进不少,一看就是没少跟着武侦那帮人瞎学。
三只高高壮壮的男鬼
们,面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
做鬼多年,米花町的鬼魂也不少,这还是第一次有鬼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而且,这只声称自己吃过鬼的鬼,说不定也吃过人!否则,怎么能把吃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就这么轻易挂在嘴边?
——大危险!!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心想竟然看错了鬼,把吃人的厉鬼当成龇牙的小猫。男人刚发出点鼻音,鹤见述就敏锐地看过来了。
鹤见述问: "你为什么要不屑地撇嘴,你在偷偷骂我吗?"松田阵平挑了挑眉: “是又怎样。你擅闯民宅,还不容许我抗议?”
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不对,谁擅闯民宅还说不准呢!
鹤见述反问: “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是你家?说不定这是我挚友的家!”
三人同时想到:
zero不是在卧底么。卧底期间,几乎没什么会深交的社交关系,哪来的挚友。啊,除了他那个还在暖昧期的、住在横滨的小男友。
松田阵平当即反驳: "你胡说什么。这可不是你挚友家!"
获原研二循循善诱: "小弟弟,你不肯说你的名字,那你挚友叫什么呢?"
诸伏景光则是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他总觉得这个像极了贞子的小鬼魂,声音有点耳熟。鹤见述抿了抿唇,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掌出来赌这群鬼的友善,何况是安室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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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做梦吧他们!鹤见述被踩到了底线,很是生气。
他不打算再跟这群鬼聊下去,是或不是,问一遍就知道了。
鹤见述睁开了眼睛,灿金的双眸直直看向正前方的松田阵平——谁叫他正好站在自己前面?看其他鬼还要偏头,看他最方便。
松田阵平被那双金眸盯上,最初的那一秒还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下一瞬,他的神情逐渐开始恍惚。
松田阵平也是经过严苛训练才成为警察的,基础的能力并没有因为做鬼多年而消失。反而因为鬼魂的身体,对五感更加敏锐。
该死!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咬紧牙关,试图闭眼和撇过眼睛、躲开视线,却统统失败了。
他只能一动
不动地,落入那双金眸的掌控之中。
小阵平!
“松田!”
另外两人同时惊呼一声。
获原研二扑向松田阵平,想确认他的情况。诸伏景光则是眼神凌厉地冲向鹤见述,手掌握拳,已然摆出攻击的架势。
拳风袭来。
“停下。”鹤见述轻声道。
三人的动作僵在原地,诸伏景光的拳头距离少年的脸颊只有一寸之遥。只需在前一步,就能接触到少年的皮肤,可诸伏景光暗自挣扎,依旧动弹不得。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诸伏景光的话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杀气很重: 这是什么鬼魂的法术么?
鹤见述: 法术?当然不是,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们。想听到真话,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勾唇笑了一下,露出了小虎牙, “我时间紧张,不能耽搁,还请你们见谅呀。”
少年笑起来很可爱,但此时在场的三人,谁也没有觉得他可爱。
获原研二的余光可以瞥见少年的脸,那双金眸越发璀璨夺目,在背阴处,仿佛会发光。他不过多看几眼,神志竟也跟着模糊了。
获原研二心下大骇,可为时已晚,一旦被锁定,就再也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了。你要问什么?获原研二扛着压力,问道。
鹤见述: “你们说这间房子是你们的,就算你们死后房子没有被收走,可这里的地板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鬼魂连扫帚都碰不到,难道还能是你们请人来打扫的吗?
松田阵平一口咬死这是自己家: “没错,我们生前就请了一个人,来帮我们定期打扫做清洁。我们就想看着家里干干净净的,不行?
鹤见述学着松田方才的样子,扬起下巴,冷笑了一声: “骗人。”
松田阵平: 你……
少年的金眸直勾勾地看着松田阵平,他扬声道: “我要听真话!这间公寓到底是不是你们的?!
松田阵平身体一僵,慢吞吞地说: “……不是。”
三人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小
鬼还有逼人说真话的能力。这下糟糕了,他们本来是不想让这种来路不明的厉鬼盯上zero的。
“我就知道不是。”鹤见述得意地笑了起来, 想骗我,还早呢。
这会儿,他笑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距离少年最近的诸伏景光又一次皱起了眉,他非常确定,自己一定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鹤见述继续发问: 公寓的主人是谁?
