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铁府的第四天。
江平正在花亭中与程琳儿逗乐。
回到赵国以后,程琳儿就突然开始想念家人,尤其是跟着江平进了铁府以后,她的这种情绪就尤为明显。
江平也知道程琳儿是有些触景生情。
在铁府,她终究是个外人。
即便铁观音如今对她并无异样,甚至还处处照顾,衣食住行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与她自己的待遇一样,甚至要更好一些。
虽然江平没有明言谁大谁小,但毫无疑问,在铁府中,铁观音是拿自己当大妇的,自然要拿出当老大的风范。
至于东。
这个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亦或者本事都要死死压住她的女人,铁观音反而没有感到什么危机。
还是那句话,她怎么说也睡了江平这么多年,江平对谁有意,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江平和东的关系在她眼中其实十分奇怪。
不像正常的男女之情,可也不像上下属的关系,他们的感情很复杂,很难用言语来说明。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之铁观音对东很放心。
因为她知道这个女人抢不走她的男人,但程琳儿可以,江平看着这个女孩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甚至在江平眼中,她还从来没有享受过那种宠溺。
这让铁观音有些吃味。
可谁让江平现在经不起折腾呢,否则她非得让江平知道什么叫河东狮吼。
虽说她铁观音这些年修身养性,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惠妻子,可当年也是三口一头猪的猛女。
真把她逼急了,她就……
铁观音有些泄气地想到。
她什么都做不到,因为她爱江平,舍不得他。
出于种种原因,虽然铁观音对程琳儿十分友好,照顾得当,可何尝不是一种宣示主权的方式。
这不能说铁观音的心眼小,没有容人之量。
而是在男女关系上,如果满眼都是他,又怎么会容许第三人出现。
所谓的宽宏大量,其实不过只是不爱而已。
说到底,还是江平太渣了。
当然,按照江平的话来说,就是他的心早就碎成了一片片的,无法拼凑。
所以他分给每个女孩的都是他的真心,却又不是全部的他。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江平是信了。
对此,铁观音和程琳儿又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如果离开江平,那不就是让对方得逞了嘛。
而东。
这个自少在天尊宫长大的女人,一直侍奉在天尊身边的女人,她武功高强,天下能与之匹敌者不过三指之数。
她容颜绝世,气质清冷若仙。
她本该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仙子。
可实际上,她却是一个连吃醋都不会的女人。
所以出乎意料的,江平竟莫名有些心疼她。
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所有的好。
花亭中。
东静静坐在一角,眼神注视着被大雪压坠了腰的一株小草。
小草枯败,却仍残留一抹绿色,就像如今的江平,看似被大雪覆盖,生机泯灭,实则积蓄力量。
待到来年开春,它将以更加肆意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间。
一旁的江平仍旧围着一身暖和的雪白狐裘,正安慰着正闷闷不乐,小口小口和松鼠一样啃着糕点的程琳儿:
“别着急,等过段时间,我带你一起去见咱爹。
这些年虽然你不在,但我可把他们照顾得好好的,保证让你见了大吃一惊。
程大长老这些年,可是越发富态了,还有伯母,你走之后还给你添了个弟弟,如今也有五六岁了吧。”
自从江平得势之后,连邱道雨的儿子丘八都能鸡犬升天,成为一地富商。
程大长老这个跟他有过渊源还有翁婿之情的老人又怎么会被江平忘记。
很早之前,程大长老就完全不必为宗门传承忧心了。
只不过知道自己不是领导之材,程大长老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在自己手上重建青云门的想法,只是默默将这个目标传递给了他在青云门覆灭后收的三个徒弟身上。
其中一个就是江平的老韭菜朋友——秃头的大佬。
这些年他们倒是搞了点声色出来。
特别是秃头的大佬,在无意中得知程大长老有个深厚后台之后,就恬不知耻地把自家公会全拉进了青云门的阵营,建立了青云门豪侠分舵。
看在程大长老的面子上,江平暗中给了不少便利。
青云门的名头从此便不再局限于一县几城,而是随着豪侠公会的发展,朝着整个南岳郡,以及周遭几个郡传播而去。
不过这些消息,江平自不会跟程琳儿说。
他照顾豪侠公会,一是在玩家里面随手按个钉子,另一个也是解决程大长老的毕生夙愿。
这不才解决青云门的传承问题,程大长老就老当益壮地给程琳儿添了个弟弟。
而且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程琳儿一把糕点塞进嘴里,鼓着嘴,说出来的话都带漏气声:
“真的?你没骗我?”
她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地闪着,真诚的样子让人不忍心骗她。
江平点点头道:“自是真的,就等到来年开春,我带你回去,也免得他们担心。”
“那就说好了!”
“我等你带我回去!”
程琳儿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春花灿烂,让整个冬日多了一丝阳光。
江平见了,不由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
“不准说我傻!”
程琳儿用力拍开江平的手,很严肃地纠正道:
“我可聪明着呢。”
“呵呵呵……”
江平也不反驳,只是开心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
铁府管家从远处走廊急匆匆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传旨的太监。
为何说是传旨的太监,自是因为他们手上捧着的那份明晃晃的圣旨太过显眼。
待到快要近了的时候,铁管家又放缓脚步,调整仪态,还拦了一下传旨太监们,给江平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什么事?”
江平问道。
铁府管家回道:“姑爷,是宫里的几位公公,说是带着陛下的旨意,很急,我也就没拦着他们,带他们一并过来了。”
“嗯。”
江平微微颌首,目光看向领头传旨太监道:
“陛下旨意说了什么?”