荻原研二不死心,编了个名字: “内藤和宏。”
鹤见述扬起眉,根本不信: “嗯?到底是谁,我要听最真实的那个名字。”
三人沉默片刻,谁都知道下一次开口,说出的肯定是真话,因此谁都死死咬着牙,不出声。
鹤见述有点抓狂。
他就是想知道这里是不是透哥的家,为什么这么难?!大家坦诚点,别耍心眼不好吗!
“说话!”迫于无奈,鹤见述再次“命令”道: “我要听有关于这间公寓的归属人最真实的情况。
他还用金眸扫过了三个男人的眼睛,确保自己没有落下任何一只鬼。
三人用尽全力抵抗了,没到一秒,还是败下阵来。他们的身体僵硬得就像一块石头,先后开口说话,说话时的腔调也像傀儡一样,毫无感情。
获原研二: “住在这里的不是我们,是我们三人生前的好友。”
诸伏景光: “我们是在墓地或路上偶遇到他,才一路跟随他过来的。因为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就一直住下来了。
松田阵平: “他的真名也不是内藤和宏,而是……降谷零,今年29岁,男性。”
鹤见述注意到了松田阵平微妙的停顿,但没想太多。
他不知道,其他三人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好巧哦。鹤见述嘟嚷道。
——29岁的成年男性,和透哥一样诶。而且这个人好巧,也有他曾经给透哥取过的昵称“zer0”。
他曾经因为偷偷叫过几次“zero”这个称呼,被安室透听见了,安室透生怕他叫习惯,回头在大众面前嘴瓢,明令禁止了这个昵称。
鹤见述才不
情不愿地把这个昵称埋进了心底。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这个称呼,这个在他们正式结缘的那日,他为透哥定下的昵称。
不过,再像,也不是他的透哥。
他要找的人是安室透,又不是降谷零。
鹤见述洒脱道: “算啦,是我找错人了。我要找的是安室透,不是什么降谷零。我还以为这里是透哥的家呢。
闻言,三个男人瞪大了眼。
“透哥”——这个鹤见述说了太多次,如今只要说出口,就会习惯性带上撒娇腔调的词。让诸伏景光从快要停转的大脑中挖出了深埋的记忆。
那日,安室透的蓝牙耳机坏了,夜晚和鹤见述聊天时难得外放。他们三只鬼蹲在卧室门口听墙角,一边啧啧说“zero也有今天,那孩子听起来很乖很甜啊,是他的福气”,一边叹气“怎么偏偏是这时候找到了想交往的小男友”。
那会儿,电话那头的少年,可不就是一口一个“透哥”,喊得比谁都甜!显然,被这句“透哥”唤起记忆的并不只有诸伏景光一人。
三人惊恐地睁大了眼。
等等,你要找的这个安室透,真的就是降谷零啊!!你没找错!
鹤见述没时间等他们回忆往昔。
“对不起哦,我还以为这里是透哥的家,没想到真的是我误会你们了。”鹤见述收起张牙舞爪的姿态,金眸也再度收敛,恢复了往日乖巧的样子。
鹤见述很甜地挥了挥手,跟他们道别:“再见啦,鬼魂先生们。”
“对了,不要想着用名字诅咒我的透哥哦。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挚友——那位降谷先生的。
说完,他就往回缩得飞快。
三人: ……
——这俩是同一个人啊!
诸伏景光距离最近,不顾尚且僵硬的身体,踉跄地伸出手想要拦他: “你等等——别走!”他的指尖从电视屏幕穿了过去。
黑发少年已经走了。
室内一片寂静。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获原研二咽了咽口水,说: “零的小男友,就这么被我们赶走了……?”
松田阵平十分惊恐: 这不是重点吧。
重点是他找了个会贞子爬的男鬼当男友!
诸伏景光的情绪最为复杂: “zero……还没跟他交底啊。”
其他两人的思绪顿时一断。
作为卧底,果然不容易啊……他们长叹一声。
静默片刻后,秋原研二突然说: “我们报了零的真名,回头他要是跟着零来了这里,我们和零要怎么跟他解释?
还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其余两人猛地惊醒。
对哦!
这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