见江平端坐在轮椅上,没有丝毫起来行礼的意思,身后一个太监突然蹦出来道:
“大胆,陛下的圣旨在此,汝乃何人,竟敢对圣旨不尊,还不快快起身行礼?!”
话音刚落。
“啪!”
领头太监甩了甩手掌,训斥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江指挥使说话,回去之后自己领罚。”
说罢,他又朝着江平恭敬行了一礼,赔笑道:
“江指挥使,这是新来的,还不懂事,您多担待。”
江平瞥了一眼说话的太监,连眼皮子都没多抬一下,却也是放过他了。
“圣旨说了什么?”
江平把玩着手指头,很是随意问道。
那态度把众传旨太监都看得十分憋屈。
他们也为陛下传了不少旨意到各家大臣府中,可谁面对圣旨不是毕恭毕敬,完了还得给他们塞几个红包。
不要求他们说什么好话,只要回去禀告之时,别说什么坏话,说什么不敬就可。
但看到刚才当了出头鸟,脸蛋肿的像猪头的太监同伴,他们明智的闭上了嘴。
虽然不知道这位为何能够如此豪横,但闭嘴就行了。
领头传旨太监将圣旨双手举过头顶,很恭敬道:
“陛下有要事想请江指挥使入宫觐见。”
江平暗暗点头。
尽管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江平也没想到自己进回来这么久,赵皇才想着召见他。
他本以为自己回来的第二日就会进宫一趟。
倒是没想到赵皇能够这么沉得住气。
“就这么点事,也搞得这么正式,传个口谕不就好了。”
江平随口抱怨道。
传旨太监其实在宫中地位不低,也是赵皇御前红人,可也正是如此,他才知道陛下如今对江平有多重视。
就在他领着旨意出来的时候,陛下那句客客气气可是牢记他脑海之中。
所以他打定主意,过来就带个嘴巴,什么眼睛耳朵全都不存在的。
看不见,也听不见。
不恭敬,谁看见了是不。
他见江平抱怨,赶紧解释道:
“陛下得知江指挥使身体欠佳,特让小的来看看大人,这圣旨也只是个形势,以便陛下对大人的看重。”
江平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道:
“真是看得起我江某人,既然你带了圣旨,那我就提个要求吧,不然显得我对陛下不尊重。”
江平指了指坐在身旁的东道:“进宫可以,我得带着她,不然别人推我走,我不放心。”
传旨太监为难地看了一眼东,然后心中不由惊叹,如此女子,便是后宫佳丽三千,也少有能及者。
不过最后他又想到那句‘客客气气’,他点了点头道:
“可以,那请江大人随我走吧,陛下还等着大人您呢。”
“前方带路。”
江平转头又对着欲言又止的铁府管家道:
“告诉我媳妇儿,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
赵皇宫。
威严的御书房中。
被推进来的江平第一眼就看到吊着个胳膊,感觉伤势比几个月前更加严重的海公公。
瞧他一脸痛苦却还苦苦坚持的样子,江平真不敢相信这是昨天还才刚刚见过,可以一手提着一个数百斤重,装满金子的箱子的海公公。
赵皇站在海公公身前,威势相较以前,更加浓郁了,似乎他的一个眼神,就能泛起尸山血海,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这些年来,神捕司被不断裁减,东厂权势加重,赵皇对朝野上下的控制力达到一个巅峰。
就连某个大臣晚上在饭桌上吃饭和家人说了什么话,夜里睡梦中说了什么梦话,也是一清二楚。
特别是东厂诏狱,更是为赵皇背了无数黑锅。
别问,问就是大太监海大贵欺上瞒下,勾连大臣,私设刑狱,罪不可赦。
“臣下江平参见陛下,恕臣下身体状况,无法见礼。”
江平敷衍地拱了拱手。
赵皇眼神在东身上一闪而逝,也没问东是谁。
江平身边有谁,他早就通过海大贵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刻他一摆手道:
“你我君臣之间无需多礼,朕找你来,是有要事相商,海大贵!”
“奴婢在!”
海公公一个激灵,哭丧着脸看着江平道:
“江指挥使,临淄丢了!”
江平虽然很想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但是他这会儿觉得自己演出费应该提高点了。
所以他只是再次敷衍的点点头道:
“哦。”
海公公以为江平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多了几分悲切。
“江指挥使,临淄城丢了啊!”
江平看着海公公,稍稍认真了些:“哦,我知道了。”
赵皇倒是来了兴趣,问道:“似乎江爱卿早就知道了,这可是今早才送到我这御书房的紧急奏报。”
江平点点头道:“对啊。”
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赵皇道:
“陛下,难道你不知道在京城江湖小驿的分部办个终身会员,就能每天得到早晚两份报刊?
上面记录了每日天下各国大事,要闻。
就在三天前,三国在临淄城外鏖战三月有余,最后因为魏国蛇鼠两端,被秦国以纵横之术说动,退出齐国临淄之争,又以死间做诱饵,诱惑镇北军镇守之军出城一战。
最后镇北军大败,镇北军先锋营主将赵骏重伤,秦国大获全胜,我军退守卫平城。”
赵皇看了一眼海大贵,又看了一眼江平道:
“看来世人都知道大赵败了?”
江平安慰道:“陛下大可放心,如今有资格成为终身会员的人,整个京都也就十余人。
加上江湖小驿的各种报刊出售还得事先经过朝廷审核,所以只要提前封锁,大家不会知道的。
对了,此事不是海公公负责的吗?
陛下,异人各种手段神秘莫测。